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齊晟的擔保之後, 四皇子3終於從五皇子那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藥, 折損了貴妃的心智。


    聽到了四皇子3的坦白,四皇子沉默了許久, 看著如今天真爛漫,腦子裏除了吃和玩, 就隻有“照兒”的貴妃, 突然笑了。


    “如此, 也好。”


    四皇子仰著頭吸了吸鼻子,把湧上淚意壓了下去。


    “自我記事起,母妃就從來沒有過上一天快活的日子。她每一日都在承受妒忌的煎熬, 這妒忌早已淬成了毒, 讓她痛得五髒俱焚。隻有自欺欺人地麻痹自己, 才能活。”


    四皇子3問:“你不恨她嗎?”


    四皇子笑了一聲, 搖了搖頭,“不必我恨, 她就已經過得很苦了。況且……”


    他的笑容變得苦澀又自嘲, “我恨與不恨,隻怕她也不會在乎。”


    從始至終,貴妃在乎的,除了陛下,就隻有她自己而已。


    她對天子太在乎了,以至於心裏除了天子之外,已經沒有多少空隙。


    而那些空隙裏,填著她自己。


    這大概, 也是一種另類的與天子同在了吧。


    當真是可憐又可悲。


    “哼!”


    四皇子3冷笑了一聲,“你還有心思可憐她?也不知誰會來可憐你?”


    四皇子笑吟吟地說:“你呀。我不是有你嗎?無論何時何地,我都知道,你會與我同在。”


    ——隻要我想讓你在,你就可以一直都在。


    四皇子3這才高興了,“算你有良心。”


    就像四皇子說的那樣,隻要四皇子3與他同在,他就什麽都不怕。


    所以,哪怕知道了自己的父皇在猜忌自己,甚至已經出手對付自己了,他也隻是覺得有些悲涼而已。


    “既然父皇想讓我出家,那我就去出家好了。”


    反正,於他而言,帶發修行和剃度出家,也沒有什麽區別。


    四皇子自己都不急,卻有人替他著急。


    洪武得了四皇子3的提點,回去悶頭想了一夜,第二日便遞了辭官的折子。


    這份奏折很快就批複了,快的讓洪武冷汗淋漓。


    按照朝廷的辦事效率,本不應這樣快的。


    但他就是這樣快了。


    這說明了什麽?


    說明天子已經有了處置他的心思,如果他不識趣,隻怕更大的麻煩還在後頭。


    這邊他冷汗還沒有擦幹,詹士府裏的官員就接連落馬。


    更可怕的是,天子竟然重新從朝中選了一批德高望重之輩,填充了原本空缺的厲害的詹士府。


    原本,睿王殿下上位儲君之後,詹士府是一直處於閑置的狀態。無論是天子還是太子本人,都沒有動詹士府的意思。


    這並不是說天子不重視太子,相反,是太重視了。


    因為,天子直接安排了太子入朝,還給了太子隨意調配朝中百官的權利。


    百官在試探了幾次,發現天子是認真的之後,對這個局麵都很滿意。


    因為這樣一來,大家的起點都是一樣的。待日後太子登基,也就沒有什麽潛邸舊臣一說了。


    畢竟,誰也不希望別人比自己領先不是?


    但是,因著他與董和在大朝會上那麽一鬧,這個局勢就被打破了。


    現如今的局麵,是被選入詹士府的得益者不會感激他們,那些沒有入選的,卻一定會怨恨他們。


    洪武知道,如果不是他辭官早,跑得快,隻怕這會子已經和董和一樣,全家流放了。


    也因此,洪武很感激四皇子。


    當然,他替四皇子著急,肯定不隻是因著這點感激之情。


    如今他雖然因提前辭官而躲過了一劫,但究竟該如何刷太子殿下的好感度,卻是一籌莫展。


    雖然四皇子3提醒了他慈幼院的事,但那個慈幼院他也曾悄悄去看過了。


    因著背後有太子殿下和信陽公主支持,慈幼院裏的孩子雖然不是錦衣玉食,但也溫飽有度。


    他們甚至還能讀書。


    也就是說,慈幼院根本就不缺錢。他要是去捐銀子,隻怕連一片水花也激不起來。


    正當他想要再次請教四皇子的時候,京城裏突然流言肆虐,這架勢擺明了就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針對四皇子。


    四皇子的安危,事關他以後的仕途,他不著急才怪呢。


    這一天黃昏,洪武避著人,趕在宵禁之前,往信王府投了拜貼。


    隻是,四皇子已經打定主意不理世事了,四皇子3自然不會搭理他。


    洪武投的拜貼,對他自己來說,猶如石沉大海。可是,卻在京城裏,再次掀起了一陣軒然大波。


    一直派人關注四皇子的齊覃,更確信了自己的猜測。


    所以,他終於也出手,推波助瀾了。


    流言越演越烈,已經發展成“信王已然剃度,隻是怕太後和天子上火,所以隻瞞著宮裏而已”。


    打發走了憂心忡忡地來報信的何吉利,四皇子3驀地一笑,說:“咱們的父皇,要召見咱們入宮了。”


    四皇子默然半晌,道:“既然是父皇期望的,那我們就成全他好了,就隻當是我這個不孝子盡盡孝。”


    對於他心裏的想法,同為一體又比他強盛的四皇子3立刻就洞悉了。


    “那些都是我幹的,你又有什麽錯?”


