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遠處天邊那一抹微雲,蘇邁忽覺很是幸運,呼吸一口林中溫潤的空氣,頗有幾分劫後餘生之感。


    一路行來,數次行走在生死的邊緣,雖然最終都化險為夷,但每次饒幸活下來,他都更加珍惜,雖然不知下一刻會在何處,但至少眼下,還有幾分自由。


    現在想想,活著,其實比什麽都好!


    輕歎了一氣,蘇邁望了望手中捧著的煙霞紫綾,步出了石洞。


    沿著那腳下蜿蜒的小道一路向前,穿過一片甚為蒼翠的密林,便來到那先前被燒得一片狼藉的所在,林中烏黑一片,縱是過了半月,那堆積一地的煙灰,依然散發著陣陣烈火焚燒過的焦道。


    無數殘枝枯樹,頹然立於林中,看上去破敗不已,而那蒼莽粗闊的石柱,早已被擊得七零八落,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蘇邁有些婉惜地穿過那片林中空地,回想著當初那魂妖處心積慮,在這林中設下陷阱,為了便是尋找一具合適的肉身,隻可惜,他急於求成,最終卻落得個身死魂消的下場。


    這魂妖啊,終究是急了些,這伏蠶山中,靈氣充沛,若不起害人之意,靜心修煉,或許數十年之後,亦能有所成就。


    順著來時之路,蘇邁思緒紛飛,在那矮樹從中穿梭而出,不多時,便到了那離穀口不遠的溪流之側。


    一襲白影佇立於那岩石之畔,陸雲奚背對著蘇邁,正負手而立,微仰著頭,望向遠方天際,卻不知在想些什麽。


    “陸姑娘……!”蘇邁見陸雲奚亦在此處,頗有些驚喜,尚未及身,便開口招呼道。


    陸雲奚聞得動靜,亦轉過聲,見蘇邁正捧著自己的煙霞紫綾,臉色微微一紅,隨後疑道:“你不在洞中休養,跑來這做甚?”


    蘇邁將手中之物揚了揚,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蒙姑娘相救之德,這綢帶被我弄髒了,如今傷已痊愈,自然得將它物歸原主!”


    “你不會想拿到這溪流之中來清洗吧?”陸雲奚見他站在水邊,探頭探腦的樣子,急著問道。


    “正是,這帶子髒了,自然要洗洗,總不能便這般交還給姑娘吧!”蘇邁聞言,未覺有異,正正經經地回道。


    “其實,沒必要的!”陸雲奚見狀,輕輕地說了一句。


    蘇邁以為她客套,忙急著叫道:“要的要的,我洗洗便好!”,邊說著話,邊蹲下身子,將那煙霞紫綾一股腦地傾入那水流之中。


    這綢帶亦不知為何種材料所製,握在手中甚是輕薄,而倒入那溪水之後,隨著水流緩緩向前展開,便像水底突然長出一層淺紫色的水草,飄飄蕩蕩,柔順而夢幻。


    碧綠澄淨的天空,倒映在溪流之上,顯得空靈而渺遠,而這煙霞紫綾之上的原本的雲紋,被這水流一衝,更如真的雲彩一般,活靈活現。


    紫色的天空,如夢幻般的流雲,便這樣在突然展現於蘇邁麵前,望著水底的一切,他一時有些怔了怔,沒想到這綢帶這麽神奇,先前綁在自己身上,隻覺是顏色頗為顯眼,卻未發現,原來這上麵還繡有漂亮的雲紋。


    陸雲奚見蘇邁愣在一地,眼睛


    直勾勾地盯著水麵,仿佛那水中有何寶物一般,也忍不住輕笑了笑,隨後,突然抬起右手,駢指向那水中輕輕一彈。


    便見一道青紫色的光團自其指間乍現,隨後悄無聲息地沒入水中。


    蘇邁自然渾無所覺,猶自甚為好奇地盯著那水麵,不一會,突見水下隱隱有霞光泛起,那綢帶之上,流雲飛過,彩虹頓起於虛無之間,道道虹霓憑空而出,其中,甚至還有各式人物或行或坐,或停或舞,煞是好看。


    一時間,蘇邁竟忘了身在何處,盯著那水麵出神,半晌,那水中流雲散去,霞光隱退,一陣陣濃霧聚集,就在蘇邁驚奇不已之時,一隻臉露凶相,滿口獠牙的凶獸,突然自那紫色的水麵躍起,張口便朝蘇邁咬來。


    蘇邁未料有此一變,嚇得魂遊物外,不自覺地向後一倒,卻未料腳底一滑,噗地一聲,便掉入那溪流之中。


    “嘻嘻!”陸雲奚見狀,掩口一笑,難得露出一絲俏皮之態,隨後右手往前一召,那煙霞紫綾應聲而起,一團紫氣帶著漫天水珠衝天而起,半空中如天山散花般,那水珠在日頭照射下,閃著七彩霞光,伴著那煙霞紫綾的淩空而舞,而蘇邁措不及防地掉了水中,還未來得及有何動作,便被那紫綾卷起,落到不遠處的草地之上,渾身上下,濕漉漉的,沒有一處幹爽之地。


