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當蘇邁從睡夢中醒來時,已是日上東山,天已大亮。


    經過這驚魂一夜,回到墟裏村時,寅卯之交,他隻覺疲憊至及,也顧不得通知先生和陸雲奚,回到房間,倒頭便睡。


    這一睡,便是數個時辰,好在修行中人,正常情況下,並不像凡人那般沉睡,這先生的得一廬修於半山之中,平素裏甚是靜謐,但這清晨卻是熱鬧得很,山間活物眾多,鳥鳴猿啼之聲不絕於耳,甚至於,蘇邁睜開眼時,還隱隱聽到長庚那怪鳥的說話之聲。


    不用說,昨晚發生之事,肯定早經這鳥嘴傳了出去。


    昨夜,二人到達墟裏後,夜雪卻突然言說另有事要辦,獨自禦劍而去,甚至於連蘇邁多問一句的時間都未留下,隻說了句日後若有事尋她,可至乾元城的隆福酒樓。


    蘇邁當時很是納悶,據他所知,這墟裏村孤懸湖中,並未有甚出處,夜雪又向何處去?


    不過夜雪似乎並不願意談及這個,便是先前蘇邁問她自何處來時,亦是隨意搪塞,她的行蹤向來神秘,蘇邁亦無甚辦法。


    那長庚鳥困在那孤山之上數百年,本來亦想隨著夜雪一道,離開這青草湖,到那外麵的世界去,不過它身上魂氣甚重,還得依靠蘇邁幫忙,故而不得已,隻好留了下來,不然以它的修為,一不小心,便會被人當妖獸給滅了。


    蘇邁站起身,推開門時,便見那鳥兒圍著陸雲奚腳下,正四足亂舞,口若懸河,說得興起。


    見他出門,陸雲奚忙迎了上來,輕眸淺笑,顧盼生輝,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錯。


    “陸姑娘!”蘇邁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了聲,雖說他平日裏亦起得略晚,但一覺睡到現在,倒很少見。


    “這一趟,辛苦你了!”女子望向蘇邁,柔聲說道。


    “還好不辱使命!”蘇邁擺擺手,笑著回應。


    “聽長庚所言,你們昨夜,算是九死一生啊!”陸雲奚複道,眼神望去,頗有幾分異色,說到你們二字時,聲音略高了幾分。


    “別聽這鳥添油加醋的,其實也還好!”蘇邁聞之,心中一動,忙接道。


    “哦,那就好……”陸雲奚微怔了下,眼神有絲絲黯然,不過隨後卻未說話。


    蘇邁見狀,亦不知該如何解釋夜雪之事,沉默片刻,才想起未見到先生,便將那蓮蓬取出,遞給陸雲奚,急道:“先生,去了何處?”


    “先生知你平安歸來,一早便去采藥了!”陸雲奚回了一句。


    “哦……”蘇邁應了聲,隨後又道:“陸姑娘,有了這蓮心,你的修為應很快便可恢複了吧?”


    “修為盡失,等於廢人,便是有靈藥相輔,丹田重建,亦非朝夕之事!”女子應了聲,對此,似乎早有所料。


    “那便在先生這靜修好了!”蘇邁朝四周望了望,隨後又道:“這墟裏村孤懸世外,先生這得一廬更是清靜靈秀,正適合你養傷!”


    “蘇邁,這墟裏村,真的沒有通往外界之路麽?”陸雲奚聞言,未及回複,卻突然問了句。


    “據我所知,是沒有的!”蘇邁默然片刻,輕歎一氣,方回道。


    “若是如此,那夜雪又去了何處?”陸雲奚似乎猶有些不死心,複問道。


    “這事,我真不清楚,我和她其實並不算熟,先過她曾救過我,這回隻怕亦是從星羅海流落至此,我們剛好在那湖中遇見,她正好無事,便助了我一程,至於去了何處,我亦不好過問!”蘇邁緩了緩,解釋了一句。


    “哦……”陸雲奚頗有些許失落,不知是對夜雪,還是對那出湖之事。


    “蘇邁,回來了啊!”蘇邁正覺有些尷尬,不知該如何回複時,卻突然聞得先生之言。


    如春風拂過一般,蘇邁隻覺身心一暢,忙轉過身,朝先生迎去。


    之後之事,自然順理成章。


    蘇邁取得了那蓮心,陸雲奚之疾便有可解之法,先生既然有此一說,應是心中有數,這治病之事,蘇邁亦插不上手,隻好聽先生安排。


    如此一晃,便是月餘。


    陸雲奚在先生的指點和照顧之下,精神好了許多,按她自己所說,原本幹涸的丹田,終於有了反應,靈力也在一點點回複之中,不過,這過程自然很是緩慢,卻非短時間內可以如願。


    陸雲奚自幼修行,習慣了山居的清修生活,對此事倒也看得挺開,每日天未亮,便起床練功,數個周天之後,就到那山後竹林之中練劍,日複一日,風雨不改。


    而蘇邁卻有些耐不住,他身無修為,每日雖也打坐修行,得空時練練那五行劫術,順便研習下那長歸的分魂之法,日子過得頗為閑適。


    無聊之時,他便溜下山去,去找那三獲玩。


    那墟裏村離得一廬尚有一段路程,原本蘇邁想著,讓那長庚鳥駝著自己,不過片刻之事,但先生有言,這村子皆是凡俗中人,不欲蘇邁憂亂他們的生活,故而亦不許這鳥兒變身甚至說話,蘇邁亦隻能獨自前往。


