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崇德見眾人俱都看得呆了,不由大為得意:“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哈依莎姑娘,你時來運轉啦!”


    阿依慕好奇道:“高畫師何出此言?”


    高崇德笑道:“不管以前你是誰,從今天起,你就是‘西夏公主’啦!”


    忽聽得門外有人哈哈大笑道:“誰是‘西夏公主’,高畫師,你的大作終於畫成了不是?”話音未落,房門已開,一個少年人大步跨了進來,此人約摸十七八歲,雖皮膚微黑,但長相甚為俊美,身穿白袍,頭戴白貂皮帽,華貴逼人。


    隻見這西夏少年徑直走向高畫師,向他畫上一瞧,神態登時和高崇德初見阿依慕時一模一樣,呆若木雞,口中直道:“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美麗的女子,怎會有如此美麗的的眼睛?”


    那侍衛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道:“拜見太子陛下!”胡振邦三人俱是心道:“原來此人便是太子了。”


    原來進門的少年正是當今西夏的太子寧令哥。這位寧令哥乃是李元昊的嫡次子,母親是李元昊的第一任皇後野利氏。野利皇後共生有三個兒子,小兒子李錫狸出生未幾日便夭折了。嫡長子、太子寧明自小聰慧好學、知書達理、深明大義,本是繼承王位最佳人選,但他生性仁慈、不喜榮華富貴,篤信道教,不但對李元昊雄圖霸業全然不感興趣,還常常指責他濫殺生、不節欲,惹得他老子李元昊大怒,下旨不準寧明出現在自己麵前。


    寧明倒也無欲無求,隻顧著跟道士路修篁去學辟穀之功,不料練功練得走火入魔竟導致不能進食而死。他這一死,李元昊雖有些難過,但也稱了自己想立次子寧令哥為太子之意,原來他本來就對次子寧令哥寵愛有加,但又怕不立長子為儲於理不通,群臣亦會反對,故也隻能選擇寧明為太子。如今寧明既死,是他自己沒有做太子的命,恰遂了李元昊的心願。


    三年前阿依慕被幽禁在李元昊的西宮之中,閉門不出,因此從未見過這位太子,那寧令哥倒是從母後野利氏口中,聽說過父皇擄了一位美女,便要他找機會去將此女子殺了,免得害李元昊誤了國事。不過後來野利氏聽說此女對李元昊以死相逼,寧死不從,便作罷了。


    這位太子常年在外征戰,不似李元昊這般好色,故對於傳說中的這位寧死不從父皇的美貌女子,也從不曾起念要去看一眼,隻是後來聽說父王要將此女子以“西夏公主”身份嫁與吐蕃王子,這才稍覺好奇,可是未待他見到真容,這位“西夏公主”人已失蹤了。


    “這位、這位便是父皇口中說的‘西夏公主’?”過得半晌,寧令哥這才回過神開口再說得一句話,問那畫師高崇德。


    高崇德道:“正是,恭喜太子,皇上交給太子和在下的任務,都已完成了。你瞧--”說罷他指一指站在廳中的阿依慕。


    寧令哥這才注意到屋中的其他幾人,現在他一眼看到的,便是畫中人,那位和高畫師筆下一模一樣的蒙麵美人。這簡直是驚訝之外的驚訝,寧令哥失聲叫道:“‘西夏公主’!你居然在這裏!”


    寧令哥並非沒有見過美人,但僅憑一雙眼睛就能令人如癡如醉,如瘋如顛的,恐怕眼前人是這世上的唯一。


    “太子陛下,在下是哈依莎,並非‘西夏公主’。”阿依慕略施一禮,回話道。


    寧令哥聽了,笑道:“連聲音都這般好聽,哈依莎,你叫哈依莎,好極,好極,你以前或許不是‘西夏公主’,但現下是了,現下是了!”


    他又看見胡振邦與沐寒衣,問道:“他們又是什麽人?”


    侍衛搶先道:“啟稟太子陛下,這兩位是這位哈依莎的兄妹,是送她來找高畫師畫像才來到宮中的。”


    胡振邦和沐寒衣也行個禮道:“見過太子陛下。”


    寧令哥微微一笑道:“現下你們家的哈依莎成為‘西夏公主’了,今日起便在宮中住下了,你們既是她的二位兄妹,進宮一趟殊為不易,自不能讓你們空手而歸,來人,賞賜黃金一百兩。”


    胡振邦忙道:“謝太子陛下賞賜,小民有一事相求,不知太子可否應允?”


    寧令哥奇道:“你還有什麽要求,說來聽聽。”他還道這哈依莎的兩個兄妹,對這賞賜還嫌不夠多,還想討要些更大的賞賜。


    不待胡振邦開口,阿依慕搶先道:“太子陛下,小女子隻是普通鄉下人家,如何能做得了甚麽‘西夏公主’,我兄妹三人,本以為能得到高畫師畫像,就可討些賞賜回家,現下高畫師把我畫像也畫下了,太子還要留我一人在宮中,與兄妹二人骨肉分離,這如何使得,我兄妹三人自幼相依為命,還從來都沒有分開過呢。”


    胡振邦暗暗讚她心思敏捷,正道出了他想提的要求。沐寒衣也機靈之致,當下“嗚嗚”抹起了眼淚,哭泣道:“我寧可不要這一百兩黃金,也不要和姊姊分離。”


