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疼痛侵襲而來,肖沐從沉睡中蘇醒。案桌上是柳尋音特調的檀木香,還在冒著幾縷微煙。多虧了它,肖沐昨晚倒是睡了個難得的好覺。


    多久沒夢到舊事了?


    算來,阿茉已經走了七年,他加入雲寂門,居然也這麽久了。肖沐自嘲地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腦袋。手腕的淤傷退了許多,已經可以微微轉動。這柳姑娘,還真是醫術高超。


    “姓肖的!肖沐!”他打開門,唐柒柒的托盤差點就撞翻在他的身上。


    “唐大小姐,這才什麽時辰。”肖沐雙臂環在胸前笑道:“你怎麽一大早就來探望我了。”


    “已經卯時了,你不是要跟我們一起走嗎?沒人專程等你。”唐柒柒將托盤遞給他,肖沐委屈巴巴地晃了晃包紮好的手。


    “柳姐姐給你煎的七厘散,說是可以活血通絡。”唐柒柒把托盤放到桌上:“你喝完收拾一下,去溫大哥房裏找我們。”


    “唐姑娘殺人不眨眼,相處下來倒還挺溫和的。”肖沐笑道。


    “留你有用罷了,等找到柳前輩,我分分鍾索了你的命。”唐柒柒作勢往他胸前一擊。


    肖沐側身一閃,眼神裏露出狡黠的笑意:“那就要看唐姑娘有多大的本事了,肖某拭目以待。”


    “柳姑娘,溫燼。”待收拾完畢,肖沐走進房間招呼道。


    柳尋音輕輕捏了捏他的手腕:“好多了,隻要注意休息,少提重物,再過兩周就可以恢複如常。”


    “肖沐,既然要一路同行,就先熟悉一下路線。”溫燼鋪開地圖:“唐姑娘從南疆來有經驗,認為從襄陽城一路行至西北是耗時最短的。你意下如何?”


    “改道吧,我們沿著西南這條路線往上走。”肖沐用手在地圖上點了湖貴雲藏幾個省份:“如此一來,我們就可以去趟昆侖。”


    “憑什麽你說改就改。”唐柒柒不滿道:“這樣至少要多在路上耗一個月。”


    “梅隱山莊莊主楊柯手刃恩師還要回去競選教主,你們不想去看看熱鬧嗎?”肖沐搖著扇子笑道。


    “肖公子,我們這趟不是遊山玩水,每個人都有要事要做。”柳尋音說道。


    “溫燼,你覺得呢。”肖沐看向溫燼。


    “柳前輩行蹤不定,還是盡早抵達的好。”溫燼道。


    肖沐收起折扇:“正是因為行蹤不定,我們已經無法保證他還在天山附近。十六前他行水路時失蹤,線人提供的相關信息多集中在南方一帶。我們沿著這條路線走,說不定能獲取更多線索。”


    見眾人猶豫不決,肖沐說道:“柳姑娘,你父親已經銷聲匿跡這麽多年,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至少說明沒有生命危險。想來不差這一個月。”


    “好。”柳尋音猶豫了一會兒答應下來。


    “各位客官,別怪小人多嘴。你們去湖南可千萬別去湘西,那裏近來古怪得很。”小二過來添茶時聽了幾句,小心翼翼地說道。


    “哦?此話怎講?”肖沐打開扇子。


    “各位有所不知,賤內的娘家就在湘西。前幾日,老丈人突然帶著所有家當過來投奔我。說那兒的人都離奇中毒,死傷一片,死狀奇慘無比。”


    “可知道具體症狀?”柳尋音吃了一驚,放下茶杯認真地問道。


    “哎呦,可別提了,真真嚇人得很。有的人瘋瘋癲癲,喜怒無常,見人就打;有的呢,全身奇癢無比,一抓撓就起血泡,傷口處爬出一大片虱子;最恐怖的還數胸腹攪痛,腫腹如甕,最後七孔流血而死的那些人,簡直死不瞑目啊。”


    “嘖。”肖沐聞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身的雞皮疙瘩。


    “每個人的症狀都不同?”柳尋音疑惑道:“既然不具有傳染性,想來不是瘟疫。柒柒,你對毒物較有研究,可知從何而起?”


    “聽起來,隻怕不是毒,是蠱。”唐柒柒皺著眉頭。


    “此話怎講。”


    “我對毒物略知一二。”唐柒柒低頭思索:“以上的幾種,極像是中了癲蠱,虱蠱和金蠶蠱的症狀。”


    “姑娘這麽一說,我倒想起來了。湘西是苗族人聚居地,那兒的人最擅長使蠱毒。可是好端端的,怎麽會對百姓下手?”小二撓撓腦袋:“這也太奇怪了。”


    “不一定就是苗族所為,借刀殺人的事情還少嗎?”溫燼道:“在湘西下蠱,最容易掩人耳目。”


    柳尋音皺著眉頭,唐柒柒再了解她不過,輕輕握住她的手問道:“姐姐可是想去看一看?”


