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車修好,王圖圖和圖德凱道了聲別便向自家趕去。因為天黑的厲害,王圖圖開始害怕起來。


    她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害怕天黑,害怕伸手不見五指的天空。她的車子沒有照明燈,在黑漆漆的馬路上快速的行駛著。


    騎到了大馬路,車來車往,鳴笛聲讓王圖圖覺得耳朵疼痛。她等了許久的紅燈,等著等著發現綠燈亮的很慢。她扭頭看了眼左右,發現現在馬路上也沒有車輛。於是她趕緊騎上自行車,然後朝著馬路對麵走去。


    王圖圖騎著自行車一抬頭,看見了個人影站在自己的麵前。她一受驚嚇,整個人從車上摔了下來。她摔到了地方,雙腿正好被車輪壓住了。她倒在斑馬線中間,見著紅燈變綠,綠燈變紅。她的腿很疼,疼到了骨子裏。她四處張望,看看有沒有行人。可惜的是,一個也沒有。


    “嘀嘀嘀——”


    遠處的大卡車拚命的按著喇叭,在看到地上坐著的女生已經來不及刹車。司機驚慌地拉住了方向盤,眼看著就要撞上去的那一刻迅速地調轉了車頭。但是車速太快,來不及了。


    一切就好像命中注定一樣,王圖圖抬頭愣愣地看著卡車行駛而來,卻做不出任何反應。


    圖德凱是衝出去的,像個瘋子一樣衝了出去。他衝到了那個人的身上,用自己的身體替她結結實實的擋下了那並不激烈的一擊。他伸出手撲了過去,將坐在地上睜大瞳孔看著卡車撞過來沒了動作抱在了懷裏。他第一次這麽緊緊地抱住了這樣想抱的一個人。


    他似乎在抱緊的一刻腦海裏回憶到了十八年前,他第一次將那個新生兒抱在懷裏一樣。


    ……


    “快醒醒!”


    王圖圖受驚之後是被王媽從被窩裏拽出來的,她還來不及睜開眼睛,便看到一張凶狠地臉出現在眼前。她的腦袋很疼,整個人的骨架就像要散了一般。她深呼吸,然後才把未睜開的眼睛勉強地睜開了。她看到了王媽那張凶狠地死死地凝視著自己,那雙手拆去了掛著的吊瓶。


    王媽可真不一般的狠,直接拔掉了她手上的吊針。


    “疼。”王圖圖哼了聲,就看到護士從門外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護士:“誰是病人的家屬,病人急需輸血!”


    這是哪裏?好濃重的藥水味,為什麽自己身上穿著病服。為什麽好多護士在走廊裏竄來竄去,為什麽爸媽臉上都是眼淚。難道她出事了嗎?


    王圖圖醒來,就覺得自己疼的慌。她掀開了自己被子,被王媽拽著耳朵直接拎了起來。她隨著王媽的力氣從病床上走了下來,然後跟著急躁的護士朝著獻血室走去。


    她什麽都不知道,就看到一個粗大的針頭插入了她的動脈中。她呆呆地看著那根針頭,還有從針頭裏冒出來的紅色液體。她看的有點入迷,接著腦袋開始暈沉起來。


    王圖圖被抽了很多血,多的她覺得多少隻老母雞也補不回來。她躺在床上,抬頭去看坐在旁邊嚴肅臉的王媽。她想問什麽,卻問不出來。


    她眯著眼睛,看著針頭冒出的血液,順著血液流淌的方向看到了一根長長的管子。王圖圖很好奇,這根管子會連接什麽地方。她好奇的睜大了眼睛,尋找著管子連接的方向。她看到了一個髒兮兮的男人躺在病床上,身上纏著白色的紗布。她看到那人閉著眼睛,鼻子嘴巴都有著氧氣管。她看到自己的血液在向那個人的身體裏流淌,她看到了那人的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淚。


    王圖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血能救人一命。


    因為獻血及時,圖德凱被醫生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麵前站著四五個人。他們看到人醒了,趕緊圍了過來,然後你一言我一語的自顧自的問著。


    圖德凱看到了站在遠處握著拳頭咬緊牙關的王圖圖,那人紅著眼圈不說話,卻異常的氣憤。


    ……


    “媽!沒想到我竟然也有獻血救人的一天!”


