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來給我說媒?


    我愕然,之後大笑。


    衛青被我笑得臉通紅。那倒也是,人家一大好男兒,本當馳騁沙場建功立業,今天居然來做這種勾當,臉不紅才是怪事。


    好容易止住笑聲,我擦擦眼角的淚花,忍俊不住地問:“到底是哪家小姐,居然能請得動衛將軍你來說媒?”


    他急忙的擺擺手道:“先生誤會了,前來說媒的並非是衛青,而是……”說著衝外麵喊了一聲:“進來吧。”


    人未到笑聲先到,這感覺有點熟悉,好像哪部名著中的著名人物。接著走進一個臉圓圓身圓圓的穿翠綠衣服的女人,天哪,好像一顆被拔光了刺的仙人球。一進門就顛兒顛兒地行個禮,說話速度又快,聲音又清脆:“王媒婆見過劉先生,劉先生大喜了。”


    我想笑又怕失禮,狠狠瞪了眼衛青,這小子竟敢跟我玩這個,他不過是個帶路先鋒,這位才是正主兒


    衛青避開我的眼神,不自然地咳了咳,轉過臉去。


    我無奈,隻好還一禮道:“不知王媒婆找我何事?”


    王媒婆眼珠一轉抿嘴一笑手一揮,跟戲裏的媒婆還真是不差公毫,亮起她清脆的聲音說道:“媒婆上門,自然是為姻緣而來。劉先生,我是奉上大夫韓嫣大人之命,前來為大人的妹妹向先生提親來了。”


    原來韓嫣有一個姨表妹叫辛宓,今年十五歲,父母雙亡後一直住在韓嫣家裏,韓嫣當她是親妹妹一般的疼愛。上次我去見韓嫣時,人家女孩子遠遠地見了我一麵,竟然就一見鍾情了。在韓嫣麵前說了一次兩次,韓嫣隻好找了媒婆,又威逼衛青探路,找上門來。


    王媒婆把辛小姐誇得跟朵花兒似的,最後重申:“那辛小姐我見過,容貌人品還是配得過先生的。何況韓大人家世顯赫聖眷正隆,劉先生若做了韓府嬌客,勢必前途無量。”


    靠!竟然拿這個來利誘我。


    她哪兒知道,就算拿皇帝的寶座利誘我,我這個假男人也沒能力娶老婆不是?


    我覺得躁氣上湧。當初隻是為了生活方便才女扮男裝,後來,為了和田玉不得不來長安跟一般男人周旋,這個身份也就順勢維持下去。如今和田玉下落不明,扮男扮女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不過是習慣不想改變罷了。現在卻為此招來麻煩,看來老天就是不想讓我過幾天安靜日子。


    不過人家辛小姐到底是女兒家,還是不要傷了顏麵的好。


    我隻好很委婉地對王媒婆說:“王媒婆,請你轉告韓嫣大人,辛小姐的垂青,劉丹銘感於心,不過我在西域已經成親了,隻好辜負她的一番美意。”


    王媒婆一聽,訝然看了看衛青,衛青也覺突然地望著我道:“原來先生已有家室,為何從未聽先生提起?”


    我的眼睛鼻子眉毛都擰一塊兒去了,這謊話看來是越編越離譜,沒好氣地說道:“這是個人私事,沒必要拿出來跟你討論吧。”


    衛青困窘地摸摸鼻子,咧嘴而笑。


    王媒婆多半沒料到是這種結果,隻好訥訥地失望而去。


    我跟衛青在書房裏,大家都半晌無言。


    我也覺得尷尬,沒話找話地說道:“也不知道韓嫣怎麽想的,辛小姐什麽身份,她是官家小姐,我是一介庶民,門不當戶不對,他不懂得齊大非偶啊。”


    衛青怔住了,若有所思地沉吟半晌,忽地一禮到底,說:“先生所言如醍醐灌耳,衛青受教了。”


    我給他弄得莫名其妙,我拒婚他受什麽教?


    隻聽衛青又說:“這事衛青自會去向韓嫣解釋,但明晚酒宴,請先生務必光臨。”


    剛剛拒絕人家的求婚,再推托可說不過去,於是連連點頭道:“好,一定到,一定到。”


    嘩!總算解決掉一個大麻煩。


    衛青前腳走,趙敏後腳端著茶送進來,一臉詭異地笑道:“丹哥又在撒謊了,在西域娶了妻子?西域離此何止千裏之遙?你既然是回返故國,豈有不帶家眷的道理?衛青大人是一時沒想到,等他想到了,看你怎麽解釋?”


