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六七日過去,神威鏢行一行隊伍已經遠離了天雪城。天雪城往北,是一片一望無際的雪原。


    積雪終年不化,地麵因為常年積雪的沉積變得緊實無比。如果不是預先知道朔冰城就在雪原的對麵,許成林是不會相信雪原是可以越過的。


    初升的太陽撒下一片光芒,映的人雙眼不敢直視,微微適應了光線,映入眼簾的別無他色皆是一片潔白。


    越是往北走,天氣似乎也是越冷。沿途高大樹木由原來的成片出現,到後來的零星出現。再到後來高大的樹木已是不見,隻有一些低矮的灌木成片出現。


    又是過了幾日,成片的灌木也是消失不見,映入眼簾的隻有白皚皚的積雪和炫目的光芒。


    迎麵吹來的風中夾雜著細小的冰粒,打在人的臉上有如一枚枚鋒利的冰刀。寒冷的天氣並沒有對許成林等四位修行者造成多大的影響,修行之人因常年修煉原因,身體長時間受靈氣滋養,故而體質要強於普通人。


    受苦的是那些跟隨他們的鏢手,別看鏢手們各個身材魁梧,但經不住寒冷的侵襲。


    凜冽的寒風不停的侵蝕著人們,人們的衣服也是越卷越緊。但無論他們是如何的裹緊衣服,還是無法祛除身上的寒冷。寒冷拖慢了隊伍的行進速度,這讓四名修行者有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隨著天氣越來越寒冷,隊伍行進的速度越來越慢,有些人已經開始支持不下去了。無奈之下,李德海隻好讓隊伍原地修整。


    隊伍圍成了一個不大的圓圈,將所帶的行李以及馬匹停放在圓圈的外圍,中心之處則是四輛馬車以及瑟縮在一起的鏢手們。


    雪原的夜來得格外的快,太陽剛剛西沉,黑夜便開始悄悄地吞噬光線。不一會,太陽完全淹沒在了夜幕之中,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隻餘呼呼的風嘯之聲以及迎麵吹來的冰粒。


    篝火悄然的被點燃了起來,一大堆凍得僵硬的漢子,圍著篝火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這滿足的笑容,落在三兄弟眼中卻覺得那麽的可笑。


    這也難怪,他們是修行者,寒熱不侵,百病不生。對於他們來說,這些鏢手們都隻是一些螻蟻罷了,是為他們打掩護的犧牲品罷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寒冷的天氣競又飄起了細密的雪花。篝火遭遇風雪的侵襲,隻能勉強的維持著不滅。忽閃忽閃的火光在這無際的黑夜中顯得格外渺小,但這渺小微弱的火光卻成功的成為了一盞啟明星。


    雪原的夜分不清是深夜還是黎明,疲憊許久的人們也是沉沉的進入了夢鄉,就連在外圍負責放哨的幾個人也是處於半醒半睡之間。沙沙之聲夾雜在呼嘯的風聲之中,如果不是仔細分辨,任何人都會以為這是風聲。


    一對對幽綠色的光點如同燭光一般刺破了黑夜,光點忽亮忽滅詭異至極。幽綠光點悄無聲息的接近人群的外圈,外圈的馬匹開始嘶鳴騷亂起來。


    馬匹的騷亂驚醒了半睡半醒的放哨之人,待他們完全清醒之時,赫然發現他們此時已經被許多幽綠光點所包圍。


    “有情況!”


    一語驚醒了所有人,一陣紛亂的響動之後,所有人都警惕起來,紛紛盯著不斷向著他們靠近的綠點。


    綠點越靠越近,借助微弱的火光,人們隻能夠看出模糊的身影,那一對對幽綠色的光點,竟然是一雙雙眼睛。身影輪廓逐漸清晰,那一個個模糊的身影,赫然是一匹匹毛色雪白的雪原狼。


    “狼,是雪原狼!快點點起火把,快!”


    鏢手們驚慌失措,高聲急促的呼喊。


    “不要慌,千萬不要慌!”


    有人高聲提醒,但是這聲提醒還是晚了。都說狼性狡猾,這句話是沒錯的。狼群的確是怕火,所以他們看見火光沒有貿然發動攻擊。


    但它們無形中的圍困,卻是給鏢手們造成了沉重的心理壓力。最強大的力量出於有組織的行動,最無力的掙紮源自慌亂的心理。狼群發動襲擊的時刻,正是鏢手們的慌亂時刻。


    一道道白色身影跨過人群外圈的行李馬匹,直撲向慌亂的人群。這一下,鏢手們更加的慌亂了。來不及再去點燃火把,鏢手們便慌亂的迎接起狼群的襲擊。


    慌亂之中,有人暈了頭腦,忘記了自己手中的利器,赤手空拳的與狼搏鬥了起來;也有人抽出自己的武器,迎擊撲來的雪狼;還有人趁著慌亂躲在人後;還有人奔向了中央處的火堆。


    不同的選擇決定了不同的結果,那些頭腦發昏赤手空拳與狼搏鬥的鏢手,注定著悲慘的結局,死亡就是他們的歸宿。那些拿著武器的鏢手,受傷的較多,死亡很少。而其餘的兩種人,則是幸運的逃過了狼群的獵殺。


