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章雖然逃過了天子的雷霆震怒, 但卻依然逃不過苦逼的命運。


    天子再次勒令他, 一定要把那群膽大包天,膽敢在天子腳下販賣人口的人販子們一網打盡!


    是的, 天子對他的要求又提高了。


    這一回,不單是要求他盡快破案了, 而是直言要他將人販子一網打盡了。


    而這番變故, 還是因為誠心不想讓自己好好謝謝他的六皇子。


    六皇子聽見了“人販子”這個詞之後, 就一臉好奇地問:“父皇,什麽是人販子呀?”


    而天子對六皇子也真是好脾氣,當即就解釋道:“就是把小孩子從他們父母的身邊偷走, 讓人骨肉分離的東西。”


    是的, 在齊覃眼裏, 那些人販子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說他們是東西,都嫌侮辱了“東西”這個中性的詞匯。


    六皇子當時就震驚地瞪大了眼, 脫口而出, “那也太可惡了!”


    賀章當時就覺得要糟。


    果然,就聽見六皇子又說:“父皇,如果兒子被人販子給捉走了,再也見不到父皇和母妃,一定會傷心死的。”


    然後,就聽見陛下歎了一聲,說:“聖人有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朕的兒子離了父母如此, 百姓的兒子離了父母,豈非也是如此?朕身為萬民君父,於心何忍?”


    賀章小心肝兒顫顫,情知自己的劫數到了,還不得不同贏燎一起拜服:“陛下仁德,實乃萬民之福,臣等必鞠躬盡瘁,以報天恩。”


    然後,賀章就接到了天子的重錘。


    “京師重地,天子腳下,竟然還有如此滅絕人性之事,順天府難辭其咎。”


    賀章腿一軟,就跪下了,“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臣萬死。”


    齊覃冷笑了一聲,說:“朕給你一個月,將京城所有的人販子一網打盡。若不然,也不必你萬死,朕保證你一次就能死得幹幹淨淨。”


    賀章還能怎麽辦呢?


    他隻得領旨,然後回去盡心辦差了。


    與此同時,長寧侯府卻是上演著一出好戲。


    “我怎麽了?難道我說錯了嗎?哪一年燈會沒有失蹤的孩子,可是找回來的又有幾個?”


    長寧侯世子夫人歇斯底裏,狀若潑婦。


    老侯爺氣得渾身直哆嗦,手指顫抖地指著世子夫人嚴氏,“孽障,孽障!”


    然後,他舉起拐杖,一下子打在跪在地上的世子身上,口中罵道:“逆子,還不快管管這毒婦!”


    世子也不敢躲,硬生生地挨了兩下。但對老侯爺的要求,他卻是無動於衷。


    老侯爺混濁的眼睛驀然瞪大,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兒子,“怎麽,你也覺得文兒回不來了?”


    世子呐呐半晌,小聲道:“這都第三天了,還是半點兒消息都沒有。我看多半……多半……”


    沒等他“多半”出個所以然來,便聽見了大管家一聲驚呼:“侯爺!”


    世子一驚,猛然抬頭,卻見老侯爺歪倒在椅子上,雙目緊閉,顯然已經閉過氣去了。


    “父親!”世子撲了上去,驚得六神無主。


    還是大管家有章程,催促道:“世子,快拿帖子,請太醫呀。”


    “啊?哦,對,請太醫,請太醫。”


    世子手軟腳軟,手忙腳亂地轉身就往外走。走到門口,他突然想起來,自己的帖子都在妻子手裏把持著,又返回來催問妻子,“我的帖子呢?”


    嚴氏隱晦地掃了老侯爺一眼,嘴裏回道:“我這就去拿。”


    “快去,快去。”


    世子催促了兩句,便急的在屋裏團團轉。


    大管家暗暗歎了一聲,搖了搖頭,自己叫來了小廝,把老侯爺抬到了內室。


    世子夫人很快就回來了,說是已經取了帖子,派了自己的陪房去請太醫了。


    “那就好,那就好。”世子總算是鎮定了一些。


    然後,他就期期艾艾地說:“夫人,那件事,就先別提了吧。”


    “怎麽能不提?”世子夫人道,“你自己想想,如果不趁早向天子請願,讓咱們玉兒代替文兒做六皇子的伴讀。這時日一久,這個名額被別人占了怎麽辦?”


    世子底氣不足地反駁:“文兒也不一定就回不來了。”


    世子夫人道:“我是他親娘,自然也希望他盡快被找回來。可是,誰知道那是什麽時候的事了?咱們願意等,可六皇子願意把這個位置一直替文兒空著嗎?”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可世子還是報著希望,“恒王嫡長子不就回來了嗎?”