    陸雲奚收起法寶,微帶笑意地走了過來,見蘇邁像個落湯雞似的,正一臉茫然地望向自己,想到他大傷初愈,怕寒氣入體,牽動傷勢,忙催動靈力,雙手往蘇邁身前劃了個圈,一團白中帶著些許金絲的氣團虛空出現,將蘇邁罩入其中。


    蘇邁隻覺如沐冬日暖陽,身暢快無比,不一刻,原本冰冷陰寒之感消,身上的水氣也一掃而光,說不出的幹爽舒適。


    “多謝陸姑娘!”蘇邁不知先前異象是陸雲奚使的壞,忙站起身,朝陸雲奚拱手謝禮。


    “舉手之勞罷!”陸雲奚淺笑一道,淡然道。


    “對了,先前那水中,突然有隻凶獸朝我撲來,姑娘可曾見到?”蘇邁想到這離奇的一幕,忙朝陸雲奚問道。


    “不曾,許是你的幻覺吧!”陸雲奚搖搖頭,茫然說道,似乎對這事一無所知。


    “哦!”蘇邁亦未多想,陸雲奚修為高深,她既然這麽說,多半便不會有錯。


    不過,他心中雖這麽想,但對那煙霞紫綾猶有幾分疑惑,總感覺這綢帶並不似尋常那麽簡單,不過,畢竟是陸雲奚之物,他自然不好再三追問。


    “如今你已近傷逾,之後,有何打算?”陸雲奚朝前走了兩步,卻是突然問道。


    “我亦不知!”蘇邁頓了頓,隨後又歎道:“原來到這山中來,隻是受人之托,如今看來,這猴穀乃是一絕地,天狼穀多半也是誤傳,此行,隻怕亦隻能無功而返!”


    “日前,我亦在這周邊查探過,近百裏範圍內,皆是莽莽叢林,別說狼穀,便是如這猴穀之地,均不多見,你欲之地,隻怕真是傳聞!”陸雲奚亦點點頭,以她的修為加之那靈鳥朱帝,若真有成群妖狼出沒,不可能無法察覺。


    “眼下不知那城中是何情形,你若回城,隻怕步步艱難啊!”


    陸雲奚見蘇邁一臉深思的樣子,又提醒道。


    “生死有命,我受人之托,縱是無法達成,亦得回城有所交代,之後的事,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蘇邁言語中亦有幾分淡然,那施楠還在藺家等著他的消息,無論如何,得回去一趟。


    “江湖險惡,你好自為之吧,無論如何,留得性命要緊!”陸雲奚亦不知如何勸阻,人各有誌,多說無益,蘇邁如今這境況,便是她有心庇護,也無能為力。


    “多謝陸姑娘一路守護,隻恐日後再無相見之期,姑娘多珍重!”蘇邁聞言,拱手說道,言語中有頗多無奈,又有幾分淒涼。


    相見時難別亦難,江湖路遠,各有征程,蘇邁和陸雲奚一個待罪之身,千夫所指,一個天之驕子,名動神州。


    命運注定,無法一路同行!


    陸雲奚聞言,亦甚覺遺憾,她雖同蘇邁相交甚淺,但內心裏卻也為其遭遇而惋惜。


    初出江湖,不僅為師門所棄,還成為這仙都之公敵,普天之下,要尋一容身之地,又何談容易。


    “吉人自有天相,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不應枉自菲薄!”陸雲奚輕歎一氣,徐徐說道。


    蘇邁聞言,神情複雜地點點頭。


    陸雲奚的鼓勵,於他而言,便像是這艱難人世的一點星光,照見他千瘡百孔的內心,雖然微弱,但也給了他幾分獨自麵對困境的勇氣。


    就在蘇邁正準備道別之時,林中突然傳來花相容的叫喊之聲。


    “蘇邁,仙子,你們在哪?”


    二人聞言,不約而同地朝前方林中望去。


    片刻後,便見花相容一陣小跑,朝二人所在之地奔了過來。


    “花公子,發生何事?”蘇邁見花相容神情甚急,忙問道。


    “我在那洞中,發現了些東西!”花相容望了望二人,應聲回道。


    “東西,是何物?”陸雲奚亦有些意外,忙問道。


    她在那洞中呆了半個月,亦未發現在何異樣,這花公子又能有何發現?


    “一些古怪的圖案!”花相容邊說著話,邊抬起手,將手中之物在二人眼前晃了晃,隨後又道:“還有這個!”


    “一把斷劍?”蘇邁眼光掃過,卻是一把看上去甚為普通的斷劍,劍柄以下僅餘不到三寸。


    “這是我在那洞內一塊石頭下麵發現的!”花相容將斷劍遞給蘇邁,接著道:“你出來之內,我甚覺無聊,本想找找這魂妖可有留下能證實他身份的東西,日後也好到韓家查探一番,不料卻找到了這斷劍,還有那牆上隱隱約約的一些圖案!”


    “是何類型的圖案?”陸雲奚追問道。


    “勾畫得甚為粗略,相互間似有聯係,但卻認不出來,依我看,不像是今人所留。”花相容想了想,接著回道。


    “不是今人之物?”蘇邁重複了一句,想了想,又望向二人說道:“一人計短,眾人計長,不妨我們一起去看看,或能有所發現!”


    “我意便是如此!”花相容接口道。


    陸雲奚亦點了點頭,隨後三人便一陣疾行,朝那妖猴洞內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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