    衛青的身份在肖劉館中還是個秘密,知情者加趙敏也就三個,自從上次生病以來,我對她愈發的信任,若非特別重大的事,都不會瞞著她。這丫頭聰明伶俐,有時還真能幫得上忙,比如這時,一言點醒夢中人。


    我坐到榻上頭都大了,叫苦連天地道:“這下怎麽辦?小敏,你說,我該怎麽辦哪,不然的話,幹脆告訴他我是一女的得了。”


    經過這段日子相處,我覺得衛青還真是個謙謙君子,雖為武將,卻無武將的粗糙和魯莽,行事謹慎,心懷仁厚,內斂剛毅,遇事能斷,是值得信任的人。


    以他的人品,就算知道這個秘密也不會張揚,說不定反而多了一個替我擋駕的人。


    退一萬步說即使他張揚也無妨,不過是女扮男裝而已,又沒犯法,大不了易弁而釵打回原形好了。


    趙敏聽我說了這個想法,嚇得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萬萬使不得。”


    我不解:“為什麽?”


    趙敏蹙起秀眉替我分析起來:“丹哥你若現在還隻是靠山村的一個普通小民,做回女子那也無所謂,但如今你是長安城大名鼎鼎的肖劉館的館主,門下弟子眾多,聲譽如日中天,連皇帝陛下都驚動了,如果忽然被人曉得是女子,會惹出多大的麻煩你想過嗎?”


    我歪著頭更不明白:“那你說會有什麽麻煩呢?”


    趙敏歎了口氣道:“首先是肖劉館的弟子們,當時拜師,他們以為丹哥是個男子,才肯奉呈學金,拜入肖劉館下,若是知道自己拜的師父竟是個女子,豈不成了畢生的奇恥大辱,那時索還學金不說,若向官府告你詐欺之罪,你要怎麽辦?再則,那郭解向來心狠手辣,睚眥必報,若知道丹哥你女扮男裝欺騙他,他會善罷甘休嗎?此外,女扮男裝雖不犯律法,但卻妨害風化,若不小心驚動了皇帝,再借口整飭民風殺一儆百判你個斬首棄市,到時豈不是死得很冤枉。”


    我被她教訓得得半天合不攏嘴:“有這麽嚴重嗎?”


    她鄭重嚴肅地點點頭,加重語氣說:“有這麽嚴重。”


    我摸摸脖子,嗯,如此看來這個腦袋還真是不太牢靠,多虧這丫頭提醒我,不然一衝動非捅個大漏子出來。


    不過,這丫頭一山野村姑,哪來的這般見識?難道來長安城幾個月長學問了?


    她向我扮個鬼臉說:“不用看我,這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


    不管怎樣,趙敏的一番話打消了我自暴真相的打算。但是,我到哪兒找一老婆?


    唉,煩都煩死了。


    見我煩惱的樣子,趙敏掩著嘴笑得幸災樂禍,問道:“丹哥,明晚的酒宴參加者多半會是達官顯貴,不知你想穿什麽衣服,我好替你預備,定將丹哥你打扮得英俊瀟灑,絕不輸於那些豪門公子。”


    “你饒了我吧。”我瞪起眼。“我告訴你,把我那套最破的灰布衣服洗幹淨了,明晚我就穿它,還有,到時候得把我打扮得要多土就有多土,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要讓女人見了我覺得惡心,男人見了我覺得安心。”


    這樣總該安全了吧。


    趙敏笑得直不起腰來。


    第二天晚上,我就穿著那身補了兩塊補丁、前長後短的灰布衣服,腳上蹬著黑色布鞋去韓嫣府參加宴會。到了門口兒,隻見車馬盈門,冠蓋連街,男女老少哪個不是人模人樣,隻有我這麽一身裝束,看門的說死也不讓進,最後還是韓府的管家因為認識我,這才放行。


    韓嫣後院有個很大的花園,園子裏亭台樓閣玲瓏有致,此時花園裏燈光通明,大大小小的案幾旁坐滿了紅男綠女,為驅蚊之故,每案上都燃著熏香,我走到最角落的一處案幾旁在席子上坐下,立刻惹來了身邊兩位俊秀公子的嫌惡,但他們也算有禮,沒說什麽移駕到別處去了。於是我一個人,嘿,據案大嚼各色水果。


    忽覺身邊倩影晃動暗香撲鼻,扭頭一看,不知幾時竟又坐了一位小姐,眼睛明亮如夜空的星辰,靜靜地望著我。


    我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忙把咬在嘴裏的梨子拿出來,衝她點點頭,裝出欣賞美景的樣子扭頭看別處,感覺背後目光灼灼,差點把補著補丁的衣服再燒個大窟窿。


    這時代的女人,比那時代還酷!


