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一隊人馬趕到二人麵前,馬上之人俱是女真族人打扮。當先一人見到郡主,滾鞍下馬,單膝跪地叩拜道:“沐鐵見過郡主。”後隨眾人俱是下馬躬身,畢恭畢敬地向沐寒衣行禮。


    沐寒衣大喜道:“眾位快快起身,沐鐵,你來得正好,你可知道這附近有無客棧?我這馬兒早已疲了。”


    胡振邦見那沐鐵約三十上下,麵色紅潤,眼光犀利,身高不過五尺,卻顯得精悍威武,暗想他必是沐府中的得力武士。


    沐鐵見郡主問話,忙起身回道:“回郡主,小人受老爺所托,這一路上均小心偵辦打點過了,現下已屬宋人境內,請隨小人再前行數裏,入得城關之後,前麵便有一處客棧,小人這就帶郡主去打尖住宿。”


    沐寒衣聞言先是一喜,忽又秀眉微蹙,賭氣道:”莫非我這一路行來,所作所為,都在你們眼皮下行事不成?爹爹好生討厭,處處盯梢得緊。”


    沐鐵笑道:“郡主,我等並非盯梢,老爺對郡主行事向來放心,老爺隻囑咐我等務必安排好郡主一路上住行食宿,並未讓我等幹涉郡主辦事,本來小人早該通知郡主一聲,這一帶客棧極少,需得進汴京方有住處,隻是一來腳力不及郡主的‘白龍’,實在追趕不上,二來小人之前在汴京打探消息,耽誤了一些時辰......。”


    他說罷,忽地注意到郡主身後站著的的胡振邦,初時他還道此人是郡主途中找到馬夫,未加留意,現下突覺他氣度不凡,背負一柄長劍,看來絕非普通隨從,是以接連向他望了幾眼,麵露詫異之色。


    胡振邦心道,原來這金國郡主的馬兒叫作”白龍”,這名字倒也貼切,唐人李白有詩《白馬篇》有道“龍馬花雪毛,金鞍五陵豪”,原是讚那豪俠之士,看沐寒衣雖為女子,騎那白馬,倒也豪氣勃發。


    他見沐鐵言語忽有停頓,邊說邊向自己這邊不住張望,似有防範之心,當下道:“沐郡主,你二人說話,我先退避一下。”


    沐寒衣嘻嘻一笑道:“胡兄不必避嫌。”又向沐鐵說道:“沐鐵,你盡可放心,這位是我找來一起辦事的朋友,叫作胡振邦,武功厲害得緊,你們不必事事拘謹。”原來二人一路行來,對外皆稱兄弟,故在此沐寒衣稱他為”胡兄”。


    胡振邦哭笑不得,心道,明明是被她要挾了一同去打探《武經總要》下落,怎地又成了她找來一起辦事的朋友呢。


    沐寒衣又指著沐鐵對胡振邦道:“他是我沐府中的家將沐英,不但為人機敏,查探各路消息無所不知,也是我們女真人中的英雄,曾徒手打死過百斤重的豹子,你二位可結交結交。”


    胡振邦向沐鐵行個禮道:”見過沐英雄,晚輩這廂有禮。”


    沐鐵回禮道:“郡主過譽,實不敢當,胡兄弟既然是郡主朋友,自然就是我們的朋友,請問胡兄弟可是漢人?”


    胡振邦道:“在下雖自小在遼國長大,但確是漢人不假,沐英雄好眼力!”


    原來沐鐵見他作契丹人裝扮,但長相卻不似契丹人,隨口一問,心中正自後悔,怕他未必肯承認,倒顯得自己揭露他人隱私,有無禮之嫌。眼見對方毫不猶豫地承認,心中登時對他生出幾分好感,隻是覺他年紀輕輕,便能獲郡主如此信任,心下不免有幾分詫異。


    沐鐵等一幹人從馬上取下幹糧水袋,遞給沐寒衣和胡振邦,更有一幹隨從取下隨行馬匹背上的大袋幹草,喂了那白龍,那白龍也是神駿,吃飽喝足之後,一聲長嘶,精神抖擻。


    胡振邦暗忖,以這沐郡主這排場和陣勢,想來在金國也必是個大人物。


    沐鐵一行上馬帶隊,胡振邦依然與沐寒衣同乘白龍,二人一馬緩緩跟隨其後。約摸又行了一個時辰,便進入到了汴京城內,那城門本是關的,不知沐鐵他們用了些什麽手段,與守衛的交涉了一番,竟開了邊門讓他們一行進到城內。


    其時天已俱黑,汴京城內卻燈火闌珊,茶樓酒肆鱗次櫛比,商鋪也是一座挨著一座,官道兩旁夜市上商販或販瓜果或售胭脂水粉、珠寶手鐲,南腔北調大聲叫賣,熱鬧非凡,直引得行人駐足不前。


    路上更有穿戴各異,金發碧眼的西域人牽著駝隊穿行期間,沐寒衣心道,久聞宋都汴京繁華,城郭巍峨,宮闕壯麗,街巷開闊,香車寶馬,絡繹不絕,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


    原來漢人建宋以來,在都城之內取消了唐人的宵禁之製,引得各類小商小販和巨富商賈雲集,繁華非凡。


    胡振邦雖幼時離開汴京,但義父索隆圖卻是熟知漢人習俗,常常與他講述些漢人習俗風貌,是以他對宋人的習俗製度極為了解。一路之上,那沐寒衣看到的有趣的事物隻要向他開口詢問,他皆能解答得頭頭是道,沐寒衣聽得頻頻點頭稱奇。