    不過好在他雖不能禦劍而行,但畢竟修行這麽些年,腳力尚可,這點路程倒也無甚大礙,故而三天兩頭,便往山下跑,見到魯三獲的次數,比見陸雲奚還多。


    老魯頭祖孫倆初時見蘇邁從那霧中安然而回,自是又驚又喜,特別是魯三獲,纏著蘇邁講那霧中情形。


    蘇邁對此,自然早有所料,那些魂靈之事,對於凡俗之人,自是驚世駭俗,蘇邁不願他們心中有甚陰影,故而隻說那霧中並無甚妖魔鬼怪,隻是藏著有毒的瘴氣,人一進入其中,便會中毒而亡,而自己先前有先生所贈之藥,故而逃過了一劫,不過也差點丟了性命。


    祖孫二人對此,亦是半信半疑,不過蘇邁無事,便是最好,之後也不再追問。


    此後,蘇邁便在山上山下,隨意流連,修行倦了,便到村裏玩上兩日,日子過得倒也自在。


    那長庚鳥原本想靠蘇邁助其除去一身魂氣,但蘇邁對此毫無把握,生怕一個不慎,便將這鳥兒燒死,故而一直未敢答應,之後那鳥兒求助於先生,先生卻笑而不語,隻說時機到了,自然便成,卻沒告訴它,那時機,何時會到。


    不過好在它會隱身之術,在山上呆得久了,便飛去那村裏村外,甚至大湖之中轉上一圈,心情好時,還會抓幾條大魚,到山上改善下夥食。


    先生和


    陸雲奚皆是清修之人,飲食頗為清淡,這烹魚之事,自是蘇邁動手,至於吃嘛,這鳥兒便也很不客氣。


    如此,又過十來日,蘇邁算了算,若在神州世上,此刻,隻怕已是寒冬時季,隻是不知,這山上,又是否會有冬天?


    先生照例早出晚歸,有時甚至數日不回,不過蘇邁對此,早已習慣,先生不在,他便跑到山下遊玩,一方麵,不想打憂陸雲奚清修,另一方麵,心下也隱隱怕她再突然提及離開此地之事。


    這一日,蘇邁正自村中返回,信步在山中行走,離那得一廬尚有半裏之遙,便聽得那半空之中,傳來長庚鳥的叫喊之聲。


    “蘇邁,蘇邁,你總算回來了!”


    “瞧你這毛毛燥燥的樣,還不滾出來!”蘇邁對它,倒也不客氣,仰著頭喝了一聲。


    片刻,便那見鳥兒撲著翅膀,圍著蘇邁轉個不停。


    “趕緊下來,轉著我頭都暈了!”蘇邁沒好氣了叫了聲,隨後又皺著眉道:“我不是昨日才離開的麽,大驚小怪做甚?”


    “我發現了個地方,很是好玩!”那鳥兒落到地上,仰頭說道。


    “這山上能有甚好玩的地方,不就是些古樹竹林之類的!”蘇邁不以為意,漫聲應道。


    “不是啊,這山後麵,有片山崖,上麵好像刻著許多小人!”那鳥滿眼興奮,蹦著身子,怪叫道。


    “小人?”蘇邁聞言,低著頭,望了那鳥兒一眼,神情頗為好奇。


    “沒錯,那地方你也去過的,就在那崖邊。”長庚鳥點了點頭,回了句。


    “快帶我去看看!”蘇邁一聽,來了興致,忙催促那鳥兒起行。


    這後山之上,乃先生清修之處,平素極少有村民至此,故而長庚鳥倒也不怕嚇到人,一轉身,便恢複了真身。


    很快,便見它長翅一展,載著蘇邁,繞過那得一廬,往後山而去。


    墟裏村居於島上,依山麵水,青草湖茫茫無邊,這後山亦甚是闊大,隻不過,離得一廬不到十裏之地,便是一片斷崖,深不見深,亦不知其寬,崖對岸,雲海蒼茫,不知何處,村民至此,再無路可行。


    蘇邁此前亦曾至此,想找找這後山,是否有離島之路,不過見這千仞斷崖,便打消了主意,這地方,想來便是一絕地,以他的修為,想去一探,自不可能,便是陸雲奚,若無法恢複先前的修為,亦很難過去。


    而此次,長庚鳥所言之處,便是那斷崖靠近後山一側,一條裂縫之中。


    說是裂縫,不過相對斷崖而言,看上去,長約五十丈,寬卻不過十來丈,若站在其內朝上觀望,則更像一峽穀。


    “你所說的,便是此處?”蘇邁站在崖邊,指著前方石壁問道。


    “就是這!”那鳥兒立於蘇邁身側,看上去,比他還高出不少。


    “什麽也沒有啊?”


    蘇邁仔細望了望,卻見那石壁呈灰黑之色,許是長年風吹日曬,崖壁之上,有一道道深淺不一的溝壑,除此之外,卻什麽也沒發現。


    “你修為太低了,離得遠,看不到有甚奇怪!”


    長庚鳥理所當然地應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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