    胡振邦亦道:“小人正是想求太子陛下,讓我們兄妹三人不要分離,那,那一百兩黃金,我們寧可不要。”


    寧令哥、高崇德和那名侍衛見此情景大感意外,心道:“這世上有多少女子日思夜想能夠進宮來享受這皇親國戚的榮耀與富貴,又有多少進宮女子的家人指著她多討些賞賜,這回倒是奇了,這哈依莎和她兩個兄妹感情竟這般深厚,寧可不要這機會也要兄妹團聚,當真少見。”


    寧令哥見他兄妹三人極重感情,心下倒也有些感動,略一沉吟,道:“哈依莎,找到‘西夏公主’乃是皇命,連我亦不敢不遵,更何況你兄妹,怎敢違抗皇命?再說了,哈依莎能留在宮中,多少世人羨慕,你們還有什麽好矯情的,這樣罷,我做主了,便許你二人在宮中陪哈依莎幾日,直罷父皇將她送嫁至吐蕃。”


    那畫師高崇德亦道:“是啊,太子說得不錯,你們怎敢違抗聖命,哈依莎成了‘西夏公主’,是多麽榮耀的一件事,嫁給那吐蕃王子,也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你們這筆生意可是大大地賺足啦。”


    胡振邦三人先前之舉本是假作推卻,意在欲擒故縱,現下見寧令哥主動提出讓他兄妹二人在宮中多陪阿依慕幾日,正合三人之意。便不再推卻,謝了太子寧令哥,畫師高崇德。


    當下寧令哥要手下安排胡振邦三人在自己的儲龍殿外的兩間側房住了,說是次日稟報父皇李元昊之後,再行引見。


    次日一早,有宮侍至儲龍殿報寧令哥,說是皇上口諭,要太子陛下即刻帶‘西夏公主’覲見。寧令哥接旨,親自備轎到阿依慕住所,要伺候的宮女將早已梳妝好的‘西夏公主’請出。


    胡振邦與沐寒衣不便同行,隻得待在屋中。


    阿依慕穿了一襲淺綠色衣衫,依然以白紗巾蒙了麵,慢慢走出屋中,向寧令哥施了禮,便上得轎去。寧令哥見她婷婷嫋嫋,如出水芙蕖般飄逸,隻漏出一雙妙目在麵紗之上,比之前晚在燈下所見,更顯風姿綽約,不覺看得癡了。


    他心中暗道:“直是可惜!父皇竟將如此一個可人兒許了吐蕃王子了,當真是便宜了旺欽德這隻癩蛤蟆。”轉念又想:“父皇又說了,用一個‘西夏公主’換來那一十二卷《武經總要》,足以雄霸天下,到了那時,什麽樣的女子不能擁有?唉,隻是,隻是當真天下還會有比哈依莎這樣美麗的女子了麽?”


    寧令哥騎馬在前緩行,阿依慕的轎子亦是緩緩隨行,宮中道路直來直去,倒也並不複雜,大約向北走了二十來丈,又轉向西行了十來丈,便停步駐轎了。


    阿依慕出走轎子,卻見寧令哥已下馬等在轎前。向他身後望去,是一座高約數丈,白牆黃瓦的大殿,朱漆大門正向兩側打開,屋頂兩側飛簷上雕著兩條金龍,活靈活現,似欲騰空飛去。


    此情此景,好似昨日一般無異,她三年之前曾被擄西夏宮中,便曾來過此地,此番再來,又有一種不同心境。


    走上一段長長的階梯,便進入到巍峨雄偉的宮門之中,光線忽為之一暗,眼睛適應之時,已然來到了皇宮正殿之上。殿內正前方的金漆雕龍寶座上,坐著一位身著白色長袖袍,頭戴黑色冠帽,身材魁梧的王者。


    周圍八隻鶴形爐中,飄出陣陣檀香煙霧,繚繞在他周圍。阿依慕抬眼望去,看得真真切切,此人正是害得她國破家滅,父仇未報的大夏國皇帝李元昊。


    阿依慕心中怦怦直跳,恨不能衝上去手刃殺父仇人。隻是,她一向不離身的那柄匕首,之前就和胡振邦的長虹劍、沐寒衣的蛾眉刺一起,藏在了李元昊皇宮外的客棧裏。他們給了客棧老板一筆錢,囑他無論多久,都要留著他們的房間,照顧好他們的坐騎。


    再則,就算大殿兩旁的侍衛來不及上前阻攔她行刺,恐怕她也絕對不是這個凶猛殘暴的李元昊對手。所以,這個念頭,隻能在她腦海裏轉了又轉,直讓她心跳加劇,呼吸急促。


    寧令哥正要叩拜,李元昊忽然衝下王座,一雙鷹目直勾勾地注視阿依慕,驚叫失聲:“阿依慕,你是三年前從這裏逃走的阿依慕!”


    阿依慕故作大驚失聲狀,連忙跪下叩拜道:“民女哈依莎叩見皇上。”她心中暗恨此刻沒有武器在手,不然這般近的距離,必能手刃殺父仇人,拚個玉石俱焚。


    寧令哥在一旁笑道:“父皇,你也把她認作了是‘西夏公主’了吧,兒臣這回找來的哈依莎,可像極了父皇要找的人吧?”


    李元昊錯愕已極,簡直不敢相信這世上竟有如此相像之人,尤其是麵前女子這雙眼睛,居然還能長得與三年前他日夜都想得到的那個回鶻女子阿依慕的雙眼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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