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的婚期是在剛出了正月的時候, 而春闈是在二月。


    就在五皇子享受新婚的喜悅, 外加迷妹的崇拜時,齊晟已經忙成了狗。


    首先, 主考官的人選就不怎麽好確定。


    原本,這主考官是年前就應該訂好的。


    但年前齊晟一直忙著清理成王舊部, 就怕好不容易定了一個, 卻是個心向成王的, 那就很尷尬了。


    等清理幹淨了之後,也就要過年了,總不能不讓人過年吧?


    所以, 就一直拖到了年後。


    五皇子都新婚燕爾了, 齊晟還得繼續頭疼。


    各部大佬都是德高望重之輩, 且在朝中和舉子裏各有一批支持者。


    雖然不管自己選誰, 都不會有人敢對自己有意見——他們最多是對被選中的那個人有意見——但畢竟是他第一次主持這樣的盛事,縱然不能盡善盡美, 但也盡量將瑕疵降到最小。


    他思前想後, 決定在舉子們考試之前,先給有資格做主考官的人來一場資格試。


    資格試的第一名,就做主考,第二名和第三名就做副考。


    另外,閱卷官也要考。


    凡是翰林院的侍讀學士、侍講學士、編修什麽的,還有各部的郎中、員外朗、主事。


    凡是有資格的,都拉出來考一場。


    至於鹿死誰手,大家各憑本事。


    在聽完了自家兒子的設想, 齊覃看他的目光有點一言難盡。


    “晟兒。”


    “昂?”


    齊覃躊躇了片刻,盡量委婉地說:“你這個想法,有點危險呀。”


    實際上,豈止是危險?


    不要覺得那些文官們都是科舉出身的,就會非常喜歡考試。


    這世上天才總是少數派,想想那些考到三四十歲才中進士甚至是才中舉人的,隻怕早就考吐了。


    而且,齊晟雖然是儲君,但畢竟隻是個毛頭小子。


    讓一個毛頭小子出題去考一群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大佬,總有那麽些要臉麵的人不樂意。


    而齊晟很光棍,“不樂意的可以棄權呀。他們要是連棄權都懶得棄,那就算他們自動棄權。”


    齊覃問:“那要是他們都棄了呢?”


    “不可能。”


    “哦?”齊覃眼中隱含笑意,“你就那麽肯定?”


    齊晟:“我就是這麽肯定。”


    無論任何一個組織,隻要有了兩個人以上,都會有分歧產生的可能。更何況,這一群六部高官,還算不得一個組織呢。


    六部的尚書、侍郎一共有十八個,這還不算翰林院的學士。


    而齊晟需要的,隻是其中三個而已,怎麽著都會湊齊的。


    就算別人敢不給他麵子,詹士府那幾個,總不會讓他下不來台。


    當考官資格試順利舉行之後,隨之而來的閱卷官資格試,就更不在話下了。


    齊覃終於笑了出來,“好,既然你心裏有數,那就按你自己的意思去做吧。反正這件事,朕已經全權交付給你了。”


    “我知道啊。”齊晟一臉無辜,”我來這裏,隻是走個過場而已呀。”


    齊覃的笑容僵住了,咬牙道:“滾!”


    ——不孝子,一天不氣你老子,你是過不去吧?


    “哦,那我就先滾了。”


    齊晟說著,保起了幾樣重要的公文,一溜煙兒就跑了。


    齊覃人不住笑罵道:“這個混小子,都是太子了,還這麽不穩重。”


    田保在一旁賠笑道:”殿下在外麵一直都十分穩重,也就是在陛下麵前活潑一些。”


    這話聽的齊覃心花怒放,偏嘴上還要逞強嫌棄,“合著這混小子就專門來氣朕一個?”


    田保:“…………”


    ——這話讓人怎麽回?陛下,您這是在為難我呀。


    沒辦法,他隻能幹笑,幹巴巴地說了一句:“殿下這是和您親呢。”


    齊晟回到東宮之後,就召集了六部尚書和侍郎,宣布了“考官資格試”。


    眾人麵麵相覷,用眼神交流了一番之後,還是新任的太傅兼戶部徐尚書開口,問出了大家的心聲。


    “敢問殿下,何為考官資格試?”


    齊晟大義凜然地說:“諸位大人也都知道,陛下將此次春闈之事,全權托付於孤。孤雖不敏,但既奉聖命,自然要盡心竭力。”


    眾人雖然都有了不好的預感,但這個時候,該恭維的還是要恭維的。


    “殿下一片赤城之心,陛下定然十分欣慰。”


    然後,他就看見齊晟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漫上了一片為難。


    此時此刻,如果各位大人心裏的“咯噔”聲能具現化的話,齊晟耳邊,一定會響起一陣交響樂的。


    不過,就算他聽不見,也不妨礙他猜得出來。


    “唉!”


    齊晟歎了一聲,為難地說,“隻是,各位大人皆是德高望重之輩。孤在諸位麵前,不過後學末進,不管選了哪位,都感覺對不住剩下的。”


    這話是誇他們的吧?是吧?是吧?


