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文武百官的眼睛此刻都聚集到了這位即將被新冊封的“西夏公主”身上。大家皆在心中暗讚,這位“西夏公主”氣度優雅不凡,雖以白紗蒙麵,但那雙眼睛卻明豔動人,凜然不可侵犯,令人想看又不敢直視。


    但在皇親國戚當中,除了太子妃沒移氏之外的眾女眷心中又自當別有一番感覺。


    其時,原皇後衛慕氏已被嫉妒之心極強的野利氏讒殺,後位隻得野利氏皇後一人,史稱“憲成皇後”。皇妃中計有索氏、多拉氏、咩迷氏、耶律氏,另有寵妾三人,個個都是美貌過人,但此刻見了這位“西夏公主”,光是看到這她這雙眼睛,便自知被她比了下去,心中皆如打翻了十八味調味罐一般,羨慕、嫉妒、沮喪、氣惱、不甘、憤恨......各種感覺都有,好在此時人人皆知她要被遠嫁異邦,故心情再如何翻騰起伏,但最終都落到一個”安心”之上。


    那李元昊建大夏國之後,野心雖熾,意欲廢除大宋官製,自行製定本國官製,但其立國之前數輩皆承襲大宋官製,新製未能製定推行,無法全部廢除替換,故此次冊封之禮,完全是依著大宋漢室規矩而行。


    天明之前,便已在內閣門外設采亭,內閣、禮部官員先將節、冊文、寶文放於亭內。隨後以傘仗為前導,禮部官員前引,鑾儀衛將亭抬到太和殿下,再由禮部官將節、冊文和寶文陳設在殿內各案上。


    天明之後,大學士身著朝服立於殿內案前靜候,正副冊封使身著大夏朝服立於丹墀之東、南各一方。少頃,欽天監官報告吉時已到,正副冊封大使便由東階至丹墀左北麵跪。


    號角鍾鼓聲中,大學士從案上捧節,由殿中門出授正使,正使受節後,同副使起身。內閣、禮部官再將冊文、寶文重置亭內,導引鑾儀衛抬至公主之位。


    隨後是引禮女官引導阿依慕至在拜位北麵跪,並宣讀冊文、寶文。“西夏公主”受冊後,行六肅三跪三拜禮,禮畢,司儀宣告儀式結束。


    李元昊在殿上宣道:“‘西夏公主’冊封已畢,即日昭告天下,‘西夏公主’哈依莎,居絳福宮,赴吐蕃之前,先在那裏學習宮儀,皇後,此事便由你來安排吧。”


    野利氏道:“臣妾遵旨。”揮一揮手,讓宮侍先扶“西夏公主”上轎,前往絳福宮。


    李元昊見“西夏公主”退下,打個哈欠對內侍監與皇後道:“今日起得甚早,身子有些疲乏,若無他事,這便退下了吧。”


    忽聽殿下有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道:“皇上,我還有一事相求。”隻見眾多女嬪妃中,走出一名年輕貌美女子,正是寧令哥之妻沒移氏。


    李元昊頓覺眼睛一亮,隻見此女美豔不可方物,細看卻不記得對方是誰,一時怔在那裏道:“你是誰?”


    沒移氏跪倒叩拜道:“父皇,臣女乃是太子陛下之妻沒移氏。”


    李元昊恍然大悟道:“你是太子妃?沒皆移山之女?哈哈,我竟如此糊塗,快起身,快起身。唉,想不到他的女兒竟長得如此美豔動人,我怎麽就沒有發現呢。”說罷,哈哈大笑。


    野利皇後見李元昊說話不端,心中頗為不滿,心道:“當著群臣百官,皇親國戚之麵,你竟連自己的兒媳婦也認不得,看了兒媳美貌,竟還說出來如此輕浮之話,豈非讓天下人笑話。”


    沒移氏道:“皇上四處征戰,日理萬機,難免疏漏,臣女隻想請求皇上允我一事。”


    豈料李元昊見沒移氏長得清麗動人,說話格外溫婉,不覺看得癡了,竟對她的話聽而不聞。


    野利皇後和一班嬪妃們見皇帝如此樣貌,麵麵相覷,心中皆道:“皇上縱情聲色已是宮人盡知,隻是,在這大殿之中,當著文武百官和皇親國戚之麵,總該有所收斂些,斷不能明知是自己兒子的新媳婦,也想著下手吧。”


    沒移氏見李元昊半晌不出聲,還道他未聽清,又說了一遍,抬頭望去,正見那李元昊竟色迷迷地盯著自己,半張了嘴,似笑非笑,不禁嚇了一跳,紅了臉又低下頭去。


    李元昊見她在上紅紅,更顯嬌美溫婉,不覺欲心大熾,哪裏還控製得住自己,隻顧盯著她上下打量。


    沒移氏心中慌亂,暗想李元昊是自己公公,怎生當著眾人之麵,一直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無奈隻能轉向野利皇後,以眼神向她求助。野利皇後知她心意,忙上前輕輕對李元昊道:“皇上,太子妃說她有事相求,你要不要聽一聽?”