    我暗暗地左顧右盼,瞄準一個尚無人占據的地方準備溜之大吉,那漂亮的小姐卻幽幽地開口說話:“劉先生,妾身就這麽不入先生法眼嗎?”


    我立刻知道她是誰了,不是別人,正是慘遭拒婚的那位辛宓小姐。我迅速堆上一臉笑容,回頭看著她討好地說道:“怎麽會?小姐有閉月羞花之貌,沉魚落雁之容,隻怪在下已有賢妻,正所謂恨不相逢未嫁時。”


    辛宓聽了微蹙秀眉,配上她婉約細致的麵孔,倒真有幾分西子捧心的味道。隻聽她說:“先生說話委實怪異,不知何為閉月羞花之容,沉魚落雁之貌?”


    是喲,四大美人如今隻出了一位西施,另三位還在娘肚子裏呢。


    我眨眨眼編了個謊話:“是這樣的,在我們西域,有四位美女,她們的容貌十分美麗,連月亮見了都會羞愧地躲起來,鮮花見了會害羞地垂下頭去,水裏的魚兒見了會驚奇的沉下水底,天上的大雁見了會羨慕得掉下來。這就是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的由來,可見這四個女子是何等美貌。今日見了小姐,覺得小姐之美更勝一籌,實在令人驚豔。”


    我是女人,知道女人最喜歡別人誇她美麗,真心假意沒人在乎。據說某些女人特愛購物買衣服,原因之一就是因為服裝店的服務小姐從不吝嗇讚美的話,不管試穿哪件衣服,她們總會說:這套衣服穿到小姐身上如何如何高貴,那套衣服穿到小姐身上如何如何性感。而出了服裝店,根本沒人稱讚她。


    有一句名言:女人的自信源自於他人(尤其是男人)的讚美。私下覺得很有道理。


    辛小姐昨日被人拒婚,自信心一定飽受打擊,安慰一下還是有必要的。免得憑空給自己樹一仇敵。


    辛小姐立時打蛇隨棍上:“既然如此,先生為何拒妾身於千裏之外?莫非妾身哪裏比不上尊夫人?”


    我歎口氣道:“怎麽會?不過糟糠之妻不下堂,夫人對我情義深重,在下豈能停妻再娶?”


    辛小姐的臉一紅,扭捏地低聲道:“若妾身……甘願作妾呢?”


    嗄?我被自己的口水噎到。


    這該死的男尊女卑思想和一夫多妻製度,真是害慘我國廣大的古代勞動婦女。我要想個辦法來糾正她這種自輕自賤的想法。於是搜腸刮肚一番,可巧看見池墉裏的鴛鴦,眼睛一亮說道:“小姐知道狼這種動物吧。“


    她點點頭不明所以地望著我,眼前正風花雪月呢,怎麽扯出一匹狼來。


    我說:“其實在自然界中,動物比人類更知道什麽叫專一和忠誠,尤其以狼為最,兩隻狼一旦成了夫妻,就會終生堅守這種關係,從此繁衍生息,生死與共,絕沒有再另尋配偶的可能,即使一隻狼死去了,另一隻也終生不會再尋找新的夥伴。狼對愛情的堅貞,在下一向深為感佩,難道小姐就不想有一位專一的夫婿,此生隻愛你一人且忠貞不渝?為何要自貶身價與別的女人分享同一個男人?”


    (其實本來想拿鴛鴦作比喻,不過據現代動物學研究證明,鴛鴦這種鳥表麵上看成雙成對,其實最愛搞婚外情,無奈隻好另選良證)


    她怔怔地聽著,臉上已大為動容。


    我適時地加把火道:“當年我與我夫人也曾山盟海誓,誓言一生相守絕不辜負,在下若答應小姐,是對我夫人不忠,今日既對夫人不忠,改日也會對小姐不忠,那時小姐該如何自處?”