    他說的,是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還有九皇子的事。


    雖然四皇子也知道,這幾個都不是做天子的料,但直接剝奪別人的希望,還是讓他覺得罪惡。


    四皇子道:“你我本為一體,你做的和我做的,又有什麽區別。況且……”


    他笑了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呀。”


    因為八弟夭折,我不能再承受六弟出事,你才策劃了這一切,不是嗎?


    於是,四皇子3也不再勸慰他了。


    反正真出家和假出家,對四皇子來說,也沒有什麽具體的影響。


    果然沒過多久,宮裏就來了人,召見信王殿下入宮麵聖。


    四皇子是早有準備,挽著佛珠,散著頭發就去了。


    從宮門口到乾清宮這一路上,有不少宮人都驚奇地偷偷看他。


    雖然礙於規矩,他們不敢交頭接耳,但從彼此間的眉眼官司裏就可以看出,等他們回去之後,一定好好八卦一番的。


    四皇子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自然不會覺得有什麽。


    以至於等他走到含光殿的時候,太後那裏已經得了消息了。


    “臣拜見陛下,參見太子殿下。”


    齊覃目光度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說:“起來吧。”


    齊晟急忙上前去扶,“四哥不必多禮。”


    “殿下,禮不可廢。”


    四皇子3順勢起身,等待天子發難。


    索性,天子也沒讓他等多久,蹙眉眉頭看了他片刻,便道:“朕前幾日聽說,你要出家了。原本以為是謠傳,如今看你這架勢,是確有其事了?”


    出乎四皇子3意料之外,齊覃並沒有疾言厲色。


    相反,他的神色稱得上是溫和,還帶著幾分無奈。


    四皇子3一怔:難不成,流言的幕後操縱者,不是父皇?


    正想著呢,就聽齊覃歎了一聲,說:“朕上輩子也不知道是造了什麽孽了,長成的兒子一共七個,卻沒一個教朕省心的。”


    四皇子3想了想相互爭鬥,兩敗俱傷的大皇子和三皇子;為了個青樓女子非卿不娶的二皇子;沉迷丹藥術數,不學無術的五皇子,還有一個當眾斷了袖的九皇子……


    說起來,父皇這幾個兒子,的確都是世間少有的奇葩。


    別人家裏有一個,都足以將父母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他家裏出了這麽多,父皇竟也還能扛得住。


    這說明什麽?


    說明他們的父皇,也不是個一般人呀。


    四皇子3心裏升起一股對自家父皇的同情,又覺得反正已經這樣了,再多了一個不留俗世,一心修行的四皇子,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反正有六弟在,父皇也不至於後繼無人。


    齊晟:“…………”


    ——到最後,還是我一個人默默抗下了所有。


    話說,四哥,你這樣想,良心不會痛嗎?


    對此,四皇子3表示:我就是個副人格,莫的良心。


    然後,他就毫無誠意地回了齊覃一句:“是兒子不孝,叫父皇操心了。”


    齊覃的神色微微一僵。


    ——雖然即將得到想要的結果,可四兒子這副看透一切的表情,還是讓他覺得好心塞呀。


    “咳!”


    齊晟咳了一聲,憋住了即將出口的笑,也沒有什麽誠意地說:“四哥就是信了個佛教而已,也不一定非得出家吧。”


    其實,在逼迫四皇子真出家這件事上,齊晟根本就沒怎麽走心。


    因為他實在是覺得,四皇子出家還是不出家,對大局都沒有影響。


    不說別的,就四皇子若真的有心帝位,當初也就不會暗地裏扶持推動自己這個明顯是沒心思的六皇子了。


    再者說,就算四皇子突然腦子抽了,對帝位突然感興趣了,齊晟也有把握把他給拍下去。


    齊晟從來都不是個聖父,他腦子清醒得很。


    若是從前,他還沒有登上太子之位的時候,自然不會在乎誰能上位。


    可是如今,他已經是儲君了,就隻能進,不能退了。


    因為,他的身家性命,已經不是他一個人的了,而是所有站在他背後支持他的人,還有他的母後哭,還有他未過門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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