    這一路走馬觀花,不覺已來到一處客棧,那客棧氣勢宏大,建有三層,不僅有客房,還設有豪華酒樓,大門樓頂的橫匾上寫著“鴻運客棧”四個大字,鐵勾銀劃,倉勁有力,每個字都有桌麵大小,都以金漆粉飾,當真是一塊金字招牌。


    店裏小二見大隊人馬到店,連忙迎上前去,小二久經人事,早已看出這白馬上下來的兩人氣度不凡,想是有錢主顧到了,連忙叫夥計將馬牽去馬廄,招呼眾人安排住宿歇息。


    沐寒衣對眾人道:”這些天連著趕路,餐風露宿,大夥兒辛苦了,今晚便請大家在此好酒好肉飽餐一頓。”,沐鐵和眾隨從皆盡叫好。


    沐寒衣叫上胡振邦,與沐鐵一幹人坐到了酒堂上,叫上牛羊魚肉諸多好酒好菜,團團圍了三桌。


    席間沐鐵及隨從皆向沐寒衣和胡振邦敬酒,胡振邦來者不拒,豪飲五六十碗烈酒麵不改色,談笑自若,眾人俱是齊聲叫好,女真族人同契丹人類似,長期生活在那草原荒漠之上,多飲烈酒驅寒,幾乎人人都會飲酒,便是酒量極佳之人,飲得那二三十碗,也必定是支撐不住了,眼見那好似漢人書生般的胡振邦酒量竟如此驚人,不覺大感詫異。


    沐寒衣深知胡振邦武功過人,自小又在遼國長大,酒量自不在話下,眼見眾人不住向胡振邦敬酒,似有不灌醉他不罷休之意,當下舉杯向眾人道:“各位,我和這位胡兄弟還有要務在身,酒喝得差不多便罷了,不要耽誤了明兒的正事。”


    沐鐵見沐寒衣招呼,也舉手作個手勢,他那些手下便不再起哄要向胡振邦敬酒。


    正當眾人打算結賬散去,忽見門外走進三人,俱是西夏人打扮,為首一人是個四十歲上下的精壯漢子,一隻耳上戴有酒杯口大小的金色耳環,煞是引人注目。他身著褐色衣袍,半隻肩膀露出在外,臂膀上端紋著一隻狼頭,頗為凶悍;緊隨二人一胖一瘦,胖者也有四十上下,腦袋光禿禿的,麵上似笑非笑,拄著一根黑黝黝的拐杖,也不知是何物打造而成,隻敲得地麵當當作響;那瘦者身高比尋常人足足高出一頭,麵色蠟黃,顯得病怏怏的,一雙眼睛卻閃著精光,太陽穴微微凸起,行家一看便是內力極高之人。


    胡振邦心中一凜,看這三人模樣,莫非就是義父曾與自己提到過的威震西夏的武功高手“黨項三鷹”?


    當先那人想必就是撲天雕拓跋鴻飛、後麵那個胖者當是縱地隼潘天羅、瘦者當是摘星鳶麻青。


    據說這三人武功得吐蕃第一高手鬆讚普所傳,是西夏一等一的高手,想不到此番竟在宋國境內出現,不知對方是何來意。


    他心下想著,便欲提醒沐寒衣小心行事,卻見沐寒衣掏出一錠銀兩,隻管高呼小二前來結賬,似乎並未將來人放在眼裏。她這一舉動反倒引起了那三人注意。


    隻聽那胖者嘻嘻一笑道:“這位小兄弟年紀小小,出手倒是闊綽!”原來他還道沐寒衣是個男子。


    當先那個漢子向沐寒衣和胡振邦等張了一張,眼中精光一閃,突然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女真族的兄弟們也到了這裏,消息可真靈通呀。”


    沐寒衣正欲開口,那一旁的小二已上前陪笑對那三人道:”幾位客官,先坐下再說,想要點什麽酒菜?”


    原來他眼看這三人進門後左右環顧,胡亂和人搭訕,卻不坐下點菜要酒,生怕顧客之間惹出事端,要是打起架來,可就影響了生意,遂忍不住開口招呼。


    三人中那個瘦者開口道:“你這裏什麽肉都有麽?”小二回道:”那是自然。”


    瘦者陰惻惻地笑道:“如此甚好,你店裏新鮮人肉有麽?”


    小二隻道他是開玩笑,陪笑道:“客官說笑了,小店隻有豬肉牛肉羊肉雞肉魚肉,哪來的人肉,我們又不是黑店。”


    瘦者仰起頭哈哈哈地大笑起來,他本來看起來像個病人一般,大笑起來,更顯得上氣不接下氣,隨時便像要斷氣一般。


    眾人正莫名其妙間,也不知怎地,驀地裏一黑影閃動,店小二突然哀嚎不已,雙手捂住右眼,鮮血汩汩從他指縫間流出。


    卻見那瘦者將嘴角一抹道:”嘻嘻,你這眼睛確實新鮮,隻可惜沒有珠子”,意在指這小二有眼無珠。


    原來他在大笑聲中,也不知用了什麽手法,快如閃電地將那店小二的右眼挖下吞食了。


    眾人皆盡駭然,知是來了厲害角色,一些食客想要悄悄溜走,卻又怕驚動了這三人,反而成了他們的襲擊目標,一個個呆若木雞,大氣也不敢出一聲,那鴻運客棧的掌櫃在櫃台後麵也唬得瑟瑟發抖,使眼色想讓夥計去報官,卻發現那些夥計俱是匍匐在櫃台後麵起不得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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