    辛小姐呆坐在那裏,半晌如大夢初醒,斂道說道:“先生之言十分有理,妾身真是唐突了。”


    我暗暗鬆了口氣,看來這辛小姐還算是受教之人:“在下隻是蒙小姐錯愛,不忍委屈小姐罷了。古語有雲:寧嫁販夫走卒一夫一妻白頭到老,不嫁豪門貴戚穿金戴銀寂寞終身。小姐如此蘭心慧質,必然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辛小姐低下頭去,一聲歎息幾不可聞,半晌說道:“妾身真是羨慕尊夫人,她能遇到先生這樣至情至性的君子,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份。”


    ok!輕鬆搞定!


    於是不吝言辭安慰道:“小姐這樣美麗善良,自有屬於小姐的福份,他朝必能覓得良人。”


    後來,辛宓果然嫁入小康之家,夫妻二人十分恩愛始終不變。


    沒了心結,我與辛宓聊起天來就從容自然多了,為了轉移她的注意,我說了很多的趣聞笑話給她聽,逗得她嬌笑不已,再無情場失意的淒然。


    這正說得熱鬧,侍女位手托酒具菜肴紛紛而來,忽覺四周安靜了下來,左右一望,見園中央一座二層高的涼亭上,今晚宴客的主人家韓嫣及幾位看來頗有身份的人物高踞其上。韓嫣站著,正在發表宴會演說:“韓嫣不過小臣,蒙陛下不棄隨侍在側,上無寸功於朝廷,下無政績於黎民,卻蒙陛下恩典,賞賜百金,嫣不敢獨享,今日特設薄宴,與諸位同享陛下隆恩。在座皆是韓嫣良朋嘉客,其中不乏賢良方正之士,通達學問之人,今晚大家一盡雅興,以詩文技擊佐酒,同祝皇帝陛下大展雄風,澤被萬世。”


    周圍立刻一片響應,紛紛舉杯相和。


    噫,我當是什麽重要日子,原來不過是得了皇帝的好處,借著“恩典”的名義盡享樂之能事罷了。不過正合我意,眼前好酒好菜,樂得白吃白喝一通然後拍拍屁股走人。


    一會兒,耳邊響起音樂聲,古樂綿延悠長,幽遠空曠,帶著濃濃的遠古情思,令人聞之心生迷茫,倍覺惆悵。最惆悵的那個就是我,因為我極度懷念起現代的音樂,如果能讓我再聽一次蕭亞軒,哪怕再聽一次討厭的喋喋不休的“rap”音樂也好,就算立刻死了,我也甘願。


    唉,這討厭的嘈嘈雜雜的古代絲竹聲,真叫人忍無可忍。


    幸好這時有人開始唱歌,及時救了我的耳朵。


    歌聲淒婉深情: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


    征夫懷往路,起視夜何其?


    參辰皆已沒,去去從此辭……


    這是一首漢代的別離詩,我還記得下文是:


    行役在戰場,相見未有期。


    握手一長歎,淚為生別滋。


    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


    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唱歌的女子人長得清麗,聲音纖細溫柔,一曲《別詩》唱得深入心腹,動人心弦。不知道唱歌的人是否如歌中所唱,在等著她的征夫來歸。


    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我之於蕭劍,蕭劍之於我,不也正是應了這兩句麽。


    想到這兒,眼眶裏漸漸有溫熱的感覺。辛宓看著我,柔聲道:“先生莫不是想起遠在西域的夫人?”


    我忙掩飾地點點頭道:“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雖未相見,思念卻從未斷絕。”


    忽地起這詩的最後兩句: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不由得心中更是茫然。


    我與蕭劍又豈是隔了座山嶽,而是隔了二千年哪,二千年,眼前的酒囂成古玩,死人都化成灰了。


    嗚嗚……


    我大大地喝了杯酒,今夜適合醉酒。大概那歌女唱得幽怨掃了韓嫣的興,還沒等唱完就被趕了下去,接著大隊舞姬登場,樂曲一轉喜慶之聲。我卻因一首歌惹來相思,悶悶不樂。


    園子裏正熱鬧,忽聽外麵傳來一陣雜遝的腳步聲,隨後有人高聲叫:“皇帝陛下駕到。”隨後一隊禁衛、內侍,接著走進來是身穿便服的少年皇帝。


    園子裏立刻一片肅靜。


    韓嫣幾個早就快步奔跑迎上前去,跪地迎接,內外頓時跪了黑壓壓一片,耳邊隻聽山呼“萬歲”之聲。


    我所處的地方較遠,隻做個樣子屈下膝,伸長了脖子,想瞧瞧曆史上雄才大略的漢武帝到底長什麽模樣。還沒來得及看清,他已率先登上園中心的二樓亭子上,這隔得遠更看不清了,隻看清他身邊一堆隨從中有個熟悉的身影,正是衛青。


