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降價的第一天,北巷的市民還不怎麽相信鹽價會降到如此地步。生怕賣的都是壞鹽臭鹽。


    直到觀摩幾天,發現鋪子門前每天都有大包大包的鹽運過來的時候,大家這才放下戒備進了鹽鋪子。


    八文錢一斤官鹽,那和搶有什麽區別。


    不出幾日,這鋪子裏幾大包的鹽都售賣一空,連同那幾包大米也賣完了。


    這幾日,鋪子裏當數何媽最忙,前前後後搬鹽搬米,賣鹽賣米,忙到都沒空去對溫棠嘮叨。


    直到這些鹽米都賣完的時候,她才得空向著溫棠說道:“三姑娘,咱們這些天雖然賣了不少的鹽,可是全部都是虧本的買賣,咱們這樣耗下去可不行啊。”


    溫棠的父親溫孟庭本來就反感她,當然不會主動將鹽場裏的鹽分給她。


    而這些鹽呢,全是她自己花銀子在西街老鋪原價買來的。


    原價二十文的鹽,現在八文錢就賣出去了,何媽心下可十分擔憂。


    而且除了擔憂之外,更搞不懂的是鋪子裏還要賣米。


    賣鹽的地方又賣米,這豈不是幫那些米鋪賺錢?


    帶著滿滿的疑問,何媽想要問個清楚,可是溫棠卻隻是拉著她的手笑笑,其餘的什麽也不說。


    何媽也隻好作罷,不再問下去。


    而溫棠之所以選擇這麽做,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為了打壓溫長誌的私鹽,她必須舍下本來搏一搏。


    她暫時還不能將溫長誌販賣私鹽的事情聲張出來,所以也不能讓何媽知道,隻能安撫何媽不要著急。


    算完賬,她還準備拿些銀子再去老鋪進點貨。


    殊不知,今日店裏突然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溫二少爺,這麽有雅興來我們鋪子,你可別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何媽為了防止溫棠遭到溫長誌的刁難,立馬擼起袖子堵在了門口。


    溫長誌這時卻一把將她推開,一進鋪子,就讓人四處砸東西。


    在瞧見溫棠之後,他又走過去沒聲好氣的說道:“瘟神,我警告你,從明天開始,你要是再敢繼續低價賣鹽,我就讓你好看。”


    麵對溫長誌的來勢洶洶,溫棠相對冷靜許多。


    她道:“爹既然給了我鋪子,怎麽賣鹽是我的事。沒道理我還得聽你的!”


    溫棠一番話出,溫長誌的臉沉了沉。


    他憤怒的推搡著溫棠說道:“老子讓你做什麽,你就得做什麽,聽見沒。要是你不按照我說的做,小心老子一把火燒了你這鋪子!”


    溫長誌本以為自己放出狠話威脅一番,這女人就能乖乖就範。


    誰成想,他剛威脅完,就輪到溫棠示威了。


    隻見溫棠瞪著一雙眼睛說道:“好啊!我倒看看這把火你敢不敢放。我告訴,我不僅不聽你的,而且明天我的鹽價還會繼續減。


    今天賣八文,明天就賣七文,後天就賣六文。


    到時我就坐在門口看你點火把!”


    “你!”


    溫長誌料到這女人不好對付,但是沒想到是這麽的不好對付。


    刀槍不入,水火不懼,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厲害的女人。


    在這江城,從來隻有溫長誌恐嚇人的份,還沒有過反過頭來別別人嚇唬的。


    如今他又怎麽甘心在這個女人麵前落了下風。


    溫長誌這時抬手,不一會隻聽得“啪啪”的兩聲聲,溫棠的左右臉上立馬出現一個清晰的手掌印。


    “我倒要看看你這個瘟神究竟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跟老子作對,我都怕你沒命受!”


    語罷,他還想再給溫棠一巴掌,卻不想手突然持在半空不能動了。


    轉過頭去,卻發現周允禮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並且此時正擒住他的手臂。


    一見到周允禮,溫長誌的囂張就消減了幾分。


    “原,原來是四爺啊。”溫長誌忙不迭的將手收了回來。


    此時周允禮一個眼神向四周掃去,溫長誌又隨機命令這些人停止打砸的動作。


    見了周允禮,溫長誌就好像是老鼠見了貓一樣,他的這些變化溫棠看在眼裏,心裏對周允禮的身份又好奇了起來。


    能夠讓溫長誌害怕的,究竟是何許人物?


    “還待在這裏,是想讓四爺我陪你喝茶聊天?”


    周允禮背著手站在那裏沉聲說道。


    溫長誌立馬訕訕笑道:“四爺,我馬上走,馬上就走。”


    溫長誌隨即招呼手下準備離開,而在離開之前,還不忘惡狠狠的掃了溫棠一眼。


    就在溫長誌離開之後,周允禮遂問道:“疼嗎?”


    “啊?”溫棠微微出神。


    因為剛才心裏好奇周允禮的身份,所以一時倒忘了自己挨了一巴掌。


    被他這麽一提醒,臉上立馬感覺到一層火辣辣的。


    溫棠不得不捂著臉點了點頭。


    其實自打溫長誌進來鬧事之前,周允禮已經坐在鋪子對麵的那家茶樓上,一邊喝茶一邊注視著鋪子裏的人。


    方才溫棠對那溫長誌說的狠話,他字字入耳。


    打從心裏,他對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又多了幾分好奇。


    世間還有女子有這般膽氣,不由得讓他刮目相看。


    溫棠揉了揉臉,突然問道:“四爺怎麽會在這個地方?”


    周允禮淡淡一笑道:“向來清閑,四處逛逛,路過附近,沒想到會看到一出好戲。”


    “聽說你這幾日鋪子生意不錯。”周允禮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地上那些賣空的鹽袋。


    溫棠點了點頭。


    周允禮又問:“你這八文錢的鹽價莫不是用來打壓私鹽販子的?”


    溫棠又點了點頭。


    周允禮又道:“你這分明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蚍蜉撼樹,以卵擊石。”


    對於他的評價,溫棠倒是顯得十分淡然。


    輕飄飄一句“那又怎樣。”說罷便不理他,繼而收拾地上的東西去了。


    周允禮卻追上去繼續問道:“你就不怕嗎?”


    “怕什麽?”溫棠反問。


    “當然是那些鹽匪,那些找你麻煩的人。”


    “怕啊,當然怕。”溫棠點了點頭,但是她轉身又看向周允禮說道:“但是我不能什麽都不做。這些鹽匪的存在,看上去是給老百姓提供了便利。可是實際上卻是在傷害百姓自己的利益。”


    “國家沒了稅銀,就沒銀子供給給將士。


    沒有物資,又怎麽跟敵人打仗。打不了仗,敵人殺進來,最後死的還不是老百姓。


    小螞蟻,至少還有憾樹的念頭。最可怕的是大家最後全然為了個人利益,而不為大局著想。”


    溫棠說的話,全然是心中所想。


    她打壓私鹽不僅僅是為了讓自己的店鋪活下去好得到父親的青睞最後回去幫助長平,她也有份大義情懷在心中。


    隻不過她終究是個弱女子,能做的僅限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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