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倆歸家後,先探望王三郎,見其已能下地,皆放心。</p>
王荇跟小尾巴一樣跟著王葛來灶屋。</p>
王菽把留出來的晚食熱透,王葛跟二叔直接蹲在灶前吃。</p>
藥釜置於最小的灶眼上,王菽把草藥倒進去,加水煮藥。</p>
王荇觀望庭院無人,蹲到了二叔、阿姐跟前,講道:“竹從兄被臨水亭罰去鰥翁那了,平日幫著烹食、暖被、打掃雜活,隻要照顧好鰥翁就行,不需幹別的。臨水亭的求盜大人親自送竹從兄過去的,正好被魏姥見著了,問咋回事?求盜大人可好了,他說今冬太冷,怕鰥翁挨凍,特意再雇個半大勞力貼身照看鰥翁,管吃、還不用幹劈柴重活,唯獨季春之前不許竹從兄歸家。魏姥羨慕的不得了,嘖嘖……追出求盜大人好遠,嚷著讓張菜兄去跟竹從兄作伴哩。”</p>
賈嫗一“咳”,進來,王菽趕緊專心煮藥,王荇捂嘴。</p>
老人家先看看釜內的藥,然後歎聲氣,道:“三郎就是心病,知道每日都能去看那孽子,病就好一半了。”</p>
王二郎問:“那阿竹……嚇壞了吧?”</p>
“嚇壞了好!”賈嫗仍又氣又心疼,“不嚇破他膽,他不知道輕重厲害。你三弟那窩……那老實性子根本管不住兒郎,所以你阿父說了,往後讓阿蓬也住主屋。對了,你們今日去鄉裏,沒看到桓小郎啊?”</p>
王葛說:“沒有,鄉兵比武應該不在鄉鎮上。對了大母,有樁稀罕事……”</p>
王二郎臉通紅,立即把剩下的半張餅塞到王葛嘴邊:“吃!”吃總能堵住你嘴。</p>
王葛嚼著餅道:“我在鄉上碰到了木鄉吏,就是我考匠童時……二叔你幹嘛?”</p>
“還我餅。”</p>
“大母,你看二叔!”</p>
“還我餅。”</p>
眾人的笑聲令小賈氏停步屋外。</p>
她嘴角別扭的上提,想跟著她們笑,好難。她整天愁的掉頭發,叔郎一病,以為王家終於能跟她一般,都發愁了。沒想到,嗬,沒想到,一個庭院裏,還是兩種活法。</p>
一家人,不該要愁都愁,要笑都笑嗎?</p>
王葛的聲音傳來:“我和二叔的過所竹牌,過幾日就能送到村裏。大母,我想好了,二十那日就啟程,萬一路上變天,我和二叔就是多投宿驛亭幾日,也耽誤不了入學。”</p>
小賈氏特意從灶屋門口過、進雜物屋,舀了些魚醬、鹹豆子,出院門而去。</p>
賈嫗沉臉,不好當著阿菽的麵罵小賈氏鼠賊。</p>
王葛把剩下那口餅還給二叔,來雜物屋,分別將瓿、甕的蓋子蓋好。小賈氏又是隻取一點送回娘家,總如此,賈家肯定不滿,定以為姻家苛待新婦,瞧不起婚家。</p>
兩日後,王三郎恢複氣色,怕老父生氣,每隔兩日才去鰥翁那看一下王竹。</p>
王葛抓緊時間製木規,自製了許多削尖的燒火棍,完全能當鉛筆用。倆月密集的製器經曆,令她無論畫直線、曲線、一尺之距、小圓,都是一筆下來,不需修正。就連王翁的刨木手藝,王菽對分、寸的掌握都提高了。</p>
望日一過,王葛收拾行囊。直尺、矩尺、每種木規均分別而置,篋笥內、器與器間全用葦絮墊著,減少磕碰。</p>
</p>
就這些,基本將叔侄倆的竹筐占滿了,鋪蓋隻能搭在上頭,然後再加一層葦席,防備雨雪。</p>
十七日。</p>
