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 佟籌是已經被太後一票否決了, 剩下這個管裏,他還得再看看。


    就算是在後世, 修建一個體育館,那也是個大工程。


    如今齊晟雖然沒有那麽大的野心, 隻是想修一個多用的場地, 放到這個時代, 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建成的。


    齊晟找內務府的大匠估計過,就算有了水泥,再加上脫胎於杠杆原理的簡易吊車, 想要建成這樣一個場地, 也得三年時間。


    三年, 對齊晟來說並不長, 他正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來宣傳造勢,說不定就會有更多有眼光的商人來投奔他, 企圖分一杯羹。


    但對管裏來說, 這三年卻要承受巨大的壓力。


    管理並不是管家的家主,隻是家主的兒子。而且,他還不是長子,隻是次子。


    這一次投資六皇子,也是他自作主張之後,又在家主麵前一力主張的。


    當初他扒上了六皇子的消息傳回老家之後,家裏的叔伯兄弟們就有暗中生妒的。


    也就是他大哥繼承人的位置穩固,心也夠寬, 這才沒有生出什麽不好的想法。


    如果他這邊一切順利,並很快能見到成效也就罷了。


    那些人再怎麽妒忌,見他得了勢,也隻有覥著臉來巴結他的。


    至少也是絕對不敢公然和他作對的。


    但是,如果一年、兩年甚至三年都得不到什麽好消息,那些人肯定會大做文章。


    齊晟要看的,就是管裏頂不頂得住這個壓力,能不能在長久不見利的情況下,還一如既往地支持他。


    如果他能,後續齊晟這邊肯定有大好處給他,不會讓他白等。


    如果他不能,齊晟也會給他一些好處,然後就把他踢走,或者是邊緣化。


    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一樣的,想要得大造化,就要坐得住冷板凳。


    那種付出一點兒就想得大回報的,佟籌就是例子。


    佟籌獻上的珍珠錦的確是成了貢品,但佟家卻並沒有得到皇商的資格。這珍珠錦,雖然還是由佟家生產,可卻是由江南織造府統一收購進貢。


    用太後的話來說,就是,“好歹也是出了力的,別讓說咱們家貪人家一點兒便宜。”


    能被家族放到京城來做生意的,沒一個是傻子。


    這結果一出來,無論是管裏還是佟籌本人,就都知道,他已經把事情給辦砸了。


    佟籌一開始還不太明白,自己是錯到哪一步了,特地去請教了管裏。


    管裏雖然通過這件事,看出了他不是一個能共患難的人,但兩人是多年的交情,他也不好立馬就把人撇開。


    那未免也太涼薄了。


    所以,管裏還是指點了他。


    佟籌悔的腸子都青了。


    他是比管裏傻嗎?


    不,他是太聰明了。


    他聰明地看了出來,太後娘娘特意派了一個貼身的姑姑來,就是為了替六皇子掌眼的。


    而他們能不能順利拜入六皇子門下,就得看這個姑姑肯不肯在太後麵前替他們美言了。


    所以,他才著意討好蓮花姑姑,以至於用力過猛,把六皇子都給忽略了。


    他卻沒想到,他就是一個小小的商人,人家太後跟前的姑姑都是有品級的女官。


    若不是看在六皇子的麵子上,人家哪裏會多看他一眼?


    “管兄,還是你高啊。”佟籌朝管裏拱了拱手,又是佩服,又是妒忌。


    管裏笑了笑,沒有說話。心說:不是我高明,而是你太高明。


    他在自家親爹麵前,還不敢耍那些小聰明呢,何況是在皇子的麵前?


    管理很清楚,佟籌之所以會幹出這樣的事來,就是因為六皇子的年紀小,讓他想當然地就認為,六皇子不是個能做主的人了。


    可是,他也不想想,六皇子能搞出這麽大的事來,又豈是隻靠家裏長輩的寵愛就可以的?


    真正的聯賽,至少得兩三年之後才能開始了。


    如今,齊晟除了讓人到處宣傳造勢之外,最大的煩惱,就是如何應對越來越難對付的於先生了。


    “先生,我一向胸無大誌,這《資治通鑒》就不用學的太詳細了吧?”


    齊晟把書頁抖得嘩啦啦直響,恨不得把上麵的字都給抖掉了。


    “殿下此言差矣。”


    於先生的笑容很標準,三分溫雅,三分慈和,外加四分的中正不阿。


    他語重心長地對齊晟說:”殿下不喜歡動筆寫字,臣也就不強求了。但臣受命於天子,來教導殿下,這俸祿卻不能白拿。”


    “那先生的意思是……”


    齊晟有了不好的預感。


    於先生笑得純良無比,說話的話卻猶如夢魘,“既然殿下不喜歡寫字,這功課就從別處找補回來吧。來,殿下,翻開《資治通鑒》的第一節,從今天開始,殿下的功課,就從讀史開始吧。”


    齊晟:“……先生,我覺得,這件事,咱們還可以再商量一下。”


    於先生顯然是早有準備,“此事臣已經請示過了陛下,讓殿下讀史,也是陛下定下的。”


    “父皇讓我讀史?”