    和妻子對次子的盲目自信不同,世子很清楚,無論是自己,還是次子,都不是振興家族的料。


    唯有自幼被老侯爺親自教導的長子,才能延續長寧侯府的榮光。


    世子夫人正要再爭辯,大管家看不下去了,說:“世子,少夫人,還是去看看侯爺吧。”


    ——老侯爺真是上輩子造了孽了,貪上這麽個兒子和兒媳。


    如今,隻希望大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快點兒被找回來吧。要不然,侯爺可怎麽受得了喔。


    過了許久,嚴氏的陪房終於請來了太醫。


    可是,已經有些晚了,老侯爺有了中風之兆,太醫說了,不能再受刺激,須得靜養。


    大管家眼皮子一跳,看了一眼隻會哭的世子,還有強自按耐著歡喜的世子夫人,直覺這府裏要變天了。


    齊晟覺得,有點兒尷尬。


    他真不是故意要聽人家牆角的。比起這個,他寧願碰見湘嬪娘娘葬花。


    還是禦花園,還是那一叢芍藥花旁。


    隻不過,這一回的二皇子不是藏在花叢裏,而是大大方方地站在花叢外。


    至於和二皇子站在一起的另一個人,就是準二皇子妃田真。


    這兩個人相遇,十有八九會上演一出逼婚記。


    而今天,也不例外。


    “二殿下究竟準備何時娶我?”


    當初她奉旨追著他跑時,大皇子還沒有懷孕。


    現如今,大皇子的孩子都快出生了,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


    她把女兒家的矜持臉麵都丟了,卻換不來一個結果,這不但讓她氣餒,更是讓她覺得心累。


    ——既然覺得她不好,不願意娶她,當初又為什麽要定了她做二皇子妃?


    齊晟暗暗歎氣。


    這件事,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上來看,的確是二皇子太過分了。


    可是,如果是站在二皇子的角度上,隻怕他還覺得是田真太過分了呢。


    ——我已經這麽害怕了,你為什麽還要逼我?


    齊晟幾乎已經可以預見了,田真得到的,肯定是又一次拒絕。


    可是,他沒想到,這一回他卻猜錯了。


    二皇子竟然答應了,而且還給了具體的時限。


    “待來年此時,你我便成婚。”


    不可思議呀。


    顯然,不但齊晟覺得不可思議,幾乎已經絕望了的田真也覺得很不可思議。


    “二殿下,你……你說的是真的?”


    二皇子能說出這句話,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的。


    他也生怕自己再反悔一般,直接對田真道:“走吧,咱們這就向父皇請旨。”


    這就“咱們”了?


    齊晟忍不住挑了挑眉。


    田真是高興得狠了,沒注意到二皇子的措辭,齊晟卻是旁觀者清。


    說實話,他和二皇子認識這麽久了,還是第一次聽見他用這個詞。


    如此看來,父皇指的這位二嫂,的確是很合二哥的心意了。


    至少,她能讓二哥不那麽沒有安全感。


    說實話,二皇子自己也覺得很神奇。


    或許是因為田真說過,就算他不是皇子,她也想要嫁給他的話吧,也或許是因為她一直以來的執著。


    反正不管是什麽原因,田真是成功地讓二皇子意識到:他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事實。田真害他,就等於害自己。


    意識到了這種類似於共生的關係之後,二皇子難免就覺得和田真在一起,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隻能說,幸好齊晟不知道二皇子的想法,要不然就會由衷感歎:終於知道二哥遺傳了父皇的哪方麵了。


    ——容易被渣女騙呀!


    說什麽就算二皇子不是皇子,也會要嫁給他,不過是因為知道天子不可能取消這次賜婚,別無選擇罷了。


    至於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倒是大實話。


    不過,對這個時代的女人來說,兒子普遍比丈夫重要。


    如果有一天,丈夫擋了兒子的路,你猜做妻子的會怎麽選?


    不過,就算齊晟知道了,也不會拿這些話去到二皇子麵前說嘴的。


    反正他們的江山還穩固的很,那些貧賤夫妻百事哀的事一時半會兒是不可能會發生在他們這些皇帝的兒子身上。


    等二皇子和田真這對未婚夫妻走了之後,齊晟才長舒了一口氣,放鬆了緊繃的身體。


    然後,他才帶著張起麟從拐角處走出來。


    “呼——聽牆角這回事,真是太難受了!”


    張起麟賠笑了幾聲,明智地轉移了話題,“主子您說,二殿下怎麽突然想通了?”


    “這誰知道?”齊晟玩笑道,“可能是遇見了命定的天女?”


    不過,仔細想想,這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他們如今所處的,是一部小說演化的世界。而小說世界不都有所謂的官配嘛。


    當官配遇見了官配,可不就是天雷勾動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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