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葛製作的粗糙竹船,隻是給船匠師們開啟了隔艙防沉的道理,實際應用於大船,匠師們得走很長一段摸索之途。</p>
不僅要做到艙板完全密封水,還要考慮怎樣加固龍骨?目前最大的戰船最多可隔出幾艙?不同載重條件下,至多容許幾艙進水?單艙進水時,是否真能一邊行船、一邊修補?</p>
姚大匠師的時間肯定來不及測試如上,他隻需將最簡單的八艚艦打造出來,在南江試水不沉,此功就歸於踱衣縣、也歸於他自身了。</p>
王葛是否能在大晉製船史中留下姓名,不在桓縣令,要看郡府向朝廷上報的牒牘。</p>
賈舍村。</p>
桓真以為胡麻蒸餅就是王戶回報的謝意,沒想到兩日後,王翁帶著王二郎、王荇來鄉兵營地送寒衣。</p>
一件件寒衣寬而肥,一看就舍得耗布。且布料不是最次的粗葛,是稍好些的結實厚葛,葦絮更是填的厚實,針腳密縫。桓真的衣、裳各有兩件,袁彥叔、鐵風、鐵雷各一。</p>
桓真已非從前。幾件粗鄙寒衣,富貴人家確實不屑,可對自耕小農來說,耗費的是幾年積蓄,能抵半頭牛價了。如果單為前些天救王二郎的事,這些寒衣絕來不及縫。</p>
十管麵脂!桓真想起來了。他肅容揖禮:“謝阿翁,此寒衣正是我等急需。阿翁回去後,定要代我謝老姥。”</p>
</p>
王翁一直擔心人家看不上寒衣,這才放心。</p>
桓真瞧到王荇緊繃小臉,目露期待,就問:“怎的,九九表記住了?”</p>
“是。桓阿兄,我能現在誦給你聽嗎?”</p>
“可。若誦對,有獎勵給你。”</p>
“謝桓阿兄。”王荇牢記阿姐交待,負手,肅容,自信的大聲背誦,待他背到“二七十四”後,未停,一直誦至九九表結尾“二半而一”。</p>
桓真暗讚!難怪夫子看重此童資質,對於一個從未接觸過算數的村野孩童來說,三日時間將固定課業完成之餘,再將九九表背熟,絕對是天賦聰慧了。</p>
他拿出獎勵,是幾對磁石。前些天拿走了竹節小人,便還以磁石。告知王荇磁石玩法後,鐵風拿來一個篋笥,交給王翁。</p>
桓真鄭重囑咐王荇:“這是夫子剛托亭驛送來的,裏麵有新的筆、墨,還有紙張。亭驛明日走,你回去後將讀書以來的心得,全部書於紙麵,明早卯正前送過來。我教你讀書有段日子了,總得給夫子看看成績。”</p>
一提夫子,王荇眼淚汪汪,下巴抖著愧疚道:“桓阿兄,我不對,夫子對我這般好,我卻記不清夫子模樣了。”</p>
桓真蹲這孩子跟前,輕撫他肩。“相見時,自然就認出來了。”</p>
“真會相見嗎?”</p>
“夫子那樣的大儒,豈會輕言,他說再有會麵時,就絕對有。再者,有我呢。”</p>
“嗯。那我阿姐也要給夫子寫心得嗎?”</p>
“當然。不過……你不得代寫。”</p>
“唔!”王荇覺得自己可能多嘴了。</p>
回來路上,王二郎問:“我咋覺得阿母把桓小郎的寒衣做大了?”</p>
王翁:“你懂啥,桓小郎正是竄個的時候,轉過年就穿著正好了。”</p>
“嘖嘖嘖,又不是葦子,能竄那麽快?”</p>
“你現在話倒挺趕趟,剛才杵那一句不說,我瞧你才是葦子!下次再有這等事,我不如帶三……唉!”一個不如一個!王翁搖頭。</p>
“阿父,沙屯又來信了?”</p>
“沒有。張戶家的牛車不跑遠道了,怎麽都得年後了。唉,我愁的是……算了,不當著虎頭說這些。”</p>
王荇拉住大父的手,懂事道:“大父,我給你捂捂手,手暖了,就不生氣了。”</p>
大父母的愁事,他其實知道,他是聽蓬從兄講的,蓬從兄是偷聽到的。村鄰又有給阿父說親的,仍沒有給三叔說親的。大父母認為的聽話、最老實的好兒郎,在村鄰眼裏,都不如阿父這樣的有疾者。</p>
三人很快回來,把篋笥放到次主屋後,王翁和二郎就回主屋了。小賈氏鬱悶的掩門,今日她特意用柴灰描了眉,結果夫君還是不回屋,她想認錯都沒機會。這屋裏,真是越來越冷了。</p>
“真是越來越冷了。”王葛給阿弟搓搓小手,其實她的手還不如王荇的暖和。</p>