    “嗯。”柳尋音點點頭:“可惜蠱毒相關的病症,我隻在醫書上看過一二,對醫好他們並沒有十成十的把握。”


    “我可不去,萬一喪了命多不值當,我們還是繞道走吧。”肖沐趕忙拒絕道。


    “尋音。”溫燼低聲喚道:“你若是想去,我陪你。”


    “各位客官若是執意要去,可千萬帶點白礬或者生黑豆。我老丈人從那邊逃過來的時候啊,兜裏滿滿都是這兩個東西。”


    “帶這些做什麽?”肖沐疑惑地問道。


    “白礬和生黑豆口感苦澀,難以下咽。傳說中若有人嚼這兩個東西覺得香甜,便是中了蠱。”唐柒柒答道。


    “當真有用?”


    唐柒柒搖搖頭:“不能確定。苗族的毒與忘憂穀的不同,若不知毒物源頭,便無方可解。”


    唐無憂在搖籃裏發出清脆的啼哭之聲,肖沐走過去抱起來哄了哄,孩子伸手抓住他的下巴。


    “真是個機靈的孩子。”肖沐笑道:“你們確定要帶著他嗎?湘西崇山峻嶺,瘴氣環繞。嬰兒身嬌體弱的,怕是受不住。”


    “肖公子,這孩子無父無母,隻能由我們暫時照顧,送去忘憂穀。”柳尋音道。


    “你們若是信得過我,就讓我手下去送吧。我們一路停停走走,怕是要耽擱許久。”


    這一路確實諸多變故,無憂跟著未必安全。柳尋音有些猶豫,問道:“柒柒,你覺得呢?”


    “我信不過他。”唐柒柒一把將無憂搶回來:“他的手下想來也不是什麽好人,萬一把孩子拐賣到什麽深山老林裏去,豈不是又羊入虎口。”


    “唐姑娘放心,我的手下武藝高強,忠誠無二。”肖沐吹了個口哨,一個戴著麵具的中年男子從窗外飛身進來。對方身手矯健,高八尺有餘,溫燼打量片刻,總覺得有些眼熟。


    “於風,你輕功了得,這孩子就交給你送去忘憂穀,不得有誤。”


    於風?溫燼眉頭一皺。


    “公子,門主有令,讓我寸步不離地保護你……”於風為難道。


    “可他也說了,讓你服從我的安排,隨機應變。現在我命你護送這孩子,你照做便是。”肖沐轉身問道:“唐姑娘,你可有什麽可以證明身份的信物。”


    唐柒柒摘下手腕上的玉鐲遞給他:“你就告訴我爺爺,這是他的曾孫子。”


    繼而她手臂微微顫動,用指尖逼出體內毒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重地拍了肖沐一掌。肖沐被打得後退幾步,吐出一口鮮血。


    “公子!”於風驚聲扶住他。


    “隻要定時服下解藥,這寒毒要不了人命,隻是每逢風雨夜會吃些苦頭。等孩子平安到了忘憂穀,我自會給你解開。”唐柒柒道。


    “好。”肖沐爽快應聲。


    “現在!”於風拔出刀指向她:“不然我殺了你。”


    肖沐攔住他,示意無事:“下毒的人和神醫都在身邊,我死不了。”


    於風並沒有鬆動之意,反而舉著刀步步逼近唐柒柒。


    “於風!你連我的命令都不聽了嗎?”肖沐厲聲道。


    於風無奈地將刀收入刀鞘:“公子,你要是有什麽閃失,我難辭其咎。”


    “放心,我會寫信給門主說明情況,怪不到你身上。但這孩子如果出了丁點意外,我可饒不了你。”


    “是。”於風麵露難色,答應下來。


    柳尋音打包好孩子的吃食衣物,反複叮囑了些注意事項,萬般不舍地把孩子交到他手裏。


    “姑娘放心,隻要我活著,不會讓別人傷這孩子分毫。”於風拱手行禮,轉身對肖沐道:“公子保重。”


    “你走吧。”肖沐搖搖扇子。


    “他跟了我們一路嗎?”待於風離去,溫燼皺著眉問道。


    “沒有。”肖沐一笑:“他隻是跟了我一路。”


    “還有其他隱藏部下嗎?”


    “你放心,隻此一個。像他這麽好的下屬哪這麽好找。”


    “於風是門主的左膀右臂,你究竟是什麽身份,居然能調動的了他。”溫燼追問道。


    “他犯了錯,被門主罰下來跟著我。”


    “犯了什麽事。”


    “溫燼,我勸你知道的少一點。裝聾作啞才能明哲保身。”肖沐收起扇子。


    “阿燼,方才你想說什麽?”待各人回房間收拾行李,柳尋音拉住溫燼。


    “現在還無法確定肖沐是敵是友。清早下樓時,我見他給了小二幾碇銀子。他顯然在把我們往一個方向引,不知是否別有居心。”


    “他為人行事確實古怪,但就目前而言,沒有帶來什麽危險。”柳尋音道:“再觀察下吧,他中了寒毒,不敢輕舉妄動的。”


    “好。”溫燼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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