    就在場麵愈演愈烈的時候,一聲冷哼之聲響起在雪原之上。


    “廢物!連狼群靠近都沒有覺察到,真是一堆廢物。”


    李德空的聲音從馬車之中傳來,隨即一股氣勢以馬車為圓心向外擴散。正在瘋狂的狼群身軀猛的一僵,接著就是夾著尾巴怪嚎的四散奔逃。一場狼襲來的突然,去的也如退潮一般迅速。


    冷哼之聲來自李德坤,他早就察覺了狼群的靠近。狼群對他造不成任何威脅,自己的兩個兄弟也不會害怕狼群,至於許成林與其他人,這關他什麽事。


    如果不是還需要幾個人來探路,他才不會輕易開口救人。李德空為人雖是魯莽,但多少有幾分江湖豪氣。看到這麽多的鏢手受傷,一時義憤填膺,故而放出了氣勢。


    狼群退走了,但是鏢手們的警惕並沒有隨著狼群一起退去。一群人警惕著警戒著四周,直到天際出現了一絲微微的亮光。


    天亮了,確實是天亮了。雪原的夜來得快,去的也快。晚上的一切仿佛是一場夢境一般,如果不是零亂的腳印,如果不是同伴的屍體,如果不是地麵上散亂的血跡,誰也不會相信晚上的一切都是真的。


    不是不敢相信,而是不願意相信。神威鏢行的鏢手們雖然名聲不好,但相處久了相互之間還是有著一些感情的。看著昔日的同伴一個個變成了屍體,這是誰也無法接受的。


    一具一具屍體被鏢手們擺開在雪地之上,仔細清點了一下數量,發現還少了幾具,顯然是被狼群叼走了。看著幾十具屍體,一眾鏢手都有些默然。


    許久過後,一名滿臉虯髯的黑臉漢子走上前對著一具年輕的屍體一腳踹去。


    “他娘的,二狗子。你怎麽死在這了,老子不是說你隻能死在我手上,你怎麽死在這了。他娘的,活該,呸!”


    說著一口痰吐在屍體臉上,心中尤不解氣,又是對著屍體一頓拳打腳踢。


    見到大漢的做法,有人也開始跟著紛紛效仿。甚至有人不解恨,對著冰冷的屍體又狠狠地補上幾刀,一時間雪原上充斥著叫罵聲和大笑聲。


    死亡按照常理來說應該是一件悲傷的事情,然而許成林在這些人身上沒有看到多少的悲傷。或者說悲傷隻是出現在最先見到屍體的時候,但現在看來,那些並不是悲傷,隻是兔死狐悲而已。


    許成林現在見到的隻有人性的扭曲,死了死了,有什麽事情連死都不放過,何至於此啊。


    對著屍體一番褻瀆之後,諸多活著的鏢手似乎是玩累了,多少有些意興闌珊。


    “喂!這些屍體怎麽辦?”


    “一把火燒了吧,讓他們一路走好。”


    “你小子什麽時候這麽好心了?不如就將他們的屍體丟在這算了。”


    “嗯,不錯!把他們的屍體丟在這,這樣那些畜生就會以他們屍體為食,不會再在晚上襲擊我們了。”,有人嘿嘿的笑道。


    “這個主意不錯,好我們就這麽辦。”,有人跟著附議。


    “好好好,就這樣了。”


    ……


    鏢手們的對話被許成林一句不漏的聽到耳中,許成林臉上一陣鐵青,心中也是一片陰冷。


    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幾個字反反複複的響起在他的腦海。起初許成林對於連帶算計這些凡俗間的鏢手有著些許愧疚,但是這一刻,他心中的愧疚一掃而空。


    “這些人該死!”


    這就是此時成林心中的想法。


    “啟程吧。”


    冷漠的聲音從李德海的馬車中傳來,眾人這才開始收拾準備啟程。


    聽著大鏢總的冷漠聲音,看著其他二人也是無動於衷,許成林的心中更是沒有了絲毫愧疚。


    “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對於這樣的人,許成林進行殺人奪寶都不為過,算計一下他們可以說是對他們手下留情了。


    不要說他多管閑事,也不要說他蠻不講理,因為這些在如今的許成林看來都隻是正常的事情。


    修行界,這是修行界,實力為上的修行界。你可以恃強淩弱,也可以打抱不平,你可以肆意妄為,隻要你有實力,而現在許成林就有著這個實力。


    不久之後,一隊人馬再次在雪原上緩緩地行動起來,隻是這隊人馬相比起剛出天雪城的時候要少了不少。


    寒風呼嘯,吹起的雪塵掩埋了雪地上的血跡,而那些僵硬的屍體則直愣愣的躺在雪地之中,等待著狼群的大快朵頤。


    鏢行人馬行走了半日之後再次停了下來,因為他們麵前出現了一個隊伍擋住了他們前進的方向。


    這個隊伍是一個送葬隊伍,三口沉甸甸的棺木一字排列,擋住了神威鏢行前進的道路。寒冷的雪原,送葬的隊伍,三口沉甸甸的棺木,一切好生的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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