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立儲事關國本,大典是在太廟舉行的。


    本來今天典禮完成,明日就可以返程了。


    但出了這樣的意外,欽天監要重新測算吉日,再到哪一日就不一定了。


    不過,齊晟猜測,下一個吉日不會太久。


    欽天監監正今天說的那些,什麽見血不吉呀,齊晟是一個字都不信。


    這明眼人一看就是不想以後承擔責任罷了。


    隻要不是今天,隨便換成哪一天都可以,欽天監又哪敢狠拖?


    他想的這些,原也不錯。但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不是他能想到的。


    ——這件事拖的越久,欽天監所要承受的壓力就會越大。


    因為有太多的人不想讓齊桓這個太子做的順利。


    還有支持正統的,和齊桓利益一致的人。


    這兩方的人雖然目的完全相反,但卻都會向欽天監施壓。


    所以,齊晟猜的半點兒不錯。


    欽天監很快就測出了下一個吉日,就在三天之後。


    “好,就再等三天。”齊覃拍板。


    欽天監監正暗暗抹了把汗,拱手施禮:“如此,臣便先告退了。”


    欽天監退下之後,宗正老王爺禮親王才慢吞吞地拱了拱手,說:“陛下既然已決意立儲,那些蠢蠢欲動的人,還是出手壓一壓的好。”


    宗室這邊的態度很群臣又不一樣。


    大晉的宗室既不能考科舉,也不能任封疆大吏。就算是在京為官,也被卡死在三品以下。


    是以,無論是哪個皇子登上皇位,對他們的影響都不大。


    對於立儲這件事,大多數宗室都持保留態度。


    隻有像禮親王這樣德高望重的,才會盼望著陛下早早立儲,早定國本。


    但禮親王也不會表達出任何與齊覃相悖的意願。


    因此,他說的話,齊覃還是能聽進去的,對他也挺尊重。


    “老叔公放心,朕自有考量。”


    “陛下心裏有數,臣也就不多言了。”禮親王笑道,“如此,臣也告退了。”


    “老叔公慢走。田保,代朕送送叔公。”


    禮親王離去之後,齊覃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這件事,就算是沒有人提醒,他也會讓人徹查的。


    怎麽就那麽巧,眼見就要禮成了,老二卻從台階上摔了下來,還正好磕破了頭?


    還有小五,他的奶媽究竟是怎麽安排膳食的?不知道參加典禮不能多喝水嗎?


    他本心裏是不願意懷疑皇後的。


    因為對皇後的為人,他自認還是了解的。


    但無論怎麽看,老三若是出了意外,最大的得利者,都是皇後一脈。


    讓人不得不懷疑。


    “來人,把老大和小四給朕叫過來。”


    大典之時,大皇子和四皇子分別站在二皇子左右。對當時的情況,這兩人應該清楚一些。


    大皇子和四皇子來的很快,但對於齊覃的詢問,兩人卻不知道該怎麽說。


    其中大皇子更是露出了尷尬的神色。


    明眼人一看,就是有內情。


    “律兒你說,到底怎麽回事?”


    其實,大皇子到現在都還迷糊著呢。


    “回父皇的話,兒子記得很清楚,就是在叩拜完了起身的時候,兒子因為腿麻,不慎拉了一下二弟的手。二弟的反應很激烈,猛地就要甩開我。兒子就急忙鬆手了。然後,二弟就摔下去了。”


    齊覃皺起了眉頭,看向四皇子,“照兒,你說。”


    四皇子猶豫了片刻,遲疑道:“二哥好像特別不喜歡和人離的太近,一和人離的近了,就會很緊張。”


    齊覃沉默了片刻,說:“行了,你們回去吧。”


    “是,兒子告退。”


    兩人當著齊覃的麵也不敢對視,一起退了出去。


    “田保。”


    “奴婢在。”


    齊覃道:“你讓人查查,老大和小四來之前都在幹什麽,兩人有沒有單獨說過話。還有,暗地裏試一試老二,看是不是如小四所說。”


    “是。”


    大皇子和四皇子好不容易把五皇子給哄住了,還沒等齊晟鬆一口氣,他們就被便宜爹叫走了。


    看了眼怨念未消的五皇子,齊晟頭皮一緊,正要告辭,卻被五皇子搶了先。


    “六弟。”五皇子喊他。


    齊晟道:“五哥,我餓了,就先回去了。”


    五皇子看了看劉嬤嬤,奇怪地說:“你的奶媽不是在這兒嗎?你餓了就吃呀。正好,我也餓了。”


    他話音剛落,他的奶媽吳嬤嬤就自動自發地走了過來,並解開了衣帶。


    齊晟目瞪口呆。


    他先前還納悶呢,皇後不可能沒有交代五皇子,立儲大典這天不要喝水呀。


    但如果五皇子還沒有斷奶的話,一切就都說的通了。


    記得他去年還在喝奶的時候,小解也挺頻繁的。


    不過,紮堆兒吃奶什麽的,還是算了吧。


    “五哥,我真得回去了。”


    五皇子從吳嬤嬤懷裏探出頭來,嘴角還掛著奶漬,不解地問:“為什麽呀?”


