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驚雷在容鈺珩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他還沒想好是不穿鞋轉身就跑還是穿上鞋體麵離開, 玄關前的走廊裏就傳來了“噠、噠”的腳步聲。


    在歡慶的背景音樂下,透出幾分紅白喜事的征兆。


    容鈺珩背後一激,扭過頭就把手按在了門把上。還沒來得及奪門而出,一隻胳膊突然從他背後伸過來,牢牢扣住了他的肩, 溫和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小珩, 去哪裏?”


    容鈺珩的手微微一顫,隨即收斂神色,故作鎮定地轉過來,“給你們帶了禮物, 忘車上了。”


    “來就來,還帶什麽禮物?”


    容琮彥說完, 胳膊一收攬著前者就要往屋裏走。


    容鈺珩死死摳住了腳趾企圖讓腳底黏在地麵上, 卻依然被平行地拖回了客廳裏。


    他感覺自己像個掃地機器。


    偌大的客廳,容天慎端坐在沙發上,神色肅穆。紅木寬幾擺在沙發前, 上麵擺了一桌的標簽。


    容鈺珩餘光一掃,棍棒、長鞭、鐵簽……


    他抿了抿嘴唇, 盡量穩住自己的聲線, “這是做什麽?”


    容天慎沉冷地看著他, “抓周。”


    容鈺珩目露蕭瑟,“為一年後的我嗎?”


    容琮彥無奈地歎了口氣,終究還是於心不忍, “也不至於到轉世投胎的程度。”


    容鈺珩明白了,“意思就是打不死我。”


    “……”


    眼看著兩兄弟的相聲說得一唱一和旁若無人,身為主審卻莫名受到冷落的容天慎終於忍無可忍地冷哼了好大一聲!他舉起毛拖鞋就朝容鈺珩“啪”地飛過去——


    “回家也不知道叫人!我坐這兒這麽大個人,沒聽你叫一聲,這些年的書都白讀了!”


    容鈺珩猝不及防被砸得“嗷”一聲,他竄到容琮彥背後,委屈巴巴地探了個腦袋出來大聲逼逼,


    “我一回家你就拿這招待我!”


    “你是什麽貴客嗎,還招待你!”容天慎又脫下另一隻毛拖鞋飛過去,“是不是還要八抬大轎來抬你!”


    他說完拖起沙發上的抱枕,追著就要打過去,容鈺珩趕忙拉住容琮彥的後衣擺,像老鷹捉小雞似的閃躲,“你凶什麽啊,我幹嘛了!”


    容琮彥被夾在中間累覺不愛,“你們別鬧了,小珩也是好不容易回來一次,爸、差不多了吧。”


    容天慎就拎著抱枕去砸容琮彥,“都是給你慣壞的!”


    容琮彥杵在原地閉上眼睛代珩受過,“是我是我……”


    在枕頭“砰砰”的拍打聲和被帶起的風聲中,容琮彥恍恍惚惚地想:


    為什麽把狗崽騙回來了,到最後受傷的卻是還自己?


    這場荒謬的枕頭仗在洋溢的歌聲中一直持續到了開飯。


    直到家裏的阿姨從廚房端了飯菜招呼他們上桌,客廳內才得以恢複片刻的安寧。


    飯桌上盛了一鍋雞湯,這個季節剛好用來燉白果,香味清醇。容鈺珩的口水又開始在喉嚨裏“咕嚕咕嚕”打轉……至少燉雞是沒騙他的。


    容天慎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就你這幅德行,和別人吃飯都沒被嫌棄?”


    容鈺珩“哼”了一聲,高傲地拉開椅子坐下:他溫飼主可從來沒嫌棄過他,甚至還能從他嘴裏拉絲~


    等到吃飯時,容琮彥就和容鈺珩閑聊,“工作怎麽樣,當明星很累吧?”


    容天慎像個自動抬杠的etc,“有什麽工作是不累的?”


    “……”容琮彥堅強地把話題維持下去,“在外邊別虧待自己,該吃就吃,該休息就休息。”


    容天慎,“我看他氣色比在家裏還好。”


    容琮彥,“……”爸,閉嘴。


    容鈺珩一聲不吭,不開心地悶頭啃雞腿。


    容琮彥隻能挑了個容天慎插不上嘴的話題,“你之後有什麽安排?”


    容鈺珩這才得以出聲,“發行專輯,錄節目……有可能會進組。”


    前兩個容琮彥是知道的,但進組的消息他沒聽過,“進組?拍電視劇嗎。”


    “嗯。”


    “哪種類型的?”