鐵風特意來王家一趟,捎來滿滿兩筐年貨,有冬酒、鹹肉、鹹魚、粗鹽、稻米、五色豆子、葦索、桃人、撥浪鼓。更讓孩子們歡喜的是,馱筐的毛驢先寄養在王家。小黃牛也哞哞叫,好似知道有伴了。</p>
十九這日。</p>
小賈氏清早一進雜物屋,見所有瓿、甕都不見了,唯有糧袋堆在角落,立即嚎啕大哭。</p>
牛、驢都跟著她叫。</p>
將近臘月,老人最忌諱哭聲。除了王翁和大郎,其餘人皆出來,賈嫗再也忍不了,斥道:“新婦!你又鬧啥?今日若不說個清楚,你就歸家吧,要哭回賈家哭,別喪我王家!”</p>
王二郎要揪新婦回屋,小賈氏甩開他手,嚷道:“王二你這豎夫別碰我!歸家就歸家,反正你們都姓王,我是唯一的外姓,我就遂你們意!”</p>
她一邊急走、一邊揚頭高喊:“村鄰都來評評理,哪有防新婦跟防賊似的夫君?我賈家不如姑舅家日子好,往自家討些鹹豆,每回都隻敢抓一小把啊……”</p>
二郎豈能容許家醜外揚,逮住她往回拽,想捂她嘴、被小賈氏反手狠撓,王二郎痛叫鬆手,臉上見血。</p>
這一抓夠狠的,追過來的賈嫗等人全嚇壞了。王葛衝上去,摟住二叔的腰,王禾跑到小賈氏跟前,“啪”的被抽一巴掌,把王禾打懵。</p>
道上已經聚來村鄰,小賈氏扯著嗓門喊:“村鄰都來評評理,我從嫁到王家,何時在外頭數落過王二?可講過半點不敬姑舅的壞話?可這家人呢,背著我、管我叫鼠賊!鼠賊啊!就因為我前幾日往自家抓回一把鹹豆,就被當成鼠賊啊!”</p>
王二郎:“你閉嘴!”</p>
“是你閉嘴!”</p>
賈嫗:“都閉嘴!新婦,你、你……”老人家氣的眼前發黑,往後一倒,王禾快步跑回來,和姐妹們撐住大母。</p>
王菽哭著給大母捋氣。</p>
王翁沒辦法,出來院門。“二郎回來,你婦決意要走,我王家不留。我們也不需跟她辯駁。諸鄉鄰!切勿聽風就是雨,誰是誰非,此婦歸家後便知!阿蓬、虎頭,不必掩門。我王家無錯,不懼怕一戶三鰥男的聲名。都回屋!”</p>
小賈氏氣極反笑:“哈哈!都看到了吧。一戶三鰥男,是生怕我賴著王二嗎?誰稀罕?誰稀罕!王二,你若不是豎夫,不是愚貨,現在就與我去鄉裏離婚,想休我,做夢!”</p>
王二郎重新出來:“好!這便去!勞煩諸鄉鄰作保,今日誰反悔,誰死無葬身之地!”</p>
“對!誰反悔,誰死無葬身之地!”</p>
這時,小賈氏的阿母跑來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此嫗一近前就捶搡小賈氏,一邊打、一邊哭著質問:“你鬧啥?大清早的你鬧啥?我賈家的顏麵都叫你丟光了啊!”</p>
小賈氏散落半邊頭發嘶聲痛哭:“還不是因為我心疼你和阿父,抓了點鹹豆、鹹醬送回去,就被姑舅、王二防成鼠賊,嗚……”她再度尖聲喊:“今早,王家人把所有盛醬、盛鹹豆的瓿和甕,全藏起來了!誰家防新婦防成這樣啊!”</p>
小賈氏每控訴一句,她阿母都想去捂她嘴,不斷道“別說了”、“你莫非中邪了”,可哪裏能阻住。老嫗沒法了,再鬧下去整個賈家沒法在村裏做人了,她趁女兒歇口氣的時候,哭道:“你姑舅昨晚叫王蓬把肉醬和鹹豆,整瓿、整甕都送給咱家了啊!”</p>
王荇跟小尾巴一樣跟著王葛來灶屋。</p>
王菽把留出來的晚食熱透,王葛跟二叔直接蹲在灶前吃。</p>
