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健的墜落,可以說,是當時整個校園裏的大事兒。


    作為班主任,老桂首先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各位同學,小莊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右腿已經粉碎性斷裂。之前跟他家裏通過電話,那邊一直聯係不上。我看這樣,醫藥費我跟幾個老師先墊付,至於以後出院,照顧的事情,可能就要拜托各位了。”


    這話一出,下麵群情鼎沸。


    說白了,莊健的口碑不太好,自視清高,又獨來獨往的。


    末了,實在抹不開老掛的麵子,大家決定按照寢室輪流照顧,也算仁至義盡了。


    三周後,莊健出院。


    必須得說,哥幾個對照顧他的事兒,極度排斥。


    用老朱話說。


    “我呸,讀書都忙不過來,還要照顧那孫子。要我說,這人直接死球更好,分個手還尋死覓活的,像他這樣的廢物,活著也是浪費!”


    我一聽,趕緊打住。


    講真,我對莊健也氣不打一處出。


    可是,在生命麵前,總得敬畏。


    “老朱,差不多得了哈。還有完沒完?反正就半個月時間,你呐忍忍。再說了,平時也沒見著你多用功讀書,這回就當大發慈悲,以德報怨唄。”


    老朱對我還算可以。話講到這份上,也隻能這樣。


    一個月後,莊健到了404。


    剛打上照麵,老朱就沒個好臉色。


    “阿朋,我先出去下。”


    能感覺到,這小子真心不願見到莊健。


    這會兒不發火,已經算是萬幸。


    於是乎,接下來的日子,也就我跟小a負責照料莊健的生活起居。


    至於老朱跟發哥,一個出去泡吧,一個繼續撩妹。


    很明顯,他們兩個,刻意避開莊健。


    日子就這麽不緊不慢的過去,眼瞅著半個月轉瞬即逝。


    這天像往常一樣,我給莊健洗了把臉。


    剛轉身,這小子突然叫住我。


    “等等。”


    我怔了怔,事實上,這些天來,跟這小子基本是零溝通零交流。


    能感覺到,此刻莊鍵有話要說。


    “有什麽事兒,說吧。”


    這會兒,我站在原地,沒有回頭,隻冷冰冰拋出一句,便是再也沒了言語。


    時間如同石頭般靜止,一分一秒。


    終於在長久的沉默後,身後人一聲歎息。


    “謝謝你,陸朋。”


    我訝異,我吃驚。


    印象中,這不是他的風格,莊健也從來沒有說謝謝的習慣。


    究竟什麽東西把他改變?


    這個問題,後來我問過。


    答案,是無奈的,是心酸的,是我不曾想到的。


    那天404宿舍,兩人聊了很久。


    期間,莊健給我講起他的故事,他的愛情,以及他的家庭。


    皎潔的月,獅子的心,兔子的怯懦,麵具下,每個人原來都活得不易。


    三年前,莊健從浙江蕭山來到省城。一塊來的,還有位姑娘,叫小然。


    那應該是一段美好而純真的愛情,兩小無猜,青梅竹馬。


    兩人商量過了,等大學一畢業,就回老家辦個培訓班。


    莊健這人,沒別的愛好,簫是他的命。


    可在這天晚上,莊健同樣告訴我,簫也是他跟小然之間,愛的見證。


    少女的心懵懵懂懂。或許在當年小然眼裏,莊健有才有藝,滿足了那個年代,一個女孩對愛情的全部幻想。


    然而,幻想總歸是幻想,哪怕再絢爛,亦如煙花般曇花一現。


    在時光的盡頭裏,這段感情終於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


    “陸朋,你知道嗎?小然走了,永遠不會回來了!什麽永不分離,什麽海枯石爛,全都假的,騙人的!”


    忽然間,我有些認不清眼前這人。


    那個記憶中,孤傲的,卑劣的,冷漠的莊健,此時像極了一座被點燃的火山,歇斯底裏。


    我沒有過愛情,所以無法體會他此刻的心情。


    可書本裏是這麽形容愛情的。


    “兩個相愛的人,一個溫暖的家,在人生的四季裏,慢慢終老。”


    這,大抵才是愛情裏原本該有的模樣吧。


    可惜,現實終究殘酷,外麵的世界太精彩,也太多誘惑。


    小然的離開,是必然的。


    起初哥幾個都認為莊健家境不錯,這會兒才知曉,原來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兒。


    要說這小子的家底,比我想象中差的多!


    而之所以快三年,楞是沒人瞅出來,其實就一個原因:特好麵兒!


    至少在這天,莊健總算跟我透露出實情。


    準確來說,這小子父母早在幾年前便已離異,而這多少影響了莊健的性格。


    自傲的背後,無非自卑;極度的自私,不過極度的自我保護。


    當初因為助學金的事兒,哥幾個跟莊健算是結上了梁子。


    但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對此,我感慨萬千。


    臨了,問他接下來的打算。


    莊健語出驚人。


    “我想過了。等傷一好,我就出去打工,你也知道,這幾年光顧著吹簫,學業早就荒廢了,能不能畢業還得兩說,不如趁早出去,至少桂老師墊付的醫藥費,咱得還上!”


    這邊,我唏噓不已。


    打工,說的容易,可這年頭,沒有文憑,找個工作都難。


    不過,一想到莊健還有門吹簫的手藝,或許事情沒有我想象中那麽糟。


    “不,陸朋,你錯了。那把簫我給折了,當著小然的麵兒。這輩子,再也不會碰這玩意了!”


    我一聽,目瞪口呆。


    “為什麽?”


    莊健的話裏,不無傷感。


    “或許小然是對的。理想跟現實總有差距,人,不能一輩子活在幻想裏,我就是前車之鑒,不然那丫頭也不會跟了別人。”


    故事裏有悲有喜,大抵經曆過,才有體會。


    後來,我把這事兒跟老朱他們一講,頓時間,全都不說話了。


    能感覺到,大家都蠻觸動的,也挺意外的。


    可最終誰也沒有說話。


    兩個月後,莊健悄悄離開了學校。


    臨別之際,是老朱跟我,送他上的火車。


    “莊健,一路保重。”


    忽然,老朱伸出手道別。


    那邊,莊健怔了怔,眼眶泛紅。


    “老朱,之前的事兒,對不住了!想不到臨了,居然是你們送我,真的太感謝了!”


    列車漸行漸遠,恍如我們未知的命運,不可捉摸。


    此刻,老朱的話,猶在耳邊回蕩。


    “一切都過去了,沒有誰對不起誰,如果一定要說感謝,應該我謝你才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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