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 齊晟單知道自己這五哥憨, 卻沒想到,他還能這麽憨。


    原本他還以為, 五皇子好歹也在鴻臚寺待了兩年了,多少也能積攢一批勢力。


    他開口求五皇子幫忙, 又何嚐不是有功勞要送給五皇子?


    隻是如今…………


    齊晟真想恨恨地說一句:我給你機會, 但你不中用啊!


    偏五皇子還渾然不覺, 興致勃勃地問道:“你要找我幫什麽忙?”


    齊晟:“……讓你幫我算算,我那個商隊這次北上有沒有危險。”


    ——算了,就讓這個技術宅繼續憨吧, 還是不要說實話打擊他了。


    然後, 五皇子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樣了。


    那是一種既得意又詫異, 還帶著一點“你也有今天”的臭屁感。


    “你不是總嫌我算得不準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 五皇子的下巴抬得高高的,總算是有了一點他們親爹的孔雀氣質。


    但齊晟是那種縱容他得意的人嗎?


    必須不是呀。


    隻聽齊晟淡淡地“哦”了一聲, 說:“你不是也說過, 把你的卦象反過來就對了嗎?”


    五皇子的笑容逐漸消失,氣憤地指著他的,“你……”


    “我怎麽了?這話不是你說的嗎?”


    這還真是他自己說的。


    五皇子無話可說,隻能惱羞成怒地轉移話題,“你到底還想不想讓我替你算了?”


    齊晟急忙道:“想。”


    ——雖然……其實……他是無所謂的,但是……還是給五哥留點麵子吧。


    五皇子傲嬌地“哼”了一聲,掏出六枚開元通寶,連著拋了三次。


    “耶嗬!”五皇子瞪大了眼, 恨不得趴到地上去看那三枚銅錢。


    對於五皇子的大驚小怪,齊晟早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十分淡定地問:“到底是什麽卦象,五哥你就直說吧。”


    五皇子小心翼翼地起身,生怕自己碰到了那三枚銅錢,讓它們挪動了分毫。


    然後,他就一邊“嘖嘖”,一邊圍著銅錢轉圈圈,就等著齊晟著急了再催他。


    可齊晟卻是老神在在,就是不問。


    ——他就不信了,五皇子一個話嘮,還能憋的住話。


    五皇子果然是憋不住的。


    特別是這個話題正該到他的得意之處,他怎麽可能憋的住?


    見齊晟就是不問,他不滿地嘟囔了一句:“真是越大越不可愛了。”


    不過,下一刻他就滿血複活了,湊到齊晟這邊,一副看透了一切的模樣問:“你先前說有事找我,根本就不是算卦的事吧?”


    齊晟心下詫異,麵上卻不動聲色,“何以見得?”


    “哼!”


    五皇子可得意、可驕傲了。


    他拿下巴看著齊晟,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銅錢,“這卦象顯示,你的商隊這一次北上不但會大賺,你正準備做的事,也會有些眉目。”


    五皇子眯著眼睛,神情有些危險,“你即將做的事,分明跟北方有關,和算卦又有什麽關係?”


    他話嘮的功力上來了,根本就不用齊晟開口,自己一個人且說且分析,說得不亦樂乎,“方才我就覺得你前後的態度差得有點遠,但也沒太在意。如今自己想想,你請我算卦什麽的,分明就是臨時起意的。這樣說來,你先前說有事求我,肯定不是算卦的事。”


    這一回,齊晟是真的露出了詫異之色。


    ——真是長進了。


    不過,你還是沒徹底想透。我先前說有事求你,也是臨時起意的。


    齊晟笑了笑,拱手道:“五哥厲害,愚弟甘拜下風。”


    五皇子可更得意了,“說吧,到底是什麽事?”


    齊晟有些無奈。


    他總不能實話實說:哦,我原來以為你在鴻臚寺混出了個人樣,所以才想給你找點事幹。可卻很快發現你還是個憨憨,就改變主意了。


    他敢保證,如果這話他真得說出口了,五皇子一定會發揮自己十二成的話嘮神功,破了他的自我屏蔽係統,讓他再次體會到被叨叨的頭昏腦脹的感覺的。


    所以,齊晟微微一笑,道:“你明日下午,帶著阿述哥一起來見我。我仔細想了想,這件事,還是得你們兩個通力合作才好。”


    和混了幾年,反而越混越回去的五皇子不同,齊述雖然在讀書上是個不折不扣的純天然學渣,但辦事能力卻是沒有問題的。


    而且,也正因為他是個學渣,在讀書人麵前特別謙虛,也能放下身段請教別人。


    再加上他長得還挺俊,任誰麵對一個俊俏的小少年,熱情又謙遜的請教,都不會忍心拒絕的。


    所以,齊述如今是真的在鴻臚寺紮了根了。


    既然五皇子不能用,用齊述也是一樣的。


    因著先前的前科在,五皇子狐疑地盯著他看了半晌,見他始終神色坦蕩,這才信了他。


    “好吧,明日我就帶著他一起來。”