    “聽,要聽,當然要聽。”李元昊這才如夢初醒,緩了緩神,咽了口口水道。


    沒移氏道:“皇上,‘西夏公主’為我大夏與吐蕃兩國邦交,遠嫁吐蕃聯姻,其情甚是難得,若是她孤身一人去到彼邦,難免思念故土,臣女聽說哈依莎自幼與兄長小妹二人相依為命,故想請求皇上允許‘西夏公主’的兄妹,能夠多多陪伴她些日子,並請皇上恩準她二位兄妹可以陪同送嫁至吐蕃。”


    李元昊大笑道:“允了允了,你說的都允了,哈哈哈!”他無論說話還是大笑,那一雙鷹目,竟盯著沒移氏麵龐不曾移開過半分,竟好似被磁鐵吸上了一般。


    沒移氏見李元昊如此,心道:“宮中皆稱皇帝荒淫好色,今日才知果不其然。太子若是見著他這個樣子,不知會作何感想。”雖見皇上是答應了自己的要求,但心中卻是說不出的難過。


    沒移氏謝恩後便要退下,忽聽李元昊道:“且慢退下,朕有一事要宣布!”文武百官皆盡詫異不已,齊齊跪倒在殿下,等候李元昊宣旨。


    隻聽李元昊緩緩說道:“宣,即刻遣官告祭天、地、社稷、太廟後殿,朕立刻就要冊封新後。”


    此言一出,滿朝文武百官一片嘩然,震驚不已,皇親家族亦是目瞪口呆。且不說當今野利皇後在位未退,哪怕非得冊封新後,也是事關重大,縱是皇帝也需先與皇後商議後再辦,豈有如此草率隨口宣旨之理。更令人驚疑不定的是,依眼下情形來看,李元昊竟似看中了沒移氏的美貌,臨時決定要將她封為新後!


    野利皇後心中更是又驚又怒,她決不曾想到,自己的結發丈夫,當今大夏的皇帝竟會如此荒淫無恥,居然當著自己的麵,因垂涎兒媳婦的美貌,竟不顧天下人倫綱常,要封她為新後。這一刻,她寧願自己聽錯了,即使沒有聽錯,她也希望李元昊要封的新後,決計不會是自己兒子的新婚妻子沒移氏。


    但是不幸的事很快證實了。李元昊,這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梟雄霸主,從他的口中,道出了人們最不願聽到的聖旨:“宣大學士、樂部、禮部各王公百官齊集,即刻冊沒移氏為皇後。”


    野利氏心中劇震,險些暈了過去。忽見偏殿上衝上前一人,正是太子寧令哥,滿麵驚恐悲憤,衝著李元昊道:“兒臣懇求父皇收回陳命。沒移氏乃是兒臣結發之妻,父皇萬萬不可,不可,不可違背倫常......”


    李元昊大怒,一把抓起案上一隻玉麒麟擲去,寧令哥側身相讓,那玉麒麟擦著他額頭落地,額角登時鮮血長流。李元昊尤不解恨,斥道:“朕乃天子,朕說出的話便是聖旨,豈有收回之理。大膽逆子,竟敢忤逆皇帝,難道便不是違背倫常了麽?朕念你一時糊塗,暫不追究,若再不退下,著即命人將你推出斬了。”


    野利皇後大驚道:“皇上萬萬不可。”寧令哥悲憤交集,站起身疾步奔出殿外。


    殿下的沒移氏羞憤交加,想要跟著奔出,卻提不起腳來,原來她竟被氣得血脈受阻,動身不得了。


    群臣見李元昊對一向寵愛有加的親子寧令哥竟都如此狠心,哪裏還敢再勸。李元昊又微微一笑道:“朕是天子,朕要立新後便立新後,由不得你們反對,再有上奏反對者,誅九族!”


    沒移氏聞言大駭,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癱倒在了殿下。李元昊大驚,急急奔下王座,衝上前去一把將沒移氏抱在臂彎,細細打量起沒移氏來,見她雖然雙目緊閉,但麵如白玉無暇,鼻梁高挺,櫻桃小口紅紅的,長相俊美已極,不覺心中大動,大庭廣眾之下,竟然不管不顧,低頭湊近她唇上一吻。


    野利氏也奔到近前,見狀大驚,正欲說話,卻見李元昊抬起一雙鷹目惡狠狠地向自己一瞪,嚇得話也說不出來,話到口邊,竟成了:“來人,快請太醫。”


    李元昊怒道:“請甚麽太醫,她隻是開心得過頭,暈了過去,睡上一覺便好。朕自會替他醫治。”


    野利氏見狀,知是李元昊迫不及待要將沒移氏納為妻子,隻得說道:“皇上,你要納新後,臣妾自然不敢反對,隻是,隻是這冊封儀式,今天想是辦不成了,不如改擇吉日,再行安排?”


    李元昊哼了一聲道:“你當我不知你心中想法麽?你想先以緩兵之計拖住我,待得改日再讓群臣來反對我,我便無法再立她為新後了,是麽?”


    野利氏見她看破自己心事,忙道:“臣妾不敢,臣妾隻是覺得既然要封新後,還需要鄭重其事些才好。”


    李元昊哈哈怪笑道:“本來我倒是想辦得鄭重些的,隻是現下改主意了,一則是因為我們大夏國不必似宋人這般繁文縟節地多事,憑甚麽要我們處處學著他們?二則是我看你們這些人都巴不得我辦不成這冊封新後的事,因此我改主意啦,今天這封後儀式便算過了,即日起,沒移氏便是我的皇後了,宣文官,著即將此事以西夏文字、漢文、吐蕃文、契丹文載入我大夏國史冊。”


    說罷,他竟攔腰抱起沒移氏,大步轉過王座,向寢宮雍鸞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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