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劇是什麽?!在我看來,不過是一念之差,鑄成大錯。


    螃蟹這一刀下去,痛快是痛快了,可也把自個兒給搭進去。


    老杜告訴我倆,自打那以後,螃蟹便就成了通緝要犯,家肯定是沒法回了。丫丫的日常起居,也就由他來打理。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四年過去。


    這幾年裏,發生了很多事。養殖場荒廢了,來靈山玩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更重要的是,丫丫這小姑娘也長大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女伢子今年剛過四歲。也許父母不在身邊的緣故,顯然特別早熟。


    當然了,螃蟹一年也會回來幾次,但多半是三更半夜悄悄上山,父女倆一見麵,那份親熱勁兒,就別提了。


    此時,老杜心裏清楚,要不是有丫丫這個牽掛,螃蟹早就不打算活了,而今日子一天天過去,總這麽躲也不是個辦法。


    雖說老杜大字不識一個,但道理還是懂得。就螃蟹犯的事兒,放在過去,就八個字: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而事實上,警方早就盯上老杜很久了,據老杜講,那位劉警官就是重案組的頭兒。


    講真,當年這場凶殺案,傳的是沸沸揚揚,因為死者的社會地位,一時間說什麽的都有。隻不過那會兒,我在省城念著大學,自然不太清楚。


    不過能確定的是,警方對這案子十分重視,連著幾年對螃蟹實施網上通緝。


    隻可惜,當年哪有什麽天網係統,要想從人海茫茫中找出一個人,談何容易?!


    這不,幾年下來,劉警官他們愣是愁白了頭發,眼瞅著就要到了退休年紀。


    話說劉警官人蠻不錯,在與老杜的接觸中,螃蟹大概的情況多少了解,雖然一方是警察,一方是罪犯,但老劉對丫丫真心不錯。


    換句話講,要不是螃蟹幹的事兒實在太大,老劉真有心放他一馬。


    螃蟹在意什麽?!老杜知道,老劉也很清楚。


    但凡母親和妻子的忌日,丫丫的生日,螃蟹都會出現。好幾次,老劉幾乎要狠下心,實施抓捕,但一想到丫丫,心便軟了。


    說到底,人還是感情的動物,無論你多麽冷酷,多麽鐵麵無私,在每個有良知人的心裏,黑或者白,一眼勘破。


    而這次也不例外,今天正是丫丫的生日。


    “什麽?!”我和老朱幾乎同時叫道。


    不是說老劉網開一麵麽?!怎麽這回他食言了?


    老杜就是一聲歎息,他站起身,望著窗外許久,那裏黑漆漆的一片,天與地,星與月,悄然隱去。


    “你們沒看到那張懸賞通告麽?!”


    話剛說完,我和老朱大吃一驚。聽他口氣,難道是有人貪圖這懸賞,是誰?!難道是老劉?!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如果果真這樣,我倒無可厚非。畢竟嘛,誰會跟錢過不去,如果沒記差的話,這回警方懸賞的金額還不小,整整20萬呢!


    這時,我和老朱一陣嗟歎,人心之難測,端的玄之又玄。原以為老劉會是個例外,看來,在金錢麵前,換做是誰,也要現出原形。


    但老杜接下來的一句話,讓我倆徹底目瞪口呆。


    “不,不是老劉,是我!”


    沒有人會料到,把螃蟹下落泄露出去的,居然是老杜。


    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


    我能想到無數種可能,但決計猜不到是這樣的結局。


    但此刻,老朱,我都很清楚,老杜這麽做,絕對有我們所不知道的東西,而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皎潔的月,獅子的心,兔子的怯懦,麵具下,每個人都活得不易。


    後來,我和老朱終於搞明白所有事情,原來從頭到尾,就我倆見到的,不過是螃蟹和老杜精心設的局。


    為的就是那份20萬的懸賞!


    那些沒日沒夜,東躲西藏的日子,螃蟹累了,倦了。


    他沒有能力給丫丫更好的生活,作為父親,他心如刀割。


    或許一切早就該結束,那份20萬懸賞該是作為父親,能給予丫丫的最後饋贈。


    那晚,螃蟹和老杜談了許久許久,往事一幕幕眼前浮現,那些好的,壞的,就讓它腐爛在不朽的時光裏。


    後來的事,無須贅述。


    老杜最終還是按照螃蟹的意思,報了警。當然了,這次他沒有打給老劉,而是直接撥了110。


    螃蟹曾經說過,“我的出現是一種必然。”所以他走的決絕,決絕得冷酷,卻又從容。


    山裏的夜,冷風吹過,草木蕭瑟,隨風而動。


    丫丫睡得正沉,此刻早已停止了哭鬧。她的小臉紅撲撲的,臉上淚痕尚未褪盡。


    老杜搖搖頭,一聲輕歎。隨即幫丫丫蓋上了被褥。


    這時,我注意到丫丫手上緊緊握著個玩意兒,不由多瞅了幾眼。


    老朱和我心有靈犀,也是十分好奇。他一個跨步,上前輕輕掰開手掌。


    燈光下,一隻木製螃蟹張牙舞爪,做的惟妙惟肖。


    我,老朱就這麽定定看著,什麽話也沒說,驀然間,一種說不出的悲傷,油然而生。


    那邊,老杜走過來,也發現了老朱手裏的木製螃蟹,他隨手接過,端詳許久,輕聲說道:“這是螃蟹給丫丫做的生日禮物,這孩子,想他爸了。”


    第二天一早,丫丫還沒有醒來,我和老朱已經走在了下山的路上。


    走之前,兩人偷偷把錢塞在丫丫身下。或許我們能做的,也就這麽多了。


    於塵世間,你我不過一粒微塵,所能給予的,終是有限,行在山路,走著走著,竟是有點人生苦旅的味道。


    這時,老朱突然轉過頭,“阿朋,夢想雖然美好,但現實還是殘酷,看來咱們性子以後得改改,可不能再吊兒郎當了!”


    我聽得一愣,說實話,老朱突然正兒八經說話,還真有點不習慣。不過隨即也明白過來。確實如他所言,這世間兜兜轉轉,不過名利二字。


    說到錢,咱倆缺得厲害。若不是這樣,依老朱性情,丫丫的事,那必是一管到底。


    此刻,老朱一臉的鄭重,“眼下就有一件大富貴。若是能成,前途不可限量。像丫丫這樣的情況,咱們多少也能幫上忙。阿朋,現在哥們想聽聽你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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