    雖然他看見齊述就煩,但如果六弟想見齊述,讓他把齊述帶來,也不是不行。


    “多謝五哥。”


    齊晟暗暗鬆了口氣:總算是糊弄過去了。


    未免節外生枝,齊晟悄悄給張起麟使了個眼色。


    張起麟會意,借著給兩個主子換茶水的機會,通知了金鶯。


    沒多久,金鶯就進來催促齊晟,“殿下,時候不早了,您該入寢了。”


    實際上,齊晟哪裏有睡得這麽早過?


    但五皇子不會掰這些細處,見金鶯來催促了,他就信了,然後就起身告辭了。


    齊晟一直把他送到院門口,“五哥慢走,什麽時候搬家說一聲,我去給你賀喜。”


    “得了,你回去吧。”五皇子背著他揮了揮手,自顧自地走了。


    齊晟目送他離去,轉身進了書房,把剛萌生的想法也記下來。


    如果單單是在絲緙方麵改革,固然能後給婦女提供大量的工作崗位,但卻不足以引起朝廷的重視。


    如果朝廷不重視,單在靠民間的力量,其結果完全可以參考明朝中後期時代的江南。


    那是一種畸形的發展,注定了難以奏效。


    看見五皇子之後,他突然想起五皇子如今在鴻臚寺掛職,而鴻臚寺搞的就是外交。


    而大晉如今最隻要的對手,就是瓦剌。


    其實仔細想想,對付瓦剌,也不一定非得動刀兵嘛!


    李太白說得好:兵器是凶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


    在前世的少年中二時代,他在電視上看了幾期軍事世界,又恰巧學到了某段極為屈辱的曆史。


    所以,中二之氣大發,一直夢想著有朝一日能穿越,拳打某島小胡子,腳踢西方眾豬狗。


    但真正深入了解這個時代之後,他才發現,什麽大炮一響,黃金萬兩固然聽起來很爽。


    但是這個爽也不是不用付出代價的。


    比起那些穿唐穿漢的前輩們,齊晟穿越到這個和前世曆史上明朝相似的大晉,更有一重限製。


    那就是民心所向。


    自宋朝納幣稱臣苟存多年之後,朝堂之上,文人徹底占了上風。以軍功光耀門楣的時代成為了過去,讀書科舉變成了主流。


    雖然下層的百姓們大多都接觸不到上層的事,可主流的輿論對百姓的影響卻是巨大的。


    漢唐之時,人人渴戰。


    因為這是下層發跡最容易的路子。


    隻要在戰場上活下來,就有極大的立功的可能。


    而戰功,代表的就是良田美宅,金銀美女。


    這些東西,誰不熱衷呢?


    而且,那個時候,將就的是出將入相,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胯馬定乾坤。


    但如今不一樣了。


    經過一代又一代科舉入仕的文人堅持不懈的努力,戰爭的出現,就隻伴隨著一個意義。


    ——窮兵黷武。


    下層的百姓也逐漸被這種潮流給帶偏,認為朝廷打戰,就是勞民傷財。


    雖然,在齊晟看來,中原王朝這種打贏了給賞賜,打輸了給歲幣的行為,說勞民傷財都有些輕了。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齊晟固然不希望百姓就這樣失去了血性,但也不得不屈從於大環境,改為曲線救國。


    先讓百姓富起來。


    等他們有錢了,再把家門口虎視眈眈的豺狼指給他們看。


    然後,指著豺狼蹭亮的牙齒,溫柔地告訴他們:“如果你們的拳頭不夠硬,他們就要搶你的東西,搶你的錢,甚至是要吃你的肉了。”


    人性固然會因為安逸的生活而消磨血氣,但到了自己手裏的東西,有幾個人會願意被別人搶走?


    隻要不願意,那就好煽動了。


    ——為了自己的東西不被搶,咱們可以先把拳頭練硬了,把豺狼打得滿地找牙。


    到時候,不但豺狼再也不敢來搶咱們的東西,咱們還可以反過來把豺狼給打劫了。


    什麽?


    朝中的大人們說,這樣做有違君子之道?


    君子之道是啥?能讓俺吃飽飯嗎?


    是謙讓?讓俺把東西讓給豺狼?


    那就去你娘的君子之道吧!


    正所謂倉稟實而知禮儀,足衣食而知榮辱。


    底層的百姓最關心的是自己家裏人能不能吃飽穿暖,跟他們談君子之道,那就是對牛彈琴。


    不過,如今想這些還有些為時過早,這都是還就以後的事了。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等管裏、連雲等幾個大商人組織的商隊從北方回來。


    這件事,他得從製造紡織機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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