    思及那神奇的劇本,容鈺珩嘴裏的雞骨頭猛地滑了一下,差點戳翻自己的後槽牙。他凝了凝神,“……勵誌成長吧。”


    容天慎臉色稍霽,“這還行。做人就要做一個健康向上的人,給別人傳播正能量!尤其你現在是個公眾人物,別拿普通人的標準要求自己,公眾人物肩負著社會責任,聽明白了沒有!”


    容鈺珩被叨叨得雞腿都不香了,他撅起油亮的小嘴發出抗議,“講就講,你這麽凶幹什麽?”


    容琮彥趕忙給父子倆夾菜,“誒、好了好了,吃飯……”


    飯後,容天慎背著手溜去園子裏散步消食。


    容琮彥和容鈺珩倒在客廳邊的懶人沙發上並排癱平。


    容琮彥給自家弟弟揉著小肚皮,“別生爸的氣,你回來這一趟他也期待了很久的。”


    容鈺珩思及那極其專業的翻唱和豐富多彩的抓周,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我能感受到他的熱情。”


    容琮彥失笑,接著給他揉了會兒。等到容鈺珩舒服得眼睛都快眯上了,他忽然問道,“聞姨還好嗎?”


    容鈺珩一下就醒了。


    容琮彥問的是他媽媽聞琴。


    他的嗓子眼驀地有些發澀。隨即又在腦海中調出紅燒肉的圖像,用溢出的口水潤了潤嗓子,


    “老樣子啊……環遊世界,偶爾跟我聊兩句,發幾張高糊自拍。”


    “聞姨的心態一直很好。”


    “還不是被某人的臭脾氣磨礪出來的。”


    容琮彥沒有說話,容鈺珩就接著說,“我還以為一家人可以永遠在一起的,沒想到突然就離婚了。愛情的保質期都這麽短嗎,說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了。”


    容琮彥溫和地搓搓他的小腦殼,“愛情是兩個人的事,不在其中無法評判。你別再怪爸爸脾氣差了,愛或不愛都沒有對錯。”


    容鈺珩默了兩秒,若有所思道,“那好叭,我不愛你了哥。”


    容琮彥搓腦殼的動作一滯,隨後捧著他的腦袋瓜地把人摁在絨絨地毯上細細摩擦,


    “我說的是愛情。”


    “………”容鈺珩的臉擦著毛絨毯,眼睛被拉成了吊角眼,他模模糊糊地從臉與地毯貼合的縫隙中裏呲兒出一絲氣音,


    “對唔起。”


    一直待到吃完晚飯,容鈺珩才離開。臨走的時候,客廳裏又放起了背景樂。


    敲鑼打鼓一片歡騰仿佛在送瘟神。


    他決定之後再找機會為他的大扇貝寫幾個新劇本。


    因為第二天還有工作,容鈺珩回宿舍後便早早打開了空調電熱毯,洗漱完鑽進被窩裏玩手機,打算采用“疲勞入眠法”進入夢鄉。


    正玩著,溫擇琤的消息忽然彈了出來。


    【溫擇琤】:崽崽一天沒找我,是不是有新主人了?[海獺狐疑]


    【容鈺珩】:我隻有一個飼主~飼主有什麽吩咐[海獺星星眼]


    【溫擇琤】:沒事,就是關心一下小倉鼠的飲食起居


    【容鈺珩】:多麽盡職盡責的飼主!沒在身邊的日子還知道雲養殖!


    對麵的溫擇琤看到信息,嘴角就彎了彎:如果可以,他才不想雲養殖,他想親手養。


    從早上起床給倉鼠刷毛到晚上哄倉鼠睡覺的那種養。


    【溫擇琤】:早點睡,你明天還要試鏡


    【容鈺珩】:你記得好清楚


    【溫擇琤】:畢竟有本倉鼠飼養記錄簿


    容鈺珩看到這裏莫名覺得甜滋滋的,他和溫擇琤回了句“晚安”便放棄了“疲勞入眠法”,乖乖放下手機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施秋來接容鈺珩試鏡。


    容鈺珩上車時,施秋的眉頭就皺了皺,“你過來。”


    容鈺珩乖巧地探了個腦袋過去。


    施秋伸手扒拉了一下他的臉,“皮膚有點幹,昨天沒敷麵膜嗎?”


    容鈺珩摸摸鼻尖,心虛地撤回去,“敷了,隻是空調電熱毯開著忘記關了。”


    施秋“叭”地捶了一下喇叭,“空調電熱毯整晚上的開,你是要給自己人工脫水嗎?”