    齊晟認真地說:“因為我已經斷奶了,我要吃飯。”


    五皇子震驚了。


    他看了看齊晟,又看了看自己的奶媽,突然憤怒地用手推了推吳嬤嬤,大聲宣布:“我也要吃飯,我也要斷奶!”


    吳嬤嬤急了,“哎呦,我的小主子喲,這可使不得。若是皇後娘娘知道了,是要怪罪的。”


    五皇子最聽皇後的話,聽了這話,就遲疑了。


    可是,弟弟都已經斷奶了,他還在吃奶,這讓他覺得很沒麵子呀。


    “我就要點斷奶,我要吃飯!”


    吳嬤嬤道:“小主子,不行,咱們先吃奶,待會兒吃點心好不好?”


    “我不!”


    吳嬤嬤又哄了好一會兒,見哄不住他,便威嚇道:“小主子要是再鬧,奴婢就要告訴皇後娘娘了。”


    五皇子被嚇住了,齊晟的臉上的笑意卻一下子就僵住了。


    雖然他挺嫌棄五皇子這個小話嘮的,但卻不代表,他會眼看著別人欺負五皇子。


    “劉嬤嬤。”他突然出聲喊了自己的奶媽一聲。


    劉嬤嬤笑眯眯地說:“奴婢在呢,小主子這是要回去了嗎?”


    “先不回去。”齊晟一臉好奇地說,“我就是想知道,她……”


    他指了指吳嬤嬤,眨巴著眼睛問:“這個,是不是就是母妃說的,奴大欺主?”


    吳嬤嬤的麵色變了,就連劉嬤嬤的臉上也有些驚疑不定。


    她們大概是想不到,不過一歲零幾個月的六皇子,會說出這樣大人似的話。


    “六……六爺……”劉嬤嬤的聲音有些打顫。


    五皇子好奇地看過來,“六弟,你奶媽怎麽了?”


    齊晟無辜地睜著眼,“我也不知道啊,我隻是問了個問題而已。可能是她答不上來吧?”


    五皇子回想了一下齊晟剛才的那個問題,皺著臉苦惱道:“什麽叫做奴大欺主啊?”


    “我也不清楚。”齊晟開始嚇唬人,“要不然,等咱們回去了,你問問母後,我去問母妃。”


    吳嬤嬤已經跪下了,連衣帶都忘了係好了。


    “小主子饒命,小主子饒命。”她接連磕了兩個頭,再也沒有剛才嚇唬五皇子時那種隱隱的得意了。


    劉嬤嬤的臉也有些發白,“小主子,您真的要問淑妃娘娘?”


    “問什麽呀?”齊晟衝她一笑,露出一排雪白小奶牙。


    劉嬤嬤驚疑不定地看著他,不確定他真的隻是隨口一說,還是真的早慧。


    五皇子大聲搶答:“當然是奴大欺主的事了。六弟,你怎麽這麽快就忘了?”


    齊晟暗笑,覺得這個五哥話多,還是有點兒好處的。


    他本來是不想這麽早就暴露自己的智商的,但劉嬤嬤和銀雀相互勾結之後,因著有對方打掩護,膽子越來越大了。


    劉嬤嬤管著他房裏的事,就借職務之便,把管他俸祿和貴重物品的差事分給了銀雀。


    銀雀竟敢私自動用他的俸祿。


    這如何能忍?


    不管他是什麽身份,都不可能容忍別人私自動用他的個人財產。


    他看了一眼劉嬤嬤的神色,覺得這番敲打也差不多了。如果她還是執迷不悟,他就不準備再給她機會了。


    “好了,五哥,你不是要吃飯嗎?”


    “哦,對,我要吃飯。”他指著吳嬤嬤嚷道,“我要斷奶,我要吃飯!”


    吳嬤嬤如蒙大赦,連連點頭,“是是是,奴婢這就給兩位皇子傳膳。”


    她起身匆忙係好了衣帶,緊走幾步拉了拉劉嬤嬤,兩人一同出去了。


    直到遠離了五皇子的屋子,劉嬤嬤那一口氣才敢吐了出來。


    吳嬤嬤也抹了把汗,心有餘悸地說:“你們六皇子小小一個人兒,怎麽精成那樣?”


    劉嬤嬤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沒有說話。


    但是,她現在已經肯定了,六皇子是真的早慧。


    那麽,往日裏,她私用六皇子的份例,還有和銀雀勾結,糊弄金鶯的事,他肯定是都知道的。


    或許,她應該慶幸,六皇子今天借著機會敲打她。


    因為,主子還肯敲打她,就說明是要給她機會,日後還要用她。


    若是主子直接回了淑妃娘娘,那她可就完了。


    吳嬤嬤還在忐忑,“劉姐姐,你說,我們皇子回宮之後,不會真的去問皇後娘娘吧?”


    如果五皇子真的問了,皇後勢必起疑追問。


    五皇子平日裏就好說話,口齒很是伶俐,隻是年歲小,許多事情都不明白而已。


    可是,他不明白,皇後肯定明白。


    隻要五皇子把今天的情況複述一遍,她的前程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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