    心懷忐忑的諸位大人猶豫了一瞬,確定沒有品出除誇讚以外的意思之後,隻得笑著謙虛,“殿下謬讚了。”


    “誒,不是謬讚,孤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這話更真誠了,讓一群人提著的心放下了一半。


    不過,他們這一顆心,今日是注定不能安安穩穩地放下了。


    因為下一刻,太子殿下就圖窮匕見了。


    “所以,孤就想了個公平公正的法子。究竟誰做主考,諸位各憑本事。”


    徐尚書苦笑,“所以,殿下就讓臣等先考一場?”


    這個問題,齊晟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反問道:“從古至今,還有比考試更公平的策略嗎?”


    這……還真沒有。


    隻是,讓他們這群好不容易才擺脫科舉噩夢的中間大叔甚至是老年大爺再重溫舊夢,這也太殘忍了吧?


    刑部尚書何殊小心翼翼地說:“公平是公平。隻是,學子們還沒有考,做監考官的就先考一場,這讓監考官威嚴何在呀?”


    “何大人此言差矣。”


    不等齊晟開口,就有人替他辯駁,“依下官之見,這考出來的監考官,才更能夠服眾。”


    眾人扭頭一看,卻是吏部侍郎王幹。而站在王幹旁邊的吏部尚書王群,臉色則有些不好。


    嘖,看來,王幹跳出來,並不是受了王群的示意,而是自作主張啊。


    這兩位大人雖然都姓王,但兩家卻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


    而且,王群年紀大了,一向求穩,不喜歡標新立異,對王幹這個有些急功近利的下屬,也不怎麽喜歡。


    王群不喜歡王幹,王幹還不喜歡王群呢。


    老古董,慢吞吞,無論什麽事,都是“從長計議”、“三思而行”,三杆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在年前為了競爭主考官,因急功近利而走了一步臭棋之後,王幹僥幸逃過一劫,就沉下了心來,仔細觀察揣摩起太子殿下的喜好來。


    尤其是在用人上的偏好。


    據王幹觀察,當今太子對王群這樣不積極主動的人,很不看好。


    單隻看太子殿下身邊圍繞的都是哪些工作狂,就知道太子殿下喜歡什麽樣的臣子了。


    王群不喜歡他,平日裏自然也不會給他機會,那他就自己爭取。


    這場“考官資格試”對王幹來說,就是一場及時雨。


    所以,就在齊晟說出這個辦法之後歐,他就已經下定決心,一點要極力促成,最好還能把這個資格試做成成例。


    這樣一來,就算他這一次沒有考過,下一次也一定能考過的。


    這個王幹,齊晟很有印象。


    這是一個很有野心,也很有想法的人,是一把鋒利的刀,卻不怎麽好用。


    齊晟知道他想做主考官,但主考官是不可能讓他做的,至少在他登基之前,王幹都不可能有機會做主考官。


    不過,看在他這麽識趣的份上,副考官倒是可以給他個機會。


    王幹開口之後,眾人就分成了三個陣營,偏向何殊的,偏向王幹的,還有保持中立的。


    如此看來,今日之事不管結果如何,王幹都已經是獲益者了。


    因為,他今日大膽出頭之後,就無形地把自己的地位與聲望,抬高到了與何尚書同等的高度。


    日後別人再提起他,也下意識地就會把他放到與諸位尚書一樣的位置。


    可以說,這是一場極其成功的碰瓷兒,讓王幹一下子就得到了原本需要好幾年才能積累到的聲望。


    所以,齊晟才覺得他有想法,又覺得他不好掌控。


    齊晟就看著他們爭辯,順便也看一看王幹的戰鬥力如何。


    王幹一方占了上風,齊晟給了他一個讚賞的眼神。


    王幹精神一振,瞬間就覺得自己的前途更光明了些。


    然後,戰鬥力飆升,逼得何殊一眾毫無招架之力,隻能一聲聲地嗬斥:“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齊晟微微一笑,一槌定音:“若有不願參與考核的,孤允你們自動棄權。”


    那些觀望的人本來就動搖了,偏向了王幹這邊。齊晟此言一出,這些人當即就倒向了王幹。


    至此,已經有一大半的人都支持資格試了,剩餘的那些反對的,對齊晟來說,已經無關緊要了。


    就像他和齊覃說的,六部裏的尚書、侍郎哪一個都有資格,願意參加資格試的隻要湊夠了三人就行了。


    何殊長歎一聲,也隻得默認了。


    他一默認,他那一方的人也失了士氣,更加潰不成軍。


    齊晟微微一笑,笑得人心頭發顫。


    資格試隻是一個開始,也隻是他的一個試探。


    日後,他會慢慢地把這種考試推廣開來。


    ——想進戶部嗎?先來一個術算考試和統籌考試吧;


    ——想進工部嗎?先來一個基礎的機械測試吧;


    ——想進刑部嗎?先來一個《大晉律法》考核吧;


    …………


    呔,爾等凡人,是時候感受一下我大天朝公務員考試的魔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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