顧良來的時候我勉強化了個清麗的妝容,周浙南靠在床上看著我,懶洋洋的點評著:“我覺得你原來的眉形就挺好的,畫蛇添足。”


    是見過我的舍友之後的變化吧,他整個人變得更加放鬆了,我們倆已經熟稔到像是從未分開,鬥嘴又互相關愛,我們一直如此和諧。我想著,什麽時候能夠捅破那窗戶紙,重歸於好呢?我迫不及待又不知從何說起,當初離他而去,如今想來還是心虛。


    “老大,南哥,”顧良拎著我要的外賣走進房間,瞧我們兩人的相處方式,“你倆看著像是兩口子。”他說者無意,我們兩個心裏有鬼的要多不自然就有多不自然。周浙南一骨碌滾下床去,同他勾肩搭背地轉移話題:“顧小良,你帶了點什麽好吃的來喂我?”


    “別鬧,那是我的午飯,再說您老人家這個胃也承受不起吧。”我笑著拆他的台。


    周浙南悻悻地閉上嘴。“走吧各位。”我看看表,正好一點三十。周浙南走在前麵,顧良把午餐遞給我,我衝他笑了一下:“浮生三千你定好了吧。”


    “嗯,定好了,也通知了吳桐了,他會按時到的。”


    “這孩子不得高興慘了?”


    “那可不嗎。頭一回上戲就是馮總的片子,戲份也不弱。換誰不樂意啊。”顧良也樂嗬。


    “你還別說,我當時帶著宋承的時候他第一部戲就是一番,人家那叫一個雲淡風輕。”


    我想起宋承頭一回接到戲,他的經曆比起吳桐可傳奇多了,吳桐可還是按部就班的從網劇進入大眾視野,現在就算進入金牌劇組也僅僅是個男三號。而那位史上最年輕的影帝宋承先生,進圈之後就一直懶懶散散,好像對接戲並不上心,沒有好劇本他寧可天天做個無業遊民,連帶著跟著他拿提成的經紀人菜鳥我都喝了三個月西北風。他倒是不急,可我那時候在聚華的地位還不如一線藝人的小助理。他像是不愁吃喝也不愁前程,我也沒有背主的興趣,主要是那時候我也是毛頭小丫頭一枚,就算生了二心也無處可去。


    不過宋承的悠閑確確實實不可複製,因為我到現在都還覺得那是個奇跡,在餓了三個月肚子之後,宋承像是良心發現了,開始接點小廣告的活,但還是不願意跑龍套。倒也真奇了,他一無名氣二無作品,偏偏就是廣告邀約不斷,雖不是什麽大牌,但也從來沒有品牌名聲不好的找上門來。


    他還像個大爺似的挑挑揀揀,我是真不知道為什麽,大概是運氣使然。但當他驕傲如花孔雀一般和我說他是錦鯉體製的時候,我是信了,還偷偷在家裏拜了又拜,不過對待我的工作還是不敢怠慢。他就這樣瞎混了一年,我手上認識的中小優質品牌商都積累了一籮筐,不過他們對我都莫名尊敬。搞得我誠惶誠恐,看著宋承的眼神越來越帶著些崇拜。


    等宋懷年的劇組找到我麵前時,這種驚訝到達了頂峰。宋懷年和馮總並稱華語雙璧,都是享譽國際的大師,但兩位大導卻很是不對盤。原因無他,宋懷年年輕鬼馬,既在藝術片上造詣匪淺,也在商業上取得了巨大成就,而馮總一心鑽研文藝片。故此宋懷年常常批評馮總是個不懂變通的老頑固,馮總則輕蔑宋懷年用心不專配不上他那個儒雅的名字。不過不可置疑的是,這兩位都是華語影壇舉足輕重的人物。


    宋懷年找上門來,我恨不得灑掃相迎,宋承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看過劇本薄唇輕啟:不錯。虧得脾氣古怪的宋懷年沒有甩手而走,反而笑眯眯的請了宋承當男主角,我思前想後都覺得這個餡餅掉的忒大,可是豈有不接之理。於是戰戰兢兢的簽了這合同,然後鞍前馬後的伺候著這個餡餅專業戶。


    宋承雖然平時漫不經心,到了拍攝的時候卻是頂頂認真的,他也確實是天賦異稟,我日日盯場,在拍攝過程中我就意識到了這部戲一定會火,宋承說是一炮而紅也是情理之中。


    等到《絕境四十三天》拍攝完畢,後期製作還要相當久,來找宋承的劇本就已經接連不斷了,我也漸漸體會到了成名經紀人的好處,在聚華有了地位,也有人叫我蔣衾姐了。不過我可絲毫沒覺得這裏麵有我的功勞,都是宋承自身造化神奇,我自己身處其中都嘖嘖稱奇。隻能更拚命,應酬到天蒙蒙亮都是平常。後來漸漸便拚出來一個“拚命三娘”的花名。也虧宋承真的爭氣,我也算是雞犬升天吧。他人氣攀升的快,但其實我還沒有做好金牌經紀人的底氣,我深知自己隻是普通人裏比較努力的一個。為了在盛世的那個男孩。


    才短短一年,就傳來他即將摘下瓦倫理的影帝的內部消息,我是亂了手腳的。瓦倫理是國際上排名第二的電影獎項,曆史上隻有一位華人影帝,還是十八年前驚才豔絕的演繹天才梅生。而他在獲獎之後很快因為抑鬱症自殺身亡,十餘年過去依然芳名猶存人人追思。故而宋承忽然可以比肩梅生,這簡直是登上華語影史的神壇。況且《絕地四十三天》僅僅是宋承的處女作。出道封神,這將會更大的增加宋承的傳奇度。如果我僅僅追求名利,那這樣的情況我求之不得,可是我是為了周浙南而來,我害怕宋承的名聲傳的太廣,那將失去我為了避開周浙南而選擇演藝圈的原因。所以我隻能在最榮耀的時刻離開聚華,留下許多影影綽綽的傳說。


    為什麽要避開周浙南?因為我不想讓他看著我一步一步從底層爬起來的艱辛,不想將我的步步謀劃與他分享,我吃過的苦,用過的手段,受過的白眼和錯綜複雜的人際圈,我想瞞著他。這個圈子裏沒有誰是幹淨的,我想周浙南也不至於天真至此,可是我也相信他不會妥協。我不想把肮髒擺在台麵上端給他,我本來就是為了守護他的潔白而來。


    “想什麽呢老大,這麽入迷?”顧良打斷了我的思路,“你說宋承大神怎麽了?”


    “哦,沒什麽。想點以前的事情。”我晃過神來。


    “老大和宋承大神關係不錯吧?”顧良在號稱女兒國的盛世傳媒呆久了,竟也染上一身八卦習氣,“但是我聽公司有人說,老大就是因為和宋承大神情變才憤而出走來盛世的。”


    我簡直無語:“她們有沒有說,是因為宋承名聲起來的太快,身邊的蒼蠅越來越多,我受不了變成一個妒婦,天天和宋承吵架,最後宋承為了個嫩模把我踹了?”


    “差不多,我聽說的是八線女明星。真有這回事啊?”


    “少和daisy她們聊天,好好工作。”我敲他腦袋,餘光偷偷瞟向周浙南,他正戴著耳機閉目養神,好像並沒有聽到我們的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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