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過來的時候, 幾個人正在討論, 出了宮之後,到哪裏去玩兒。


    齊述是第一個注意到五皇子的。


    看見五皇子進來, 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急忙起身向五皇子行禮:“給五殿下請安。”


    在齊述心裏, 五皇子可真是個大好人, 自己每一次說錯了話, 五皇子都會不厭其煩地替自己糾正。


    這簡直就是為人師表的典範。


    和五皇子一比,崇文館教他們的先生,簡直是太不合格了!


    所以, 齊述對五皇子, 是極為崇敬的。


    可是, 他卻不知道, 他崇敬的五皇子,看見他就煩, 聽見他說話更煩。


    ——就他那顛三倒四的說話水平, 能把五皇子這個天性較真的人給逼死了。


    因而,五皇子一看見他,神色就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胡亂應了兩句:“安,安,齊述哥不必多禮。”


    然後,就直接越過他,朝齊晟走去。


    “出宮?”五皇子挑眉來了一句, “我來之前算過了,你今天出不去。”


    齊晟睥睨地看了他一眼,隻用兩個字就充分表達了自己的鄙視之意。


    “嗬嗬。”


    ——說的好像你的卦象準過似的。


    這般隻可意會的字眼,和齊晟混久了的五皇子秒懂。


    然後,他就不樂意了,“你那是什麽意思?被罰抄書那一天,我沒有算準嗎?”


    提到這個,齊晟臉都綠了。


    “五哥,不提那天,咱們還可以做朋友。”


    提起那天,他就想起五皇子的喪心病狂。


    ——他不就是說了一句實話嗎?五哥難道不是從來沒有算準過嗎?


    竟然拉著他不讓睡,一直等到雨滴飄下來。


    喪心病狂已經不足以形容五皇子的可惡了。


    想起自己那天一時左性幹的事,五皇子尷尬地咳了一聲,心虛地很大聲:“我難道沒算準嗎?”


    齊晟再次:“嗬嗬。你還有臉說?”


    ——特麽的兩人忍得眼皮都粘到一起了,一直等到了亥時末,才飄了一陣連地皮都沒有濕的雨,這就是你算的卦?


    五皇子尷尬地咳了一聲,轉瞬間就又得意了起來:“反正你今天肯定出不去。”


    他哥不等齊晟追問,就自己說了出來:“我算出來的卦象,是你今天能出去。你不是說我一直不準嗎?那你今天肯定是出不去咯。”


    所有人:“…………”


    ——還可以這樣?


    按這樣的邏輯來算,的確是挺有道理的哈。


    齊晟的神色嚴肅了起來。


    “張起麟。”


    “奴婢在。”


    齊晟道:“你跑一趟鍾粹宮,找母妃要一麵出宮的令牌。”


    張起麟神色凝重地去了。


    然後,他神色更凝重地回了。


    “主子……”


    “你不用說了。”齊晟一臉沉痛地打斷了他,“隻看你的臉色,我就已經知道結果了。你直接說原因吧。”


    張起麟幹笑了兩聲,說:“奴婢去的時候不太巧,陛下剛好也在。陛下就問奴婢,主子今日的五張大字寫完了沒。奴婢……奴婢……”


    大字什麽的,齊晟已經忘了有這回事了。


    天子驟然問起,張起麟既不能說實話,又不敢欺君,隻能推說不知。


    但他說不知道,和直接說齊晟沒寫,聽在齊覃耳朵裏,也沒什麽區別了。


    齊覃當即就冷笑了一聲,說:“想要出宮的令牌?去讓你主子拿著這幾天的功課來換吧。”


    張起麟一呆,下意識地去看淑妃娘娘。


    淑妃少不得要替自己兒子求情,“陛下,您是知道小六的。讓他每天都乖乖寫字,也太難為他了。”


    “愛妃呀。”齊覃握住淑妃的手,臉上帶了一點點的愁緒,語重心長地說,“都說字如其人,咱們晟兒長的那樣好,如果因為一筆爛字被人誤會醜若無鹽,你怎麽忍心?”


    美人顰眉,最是惹人心憐。


    隻需一個眼神的對視,淑妃就覺得自己暈暈乎乎的,如墮雲端,不知今夕何夕了。


    再加上齊覃的話句句都戳在了她的死穴上,這誰頂得住啊?


    “陛下說的是,是妾考慮不周了。”


    齊覃暗暗一笑,在心裏給自己點了個讚。


    ——計劃通。


    小樣兒,敢在母後麵前給朕上眼藥,朕就讓你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唯一能替齊晟求情的淑妃也被策反了,等待齊晟的結果可想而知。


    五皇子“嘿嘿”壞笑道:“六弟,你的大字寫了嗎?”


    這還用問嗎?


    “當然是沒有了。”齊晟理直氣壯。


    作為一個學渣,怎麽可能寫作業?