藥釜置於最小的灶眼上,王菽把草藥倒進去,加水煮藥。</p>
王荇觀望庭院無人,蹲到了二叔、阿姐跟前,講道:“竹從兄被臨水亭罰去鰥翁那了,平日幫著烹食、暖被、打掃雜活,隻要照顧好鰥翁就行,不需幹別的。臨水亭的求盜大人親自送竹從兄過去的,正好被魏姥見著了,問咋回事?求盜大人可好了,他說今冬太冷,怕鰥翁挨凍,特意再雇個半大勞力貼身照看鰥翁,管吃、還不用幹劈柴重活,唯獨季春之前不許竹從兄歸家。魏姥羨慕的不得了,嘖嘖……追出求盜大人好遠,嚷著讓張菜兄去跟竹從兄作伴哩。”</p>
賈嫗一“咳”,進來,王菽趕緊專心煮藥,王荇捂嘴。</p>
老人家先看看釜內的藥,然後歎聲氣,道:“三郎就是心病,知道每日都能去看那孽子,病就好一半了。”</p>
王二郎問:“那阿竹……嚇壞了吧?”</p>
“嚇壞了好!”賈嫗仍又氣又心疼,“不嚇破他膽,他不知道輕重厲害。你三弟那窩……那老實性子根本管不住兒郎,所以你阿父說了,往後讓阿蓬也住主屋。對了,你們今日去鄉裏,沒看到桓小郎啊?”</p>
王葛說:“沒有,鄉兵比武應該不在鄉鎮上。對了大母,有樁稀罕事……”</p>
王二郎臉通紅,立即把剩下的半張餅塞到王葛嘴邊:“吃!”吃總能堵住你嘴。</p>
王葛嚼著餅道:“我在鄉上碰到了木鄉吏,就是我考匠童時……二叔你幹嘛?”</p>
“還我餅。”</p>
“大母,你看二叔!”</p>
“還我餅。”</p>
眾人的笑聲令小賈氏停步屋外。</p>
她嘴角別扭的上提,想跟著她們笑,好難。她整天愁的掉頭發,叔郎一病,以為王家終於能跟她一般,都發愁了。沒想到,嗬,沒想到,一個庭院裏,還是兩種活法。</p>
一家人,不該要愁都愁,要笑都笑嗎?</p>
王葛的聲音傳來:“我和二叔的過所竹牌,過幾日就能送到村裏。大母,我想好了,二十那日就啟程,萬一路上變天,我和二叔就是多投宿驛亭幾日,也耽誤不了入學。”</p>
小賈氏特意從灶屋門口過、進雜物屋,舀了些魚醬、鹹豆子,出院門而去。</p>
賈嫗沉臉,不好當著阿菽的麵罵小賈氏鼠賊。</p>
王葛把剩下那口餅還給二叔,來雜物屋,分別將瓿、甕的蓋子蓋好。小賈氏又是隻取一點送回娘家,總如此,賈家肯定不滿,定以為姻家苛待新婦,瞧不起婚家。</p>
兩日後,王三郎恢複氣色,怕老父生氣,每隔兩日才去鰥翁那看一下王竹。</p>
王葛抓緊時間製木規,自製了許多削尖的燒火棍,完全能當鉛筆用。倆月密集的製器經曆,令她無論畫直線、曲線、一尺之距、小圓,都是一筆下來,不需修正。就連王翁的刨木手藝,王菽對分、寸的掌握都提高了。</p>
望日一過,王葛收拾行囊。直尺、矩尺、每種木規均分別而置,篋笥內、器與器間全用葦絮墊著,減少磕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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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些,基本將叔侄倆的竹筐占滿了,鋪蓋隻能搭在上頭,然後再加一層葦席,防備雨雪。</p>
十七日。</p>