    容鈺珩縮在副駕座上乖乖聽訓……倉鼠的腦容量都是很小的,他和他溫飼主聊忘了啦。


    趁著還沒到試鏡現場,施秋從車裏拿了盒麵膜出來,讓容鈺珩緊急補個水。


    車程一個小時,等下車時容鈺珩終於又變回了那隻油光水滑的小倉鼠。


    試鏡點裏已經等了十來名演員,也不全是來試鏡男一的,《素衣客行》是近期以來最大的一部ip,能在裏麵拿到一個稍微出彩點的角色都挺不錯。


    容鈺珩掃了一眼,竟然還看到了兩個熟人——徐蓀和宰岸也來了。


    宰岸旁邊還站了一名中年男性,容鈺珩看他們說話的神情,猜想後者應該就是宰岸的那位叔叔。


    正打量著,對麵的徐蓀突然側頭看過來,和他對上了眼神,但徐蓀很快又別開了視線,顯得有些尷尬。


    “容鵝!”


    驀地一道聲音拉回了容鈺珩的注意力,他轉頭望去就看見一隻白團子正朝他蹦躂過來。


    這會兒已經快要入冬,白團子穿得毛絨絨的,看上去越來越像隻團子……


    容鈺珩輕晃腦袋甩開腦海中的畫麵感,同洵光打了個招呼,“你怎麽跑這裏來了?”


    洵光自來熟地擠了他一下,“我出來尿尿!”


    容鈺珩瞬間驚恐到鼻洞都張大了:快住口!周圍的人都在看你!


    施秋之前沒見過洵光,這會兒看到個“小姑娘”相當熟稔地跟容鈺珩打招呼,還以為是容鈺珩認識的小演員,一起來試鏡的。


    她伸了個手過去,“你好,我是鈺珩的經紀人施秋。”


    洵光“嗷”了一聲,握上去,“您好,我是洵光。”


    施秋,“……??”


    幾人間的照麵以洵光憋不住尿作為收尾,待後者“啪噠噠”離開後,施秋一臉迷幻地轉向容鈺珩,發出靈魂三連問,


    “現在的編劇都這麽小?你跟她怎麽認識的?你們什麽關係?”


    容鈺珩也是一言難盡,“她隻是看上去小,應該比我大一點;上次去給漱白哥探班認識的;網友關係。”


    施秋眼神複雜,“你這網友還挺給力。”


    “……”


    離試鏡還有一會兒,容鈺珩正和施秋聊著,就聽另一頭傳來一陣動靜。


    抬眼看過去,正是宰岸他們那裏。


    宰岸對麵站著從廁所回來的洵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瞳孔有留影功能,容鈺珩總覺得她眼裏似乎映著一坨屎。


    容鈺珩想起洵光的朋友圈,大概猜到了宰岸他們的來意。


    容鈺珩轉頭小聲問施秋,“帶資進組也能這麽高調嗎?”


    施秋說,“沒有明確說是帶資進組,別人也不能說什麽,而且就算猜到了又怎麽樣,這種事很平常的。”


    她和容鈺珩繼續道,“上回我看過一個厲害的,還在試鏡呢,直接就把銀行卡拍桌上了,周圍好幾個一起試鏡的人,臉色一下就變了。”


    容鈺珩發出讚歎,“隻有想不到的,沒有做不到的。”


    施秋,“是這個意思,你入圈沒多久,以後還能見識到更多奇葩操作。”


    兩人正湊在一塊兒小聲逼逼著,忽然就聽那頭的動靜大了起來。容鈺珩吃瓜的本性又逐漸浮出水麵……他沿著牆根兒偷偷摸摸地溜過去,企圖吃到第一口最清甜的瓜。


    近了,就見宰岸的叔叔麵色難看,徐蓀這根牆頭草又在兩人中間輕輕搖擺,“洵光老師,四千萬已經不少了,你知道這位是誰嗎?麥香的老總,財力有保障,不必擔心承諾的錢不到位。”


    洵光看了宰岸叔叔一眼,“麥香的老總?”


    徐蓀忙“誒”了一聲,容鈺珩就看見洵光那張嘴緩緩張開了——


    因為占據了最佳吃瓜地勢,他甚至能清晰地瞥見前者舌尖上打轉的連篇髒話。


    容鈺珩還沒來得及為對麵點上蠟,就見洵光團住了弱小的自己,臉上的脆弱在燈光下搖曳閃爍,


    “原來是宰總,失敬失敬…”


    “……”


    他差點爆發出“噗科!”一聲銳利尖笑。


    容鈺珩腦海中浮現出洵光發過的一個表情包:


    崽種,過來拳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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