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裏,胃裏泛著酸,應酬的場合,從來都是酒精攝入比食物要多得多,即使我訂的菜肴都價格不菲又色香味俱全,真正吃進我肚子裏的卻是少之又少。這也是我為什麽不喜歡應酬的原因。


    一邊心疼著付款的金額,一邊惋惜著一大桌浪費的菜肴,我捂著肚子給自己泡方便麵。別看我給周浙南做飯一套一套的,其實在家裏也是個拿老壇酸菜牛肉麵糊弄自己的主兒。


    等著水燒開的時候,我才有空慰問一下今天受了委屈的周浙南先生。


    點開微信對話框,我先發了一個可愛的表情包過去試探敵情。


    周浙南:怎麽了?


    我:我給你點的外賣有好好吃完嗎?


    周浙南:吃完了,不太好吃。


    瞧他語氣還像是不高興似的,我有些害怕:聽說今天的造型你不是很滿意。


    周浙南:聽說是你直接和老師定的。


    我剛想推卸責任,但好像推無可推:額,也不能這麽說,我看挺帥的啊。


    周浙南:不是不帥,隻是


    他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我明白他的意思,慌忙想要解釋,怕他誤解我的用心,洋洋灑灑打滿了整個對話框。隔了很久,我剛想把解釋發給他,他突然發一個自己的表情包過來,還怪可愛的。


    周浙南:沒事,挺好。我又把所有解釋都一個字一個字地刪掉。


    我:那你早點休息啊,明天有舞蹈課。還有你的歌要記著寫,20號之前要全部交上去。


    周浙南:嗯,知道了,我還差三首,晚安。


    我:晚安。


    我抱著熱騰騰的泡麵,看著嘻嘻哈哈的泡麵番,終於找到一刻人間的樂趣。發梢裏都還藏著酒氣,我笑的前仰後合。放棄高冷姿態,卸下全副武裝,一天裏屬於我自己的時間也僅僅隻有這麽一點。


    周浙南煩躁地離開電腦前,跑到客廳用力地彈唱自己以前的歌,靈感,靈感,他的才華好像枯竭了,依舊能寫,但是寫出來的東西他自己都無法認可。不算昨天的一場急病,他已經快半個月沒有好好睡覺了。一點點聲音就能把他驚醒,每夜每夜輾轉反側不能入睡,反應遲鈍身體疲憊,此刻他腦袋的一邊隱隱作痛。他怎麽寫歌?


    寫了刪刪了寫已經是常態,計劃已定他不想給蔣衾和公司添麻煩,蔣衾還為他請來了白金岩,這是何等的用心。這張專輯是蔣衾野心勃勃想要拿下的城池,他知道,但是他現在的狀態是前所未有的緊繃,感覺像一根隨時會斷的琴弦。周浙南的手指在琴鍵上飛舞,肆意傾瀉自己的感情。


    他需要服藥,或許現在這些都不夠了。周浙南心想,他一直知道自己有問題,但是一直安慰自己不願意去麵對。因為他想要體麵,他害怕當他成為了問題,然後曾經喜愛他的人們被迫要來解決問題。


    vacancy之夜很快到來。這是由vacancy主辦的私人晚宴,除了外場的紅毯可以允許被邀請的記者可以拍照,內場是沒有媒體的,故此我也隻能在外場等候。這晚宴的受邀名單含金量相當的高,如果周浙南沒有犧牲自我吸引到了tina許的眼球,他想要被邀請也是差些火候。其餘的受邀者都是頂級流量、頂級時尚寵兒、各大品牌代表和時尚圈的各色名流。此役過後,若能把握機會周浙南的時尚資源和曝光度都會又上一台階。


    說實話,讓周浙南放棄這次晚宴我也是肉疼的不行。可是這也是無可奈何的選擇。


    李重山技術確實過硬,周浙南底子優越,最後的效果依然是清俊貴氣。隻是他情緒一直不好,眼底的青色又重了。我回想一下他這幾天的工作,並沒有什麽高強度的工作,大多是日常的課程,他的重心還是在寫歌上麵。


    我問他:“怎麽了?這幾天寫歌不順利嗎,狀態不好啊。”


    他搖搖頭,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我會按時交的。”


    “沒事,重要的還是你的身體。”我想給他一些安撫,但他好像沒有精神領受。


    他問我要了水,拿出隨身的藥盒,選了幾粒和水吞服。然後一路無話。我直覺就想起了他的十六種藥,他身體是有什麽問題了嗎。我決心要把解決這件事提上日程,但是我還是沒有想好怎麽和他說。


    我還在發愣,他就下了保姆車,走上滿是閃光燈的紅毯,和未知的未來。


    我不知道晚宴內部的情況,但是我知道周浙南回來的時候一臉疲色。而且我兩天之後就收到了哲思(philosophy)、華文等幾個時尚品牌的合作意向,這倒是讓我覺得有些驚訝。不過意外之喜為何不收,我趕著時間做完了各個品牌的品牌調查,最終決定和哲思達成合作。


    哲思是二三線的小眾服飾,以前衛的設計在業界聞名,但是其風格比較小眾獨特,之前因為沒有合適的人選也沒有請過大陸的代言人,故而在大陸的知名度並不高。實際上這個品牌在時尚圈的推崇程度可以比肩一線大牌的某些單線。而且他強調的設計理念和周浙南的時尚觀點有很大的重合,我希望周浙南在合作的時候能保持愉快。


    後續我和哲思工作人員洽談的時候才得知,vacancy之夜上周浙南的造型其實確實沒有抓住哲思代表的眼球,但是晚宴的時候周浙南主動和哲思代表聊了起來,言語間的思想鋒芒吸引了哲思代表。細細觀察下來倒覺得這人卻是符合品牌形象。


    “這個男孩子很努力啊,態度很積極。”哲思的工作人員最後和我說。


    是啊,這個男孩子這麽努力,怎麽會不值得最好的。所以我想給他最好的。


    哲思這個合作我越想越滿意,既可以刷在時尚圈的好感度,又不至於成為出頭鳥。可是我突然有一種感覺,百口莫辯的無力感,我又一次讓他單打獨鬥,獨自麵對。而他還是和六年前一樣,隻能默默地為我的任性承擔後果。


    我本來想要和他出去吃個飯開瓶酒慶祝的心情都黯淡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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