王荇先把桓真的話轉述,再拿出兩對磁石,解釋道:“桓阿兄給了六對磁石,正好,咱家孩子一人一對。”</p>
姐弟倆心有靈犀一笑,王竹那孽障不算王家子。</p>
打開篋笥,除了筆墨外,果然有兩撂邊緣整齊的長形紙。一撂潔白,表麵光滑;另撂發黃,略顯粗糙。應該是製紙材料有區別。</p>
這是王葛穿越十年來,頭一次見到紙!</p>
王荇用指尖輕點了下紙麵,這種感覺好神奇。他稀罕的一直看紙,說道:“桓阿兄說,白的叫白麻紙,黃的叫藤紙,都是寫字用的。阿姐,這薄薄的,我都不敢拿,如何在上頭寫字?”</p>
王葛發現,自己真的已經是這個時代的人了,前世如此平常的紙,現在摸它,竟跟阿弟一樣小心翼翼。</p>
桓郎君讓她也在昂貴的紙上書寫?太糟蹋好物了!</p>
“我有辦法了。虎頭,你先想好要跟夫子說什麽,寫於竹簡,修改好後再迻於紙。”她說完,輕輕挑起一張白麻紙,正、反質感有差別,背麵的粗礪程度還不如藤紙,且有稀疏的草皮附著。</p>
王荇學王葛的樣子,取出一張藤紙,湊到鼻尖聞聞。</p>
王葛也聞聞白麻紙。</p>
姐弟倆相視而笑,啥味也沒聞出來。</p>
王荇問:“我能給夫子寫一些家常的事嗎?”</p>
“當然。”</p>
“嘻。”王荇歡喜不已。這種問題他是不敢問桓阿兄的,但阿姐說行,肯定就行。“那阿姐怎麽寫?我倒有個主意。阿姐把九九表寫一遍吧,那些數咳……好學。”</p>
小家夥還怕傷她自尊心。王葛揪一下他的羊角髻,說道:“你跟夫子說家常事時,提一下阿姐得頭等匠童、頭等匠工的事。我呢,且得想想,實在想不出,就畫畫給夫子。把我學到的尺、規、矩都畫給夫子。”</p>
其實王葛在看到磁鐵時,已經想好製簡易指南針了。前世曆史上,晉朝應該有指南車、指南舟,但都是不便攜帶的勺狀司南。水浮磁針的記載,最早見於《夢溪筆談》。</p>
但畫出磁針指南,得有由頭。嘖嘖嘖……八艚船才過去幾天啊,她又得“突發奇想”了。</p>
不僅要做到艙板完全密封水,還要考慮怎樣加固龍骨?目前最大的戰船最多可隔出幾艙?不同載重條件下,至多容許幾艙進水?單艙進水時,是否真能一邊行船、一邊修補?</p>
姚大匠師的時間肯定來不及測試如上,他隻需將最簡單的八艚艦打造出來,在南江試水不沉,此功就歸於踱衣縣、也歸於他自身了。</p>
王葛是否能在大晉製船史中留下姓名,不在桓縣令,要看郡府向朝廷上報的牒牘。</p>
賈舍村。</p>
桓真以為胡麻蒸餅就是王戶回報的謝意,沒想到兩日後,王翁帶著王二郎、王荇來鄉兵營地送寒衣。</p>
一件件寒衣寬而肥,一看就舍得耗布。且布料不是最次的粗葛,是稍好些的結實厚葛,葦絮更是填的厚實,針腳密縫。桓真的衣、裳各有兩件,袁彥叔、鐵風、鐵雷各一。</p>
桓真已非從前。幾件粗鄙寒衣,富貴人家確實不屑,可對自耕小農來說,耗費的是幾年積蓄,能抵半頭牛價了。如果單為前些天救王二郎的事,這些寒衣絕來不及縫。</p>
十管麵脂!桓真想起來了。他肅容揖禮:“謝阿翁,此寒衣正是我等急需。阿翁回去後,定要代我謝老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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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翁一直擔心人家看不上寒衣,這才放心。</p>
桓真瞧到王荇緊繃小臉,目露期待,就問:“怎的,九九表記住了?”</p>
“是。桓阿兄,我能現在誦給你聽嗎?”</p>
“可。若誦對,有獎勵給你。”</p>
“謝桓阿兄。”王荇牢記阿姐交待,負手,肅容,自信的大聲背誦,待他背到“二七十四”後,未停,一直誦至九九表結尾“二半而一”。</p>
桓真暗讚!難怪夫子看重此童資質,對於一個從未接觸過算數的村野孩童來說,三日時間將固定課業完成之餘,再將九九表背熟,絕對是天賦聰慧了。</p>
他拿出獎勵,是幾對磁石。前些天拿走了竹節小人,便還以磁石。告知王荇磁石玩法後,鐵風拿來一個篋笥,交給王翁。</p>