    隻見皇帝對韓嫣不知說了什麽,韓嫣大聲道:“皇帝陛下有旨,今日聽說韓大人府開盛宴,臨時起意前來,欲與眾人同樂,一幹人等不必拘禮,隻管盡興。”


    皇帝既然有旨,大家樂得遵命,立刻音樂又起,舞姬長袖輕揚美目流轉,使出渾身解數,舞得更加起勁。


    誰不知道當今天子既好色又好歌舞,今夜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若有幸被皇帝看中,此後必會平步青雲,一生榮華。


    我悄悄地問辛宓:“辛小姐,你沒想過入宮侍奉皇帝嗎?”


    辛宓慌忙搖頭:“聽說宮中永巷之內住著無數妃嬪,有的妃嬪甚至終生未見過皇帝一麵,一入宮門深似海,妾身從未有此打算。”


    真是個聰明的姑娘。


    一曲舞罷,果然有兩個姿色不錯的女子被喚上亭子侍侯皇帝,皇帝正跟衛青說話,一會兒,衛青離開了亭子。


    我吃飽喝足,覺得很無聊,想著悄悄溜走算了,這種豪門地方坐著都覺得氣悶。


    恰在這時,一個名字引起我的注意。


    那是個年輕文士,看進來俊俏儒雅,手持一部書簡,朗聲道:“臣司馬相如奉旨作《上林賦》,今已完成,願乘今夜月朗風清之日,天下名士齊集一堂之時,獻於陛下。”


    司馬相如?!


    我立刻來了精神,本來站起的身子又矮了下去。


    今兒個來參加酒宴,早知道會看見許多曆史名人,但沒想到會看見他,集名人才子俊男於一身的司馬相如,他跟卓文君的故事千古流傳,那是浪漫愛情的典範,誰不羨慕?而且他本人才華橫溢,所作《子虛賦》《上林賦》《長門賦》等,每篇都是震鑠古今的名篇巨作,當然所有的賦我都隻聞其名,還從來沒讀過,今晚巧了,正好得償所願。


    皇帝很高興地對內侍點點頭,內侍揚起公鴨嗓道:“陛下的旨,著司馬相如當場展讀。”


    司馬相如應了聲“是”展開竹簡,抑揚頓挫地誦讀起來:“亡是公聽然而笑曰:


    ‘楚則生矣,而齊亦未為得也。夫使諸候納貢者,非為財幣,所以述職也;封疆畫界者,非為守禦,所以禁淫也。……欲以奢侈相勝,荒淫相越,此不可以揚名發譽,而適足以貶君自損也……橫流逆折,轉騰潎洌,滂濞沆溉;穹隆雲橈,宛潬膠戾,逾波趨浥,涖涖下瀨,批岩衝擁,商揚滯沛;臨坻注壑,瀺灂損墜;沈沈隱隱,砰磅訇礚;潏潏淈淈,湁潗鼎沸,馳波跳沫……’”(以下省略數千字)


    早就聽說《上林賦》文辭華美氣勢磅礴,連篇累牘地堆砌辭藻,極盡誇張美飾之能事,但沒讀過不知道,今天一聽才曉得,這上林賦實在是太……妙了,簡直都聽不懂。


    扭頭再看旁人,個個聽得搖頭晃腦,沉醉其中。看來最沒文化的就是我。


    好不容易等他吟哦完畢,全場響起鼓掌之聲,皇帝更是喜形於色,大叫道:“好賦,好賦,司馬相如賞賜千金。”


    現在總算知道什麽叫“千金縱買相如賦”了,陳皇後的千金合該給這個人。


    通篇都在描述上林苑的豪華氣派,生性好大喜功的漢武帝不喜歡才怪。再瞧欣然領受賞賜的相如哥哥,心裏對他的仰慕一瞬間稀裏嘩啦。


    無聊死了,還是溜之乎也罷。


    低聲跟辛宓托詞告退,起身剛想走,衛青走了過來,攔住我道:“先生,皇帝陛下請先生近前侍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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