    齊晟覺得,他遇到了人間迷惑。


    雖然讀書人都會讀史,畢竟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嘛。


    但是,一個天子,讓一個皇子讀史,卻又有不同的意義。


    所以,不但齊晟迷惑,於先生也同樣覺得迷惑。


    他原本隻是看六皇子這段時日玩兒的太嗨,怕天子心裏不滿,所以才主動出擊,請示天子,給六皇子加一點兒課業而已。


    但他原本想加的,是《老子》,要不《詩三百》也行。


    可是還沒等他把這話說出來,天子便說:“小六這段時日的確是荒廢了課業……”


    “陛下,”於先生忍不住說了句公道話,“六殿下雖然玩兒心重了些,但該學的課業,可是從來沒有耽誤過的。”


    “哦?”齊覃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說,“這麽說來,小六很是聰慧了?”


    於先生中肯地說:“六殿下的記性與悟性都是當世少有,但那一筆字嘛……”


    他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


    關於六皇子的字,他實在是不忍心評價。


    他看得出來,六皇子對他這個老師,是發自內心的尊敬。


    隻是,尊師重道和逃課不寫作業,在六皇子心中,並不衝突而已。


    而於先生對六皇子這個學生,總體來說還是很滿意也挺喜歡的。


    要不然,他也不會在試出了六皇子的天賦之後,就放縱他不寫描紅的功課,讓他傳出一個不學無術的名聲,以免卷入皇子之間的奪嫡。


    可以說,六皇子之所以有這一筆爛字,於先生是要負一大半的責任的。


    畢竟,以六皇子對他的尊敬,若是他態度強硬,何至於此?


    齊晟的毛病,齊覃也是知道的。


    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了句:“不喜歡寫字也無妨,那就讀史吧,讀史不用動筆。”


    於先生一怔,“陛下,這……”不太好吧?


    齊覃打斷了他,“就這麽定了。唔,朕這裏有一部《資治通鑒》,你拿回去,從明兒開始,小六的窗課,都換成這個。”


    於先生:“……是。”


    既然天子已經發話了,於先生雖然對天子此舉的深意心有忐忑,但還是要遵旨行事的。


    “所以,殿下,此事不是臣的意願,也不是臣可以改變的。”


    齊晟:“…………”


    ——好吧,那一位,是真惹不起。


    不過……


    “《資治通鑒》學完了,不會還有《太史公書》等著我的吧?”


    於先生又露出了那種標準的笑,“陛下的心思,豈是臣能猜透的?”


    齊晟……


    好吧,他想,他已經知道答案了。


    “那先生,咱們現在就開始吧。”


    既然不能反抗,那就……


    齊晟一臉痛苦地捂住了臉。


    ——對不起,對於讀書這件事,他實在是享受不來。


    半個月之後,於先生再次受到了天子的召見。


    “小六的《資治通鑒》學的怎麽樣了?”


    於先生:“回稟陛下,還好。”


    “還好?”齊覃眉毛一挑,“這話,是小六教你的吧?”


    於先生幹笑:“陛下英明。”


    齊覃擺了擺手,“你也不用說這種套話,朕的兒子,朕自己清楚。”


    聽了這話,於先生瞧瞧抬頭,窺了窺天顏,見他沒有動怒的意思,就試探性地說:“陛下既然了解,就應該知道,六殿下誌不在朝堂。”


    所以,您就別把他往局裏帶了吧。


    對這個學生,於先生也是用心良苦了。


    齊覃靜靜看了他片刻,直看得他冷汗都下來了,驀地一笑,“這小子倒是會收買人心。”


    於先生嚇得腿一軟,差點兒沒跪下了。


    “陛……陛下說笑了,六殿下赤子之心,臣年紀大了,就喜歡這樣的孩子。”


    齊覃眯著眼看著他,眼中帶著深切的懷疑,“你確定不是因為他長的好?”


    於先生:“……哈?”


    ——實力詮釋一臉懵逼。


    “哈什麽哈?”齊覃不滿地說,“你不能因為他長得可愛,就對他心慈手軟。”


    於先生嘴角抽搐,“臣往後一定注意。”


    ——感情,剛才都白緊張了。


    見他姿態重新放鬆了,齊覃才遲疑著說:“這《資治通鑒》……”


    於先生豎起了耳朵,隻盼他說出一句“不必讀了”。


    這本書,也不是不能讀,但他自己教,和天子叫他教,完全是兩個意義。


    但齊覃沉吟了半晌,終是道:“繼續叫他讀吧,隻是不必聲張。”


    這也不錯了。


    於先生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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