    那天獻完血,王圖圖就覺得自己特別的自豪。雖然她自己身體裏也沒有多少血,可是自己救了人就很了不起。王媽隻是白了她一眼,接著不知從哪裏掏出了一碗熱騰騰的老母雞湯遞到了她的麵前。


    王圖圖不愛吃肉,可是為了彌補自己獻了那麽多的血,她隻好硬著頭皮吃了下去。


    王媽想笑,笑不出來。她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發,語重心長地說道:“要不是撲過去把你護在懷裏,現在躺在重症室的恐怕就是你了。”


    那天夜裏圖德凱正好回家,經過的時候看到了王圖圖坐在馬路中間似乎起不來。遠處來了輛卡車,圖德凱想也沒想就衝了過去。那是他第一次抱緊這個個人,就算被車撞上的那瞬間也覺得滿足了。


    王圖圖哪裏不曉得,是這麽個不起眼的男人救了她。


    “圖圖啊,你18歲了,有自己分辨的能力了。”王媽的表情顯得很疲憊,她將碗裏的雞湯吹冷。抬眼看著自己的女兒,一下子眼淚就掉了下來。她伸手摸了摸女兒的腦袋,然後才拾起了一絲安慰,她說:“你以後放學就去照顧他吧。”


    “照顧他?”王圖圖很艱難地咽下了那塊雞肉。


    “嗯,”王媽點了點頭,“他家就他一人,無父無母無妻。”


    “這麽慘啊?”王圖圖撓了撓頭皮,突然覺得自己害了這個男人。


    王媽笑了笑,王圖圖突然問道:“那他沒有孩子嗎?”


    王媽手撫的動作停了下來,抬眼看了她。那碗裏的雞湯已經涼的差不多了,然後聽見她說道:“有啊,所以圖圖,你的命是他給的,你有權力照顧他。”


    “他既然有孩子就讓他的孩子照顧他啊!”王圖圖才不想照顧別的人,她自己都還需要人照顧。


    聽到女兒這麽說,王媽的表情就難看起來。她放下了手中的雞湯,並且把雞湯倒在了垃圾桶裏。她站起來,冷冷地看著坐在床上一臉懵逼的女兒。她生氣了,連呼吸都是沉重的。


    王圖圖知道王媽發脾氣的表情,可是這次似乎要嚴重的多。她做好了挨揍的準備,但是絕對不會妥協。任憑她的命是哪個男人換來的,但她絕對不要去照顧他。她剛才也給那個男人獻了那麽的血,怎麽說也算是還了一半的恩情了吧。憑什麽,憑什麽她要這麽倒黴。


    “反正我不去,打死也不去。大不了,我再去撞一回還他就是了!”


    “啪——”


    王圖圖的呐喊是歇斯底裏的,但是王媽的那一巴掌更是用盡了全力。


    王媽:“你以為你的命配換他的命嗎?你以為你再去撞一回就能還得了這恩情嗎?”


    “媽,你幹嘛要對他那麽好?他隻不過是個修車的,他跟我們也沒多大的關係啊!大不了找個保姆照看他不就行了,為什麽要讓我搭進去啊!”捂著臃腫的臉頰,王圖圖忍不住落下了眼淚。她的胸口疼的厲害,站在地上的雙腿都瑟瑟發抖。她不明白為什麽王媽要這樣對她。


    “對!他對於我們來說隻是個修車的,可是他對於你來說不是!”王媽不比王圖圖難受。她的聲音是從喉嚨裏發出來的,夾在著鼻涕聲。她一字一句地對女兒說著,就好像每一個字都要將王圖圖的內心穿透。


    她說:“他——是你——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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