鐵風特意來王家一趟,捎來滿滿兩筐年貨,有冬酒、鹹肉、鹹魚、粗鹽、稻米、五色豆子、葦索、桃人、撥浪鼓。更讓孩子們歡喜的是,馱筐的毛驢先寄養在王家。小黃牛也哞哞叫,好似知道有伴了。</p>
十九這日。</p>
小賈氏清早一進雜物屋,見所有瓿、甕都不見了,唯有糧袋堆在角落,立即嚎啕大哭。</p>
牛、驢都跟著她叫。</p>
將近臘月,老人最忌諱哭聲。除了王翁和大郎,其餘人皆出來,賈嫗再也忍不了,斥道:“新婦!你又鬧啥?今日若不說個清楚,你就歸家吧,要哭回賈家哭,別喪我王家!”</p>
王二郎要揪新婦回屋,小賈氏甩開他手,嚷道:“王二你這豎夫別碰我!歸家就歸家,反正你們都姓王,我是唯一的外姓,我就遂你們意!”</p>
她一邊急走、一邊揚頭高喊:“村鄰都來評評理,哪有防新婦跟防賊似的夫君?我賈家不如姑舅家日子好,往自家討些鹹豆,每回都隻敢抓一小把啊……”</p>
二郎豈能容許家醜外揚,逮住她往回拽,想捂她嘴、被小賈氏反手狠撓,王二郎痛叫鬆手,臉上見血。</p>
這一抓夠狠的,追過來的賈嫗等人全嚇壞了。王葛衝上去,摟住二叔的腰,王禾跑到小賈氏跟前,“啪”的被抽一巴掌,把王禾打懵。</p>
道上已經聚來村鄰,小賈氏扯著嗓門喊:“村鄰都來評評理,我從嫁到王家,何時在外頭數落過王二?可講過半點不敬姑舅的壞話?可這家人呢,背著我、管我叫鼠賊!鼠賊啊!就因為我前幾日往自家抓回一把鹹豆,就被當成鼠賊啊!”</p>
王二郎:“你閉嘴!”</p>
“是你閉嘴!”</p>
賈嫗:“都閉嘴!新婦,你、你……”老人家氣的眼前發黑,往後一倒,王禾快步跑回來,和姐妹們撐住大母。</p>
王菽哭著給大母捋氣。</p>
王翁沒辦法,出來院門。“二郎回來,你婦決意要走,我王家不留。我們也不需跟她辯駁。諸鄉鄰!切勿聽風就是雨,誰是誰非,此婦歸家後便知!阿蓬、虎頭,不必掩門。我王家無錯,不懼怕一戶三鰥男的聲名。都回屋!”</p>
小賈氏氣極反笑:“哈哈!都看到了吧。一戶三鰥男,是生怕我賴著王二嗎?誰稀罕?誰稀罕!王二,你若不是豎夫,不是愚貨,現在就與我去鄉裏離婚,想休我,做夢!”</p>
王二郎重新出來:“好!這便去!勞煩諸鄉鄰作保,今日誰反悔,誰死無葬身之地!”</p>
“對!誰反悔,誰死無葬身之地!”</p>
這時,小賈氏的阿母跑來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此嫗一近前就捶搡小賈氏,一邊打、一邊哭著質問:“你鬧啥?大清早的你鬧啥?我賈家的顏麵都叫你丟光了啊!”</p>
小賈氏散落半邊頭發嘶聲痛哭:“還不是因為我心疼你和阿父,抓了點鹹豆、鹹醬送回去,就被姑舅、王二防成鼠賊,嗚……”她再度尖聲喊:“今早,王家人把所有盛醬、盛鹹豆的瓿和甕,全藏起來了!誰家防新婦防成這樣啊!”</p>
小賈氏每控訴一句,她阿母都想去捂她嘴,不斷道“別說了”、“你莫非中邪了”,可哪裏能阻住。老嫗沒法了,再鬧下去整個賈家沒法在村裏做人了,她趁女兒歇口氣的時候,哭道:“你姑舅昨晚叫王蓬把肉醬和鹹豆,整瓿、整甕都送給咱家了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