    這不符合學渣的“職業道德”。


    五皇子興奮極了,“哈哈,我可算是摸到為六弟起卦的脈門了。”


    ——既然每次都不準,那豈不是說明,與卦象相反的那個,就是正確答案?


    齊晟憐憫地看了他一眼,不忍心提醒他,這世間的事,有很多都不是非黑即白的。


    ——罷了,就讓這個憨憨再高興一陣子,他還是想想這五張大字的事吧。


    急六殿下所急的梁靖狗腿地湊了上來,“殿下,要不然,臣替您寫?”


    沈介立刻反駁:“殿下,此事萬萬不可。”


    “誒,你什麽意思?”梁靖不樂意了,“那可是五張大字,難不成,你還想讓殿下勞累嗎?”


    沈介白了他一眼,送了他兩個字:“蠢才。”


    “嘿,我給你臉了是吧?”梁靖麻利地卷了卷袖子,“有種咱倆單挑,你敢嗎?”


    “好了,好了。”齊晟連忙按住逐漸二哈化的梁靖,“沈介說的不錯,這字得我自己寫。”


    他敢保證,他那睚眥必報的親爹,肯定就等著他找人代筆呢。


    然後,等待他的,絕對不是五張字就能了結的了。


    齊述覺得,是該拍一個馬屁的時候了。


    “殿下真是勤能補拙!”


    五皇子的眉頭當即就皺了起來,“你不會說話就少說。”


    “啊?又錯了?”


    見五皇子再次不厭其煩地糾正自己,齊述知錯就改,“那是不恥下問?”


    五皇子深吸了一口氣,無力地敗退了,“你想說的,是勤學好問吧?雖然六弟一點兒也不勤學,更不好問。”


    “對,對,對。”齊述十分鄭重地拱手施禮,“多謝五殿下教誨。”


    “可別。”五皇子嚇得趕緊側身避開了他的禮,殷殷叮囑道,“你出去了,可千萬別說我教過你。”


    ——我丟不起這人。


    看在齊晟的顏麵上,特別傷人的最後一句,他沒有說出口。


    也正因為他少數了這一句,把齊述感動得都快哭了。


    “五殿下當真是謙虛謹慎。”


    “噗!”


    齊晟終於憋不住笑了起來。


    而齊晟一笑,仿佛是放開了某種禁製,除了五皇子,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就連五皇子,見大家都笑了,心裏的鬱氣也像皮球一樣,被這笑聲刺破了。


    他失笑道:“那是功成不居。”


    “哦,哦,哦。”


    齊述上一刻還在為眾人的失笑而茫然,下一刻就立馬又是一個認真而勤奮的學生了。


    五皇子是真被他弄得沒脾氣了。


    跟他計較,真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行了六弟,你趕緊寫功課吧,我就先走了。”


    齊晟無語道:“你專門跑這一趟,不會就是為了看看自己的卦算準了沒吧?”


    五皇子一臉無辜地看著他:“不然呢?”


    齊晟嘿嘿一笑,衝他擠眉弄眼,語氣裏充滿了蠱惑,“功課是個好東西,咱們一起唄。”


    五皇子往後跳了一步,連連擺手,“不約,咱們不約。我最近正忙呢。”


    至於他忙什麽,卻是不能拿到明麵來說的。


    但齊晟他們自小就親近,他有事可能會瞞著皇後,卻不會瞞著齊晟。


    一聽他說有事忙,齊晟就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不禁蹙了蹙眉,說了一句:“你小心一點,那玩意兒危險。”


    “放心。”五皇子朝他擺了擺手,便到欽天監去找單元了。


    說起來,單元是真的惜才,把五皇子當成真傳弟子在教導了。就連一些因本朝政策的原因不能外傳的東西,他都私底下傳給了五皇子。


    比如,煉丹。


    由於前朝末帝是死於求仙問道,所以本朝對於燒丹煉汞特別忌諱。


    但燒丹煉汞這回事,又是道家傳承的重要組成部分,哪怕主流社會不喜歡,這傳承也不能斷了。


    單元原本沒想教五皇子煉丹的。


    可是,五皇子對易經術數太過癡迷了。單元怕他因此入了魔障,便想著用別的東西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讓他別把精力都投到卜卦上。


    經過幾次試探之後,單元為難地發現,五皇子對道家的養生經,還有引導術都不感興趣,倒是對丹藥什麽的,很是好奇。


    經過激烈的思想角逐之後,單元還是不忍心五皇子這個好苗子半途夭折,就在叮囑了五皇子一番之後,開始教他一些丹道之術。


    因著本朝的忌諱,他們教學肯定是不可能在欽天監進行的。


    也幸好五皇子跟著單元學易經術數的事,在天子那裏備了案。


    他們兩個就用這個借口,瞞天過海,每隔幾天,就到單元的宅子裏教習丹道。


    不管做什麽事,偷偷摸摸的,總是更刺激。


    因而,五皇子對學丹道,更加熱心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不想登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鬆影明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鬆影明河並收藏我不想登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