桓真鄭重囑咐王荇:“這是夫子剛托亭驛送來的,裏麵有新的筆、墨,還有紙張。亭驛明日走,你回去後將讀書以來的心得,全部書於紙麵,明早卯正前送過來。我教你讀書有段日子了,總得給夫子看看成績。”</p>
一提夫子,王荇眼淚汪汪,下巴抖著愧疚道:“桓阿兄,我不對,夫子對我這般好,我卻記不清夫子模樣了。”</p>
桓真蹲這孩子跟前,輕撫他肩。“相見時,自然就認出來了。”</p>
“真會相見嗎?”</p>
“夫子那樣的大儒,豈會輕言,他說再有會麵時,就絕對有。再者,有我呢。”</p>
“嗯。那我阿姐也要給夫子寫心得嗎?”</p>
“當然。不過……你不得代寫。”</p>
“唔!”王荇覺得自己可能多嘴了。</p>
回來路上,王二郎問:“我咋覺得阿母把桓小郎的寒衣做大了?”</p>
王翁:“你懂啥,桓小郎正是竄個的時候,轉過年就穿著正好了。”</p>
“嘖嘖嘖,又不是葦子,能竄那麽快?”</p>
“你現在話倒挺趕趟,剛才杵那一句不說,我瞧你才是葦子!下次再有這等事,我不如帶三……唉!”一個不如一個!王翁搖頭。</p>
“阿父,沙屯又來信了?”</p>
“沒有。張戶家的牛車不跑遠道了,怎麽都得年後了。唉,我愁的是……算了,不當著虎頭說這些。”</p>
王荇拉住大父的手,懂事道:“大父,我給你捂捂手,手暖了,就不生氣了。”</p>
大父母的愁事,他其實知道,他是聽蓬從兄講的,蓬從兄是偷聽到的。村鄰又有給阿父說親的,仍沒有給三叔說親的。大父母認為的聽話、最老實的好兒郎,在村鄰眼裏,都不如阿父這樣的有疾者。</p>
三人很快回來,把篋笥放到次主屋後,王翁和二郎就回主屋了。小賈氏鬱悶的掩門,今日她特意用柴灰描了眉,結果夫君還是不回屋,她想認錯都沒機會。這屋裏,真是越來越冷了。</p>
“真是越來越冷了。”王葛給阿弟搓搓小手,其實她的手還不如王荇的暖和。</p>
王荇先把桓真的話轉述,再拿出兩對磁石,解釋道:“桓阿兄給了六對磁石,正好,咱家孩子一人一對。”</p>
姐弟倆心有靈犀一笑,王竹那孽障不算王家子。</p>
打開篋笥,除了筆墨外,果然有兩撂邊緣整齊的長形紙。一撂潔白,表麵光滑;另撂發黃,略顯粗糙。應該是製紙材料有區別。</p>
這是王葛穿越十年來,頭一次見到紙!</p>
王荇用指尖輕點了下紙麵,這種感覺好神奇。他稀罕的一直看紙,說道:“桓阿兄說,白的叫白麻紙,黃的叫藤紙,都是寫字用的。阿姐,這薄薄的,我都不敢拿,如何在上頭寫字?”</p>
王葛發現,自己真的已經是這個時代的人了,前世如此平常的紙,現在摸它,竟跟阿弟一樣小心翼翼。</p>
桓郎君讓她也在昂貴的紙上書寫?太糟蹋好物了!</p>
“我有辦法了。虎頭,你先想好要跟夫子說什麽,寫於竹簡,修改好後再迻於紙。”她說完,輕輕挑起一張白麻紙,正、反質感有差別,背麵的粗礪程度還不如藤紙,且有稀疏的草皮附著。</p>
王荇學王葛的樣子,取出一張藤紙,湊到鼻尖聞聞。</p>
王葛也聞聞白麻紙。</p>
姐弟倆相視而笑,啥味也沒聞出來。</p>
王荇問:“我能給夫子寫一些家常的事嗎?”</p>
“當然。”</p>
“嘻。”王荇歡喜不已。這種問題他是不敢問桓阿兄的,但阿姐說行,肯定就行。“那阿姐怎麽寫?我倒有個主意。阿姐把九九表寫一遍吧,那些數咳……好學。”</p>
小家夥還怕傷她自尊心。王葛揪一下他的羊角髻,說道:“你跟夫子說家常事時,提一下阿姐得頭等匠童、頭等匠工的事。我呢,且得想想,實在想不出,就畫畫給夫子。把我學到的尺、規、矩都畫給夫子。”</p>
其實王葛在看到磁鐵時,已經想好製簡易指南針了。前世曆史上,晉朝應該有指南車、指南舟,但都是不便攜帶的勺狀司南。水浮磁針的記載,最早見於《夢溪筆談》。</p>
但畫出磁針指南,得有由頭。嘖嘖嘖……八艚船才過去幾天啊,她又得“突發奇想”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