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整, 婚禮正式開始。


    由於到場的賓客過多,原本打算設在海岸邊的場地挪到了一處視野較高的室內場館。


    場館四周都是透明的玻璃牆,透過玻璃可以看見遠處蔚藍的大海向天際鋪展,與澄淨的天空在遠方交匯於一線,泛起粼粼的金光。


    場地的中間搭了司儀台, 背後的幕板呈扇狀展開;台前是一條走道, 通向花門。


    走道和司儀台都高處地麵一截, 連成了一個整體,上麵鋪滿了厚厚一層白色花瓣,在陽光的照耀下神聖又雅致。


    溫擇琤已經等在了司儀台中間,麵朝著前方的花門走道, 身姿英拔,目光熾灼。


    容鈺珩站在走道入口的花門下, 麵上染了層薄紅, 映襯著頭頂交相盛放的藍色妖姬和白玫瑰花。


    灼目的璨藍與聖潔的純白下,他眸光清潤,唇瓣殷紅, 看上去格外動人。


    台下眾豪門憨批見狀紛紛交頭接耳:


    哇哇哇,他們容兒子不說話的時候還真像個人的樣子!


    容琮彥充當伴郎立於容鈺珩的身側, 胳膊微微抬起。


    容鈺珩深吸一口氣, 把手挽在他肘彎。


    “緊張?”容琮彥低聲問。


    容鈺珩抿著嘴, 輕輕“嗯”了一聲。


    雖然之前彩排過了,但隻是粗略地走了個過場,很多細節的步驟並沒有進行。


    容鈺珩此刻還有點忐忑——


    要是他們拉出的絲不夠勁道, 會不會影響到整場婚禮的質量?


    容琮彥尚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在擔心什麽,他溫聲寬慰,“如果真的緊張,那接下來就交給我。”


    容鈺珩瞬間眼神微妙,“你要代婚?”


    “……我是說帶你過去,小傻逼。”


    鐺、鐺、鐺!


    幕板頂上的銅鍾敲響了三聲,宣布進入儀式。


    容鈺珩挽著容琮彥的肘彎,抬腳踏上鋪滿白色花瓣的走道。


    剛走出兩步,他忽然感覺有微風貼著地麵拂過。


    還沒來得及細想室內為什麽會有風,就見腳下的花瓣頓時如同潮汐一般從他們走過的地方向前層層推進……


    還有幾瓣被吹飛到空中,帶起一陣芬芳馥鬱的香氣。


    隨著花瓣被吹散,底下掩藏著的玻璃走道逐漸顯露了出來:


    隻見原本中空的走道內此時已經全部注滿了水,一群色彩斑斕的觀賞魚遊在走道兩側。


    在純白花瓣的掩映下,金黃與橙紅翻滾交替,還夾雜了幾點螢藍,顏色漂亮得出奇。


    容鈺珩腳步一滯,隨後猛然抬頭看向溫擇琤——


    隔了十來米的距離,他們的眼神在半空中相交了。


    溫擇琤緊張中帶了點興奮,正期待地看著他,黝黑的瞳孔裏光彩閃爍,仿佛在邀功。


    我在想如何給你製造小驚喜。


    那日的話語浮現在腦海中……他早該想到,溫擇琤從來都不隻是說說。


    容鈺珩的眼眶驀地有些發燙,酸脹的情緒像是溢出了瓶頸口,漫了一地。


    四周人聲和背景逐漸模糊,唯有視野中心無比清晰地映出溫擇琤一人。


    手上忽然傳來一股輕微的力道,把容鈺珩帶回到現實的婚禮進程中。


    容鈺珩轉頭看向容琮彥,後者朝他示意道:婚禮還在繼續。


    他抿了抿嘴唇,慢慢平複下有些波動的心情,挽著容琮彥的胳膊接著往前走。


    伴隨著他們前行的腳步,花瓣被微風層層推開,玻璃台下的觀賞魚就像是排著隊,全都從群聚的花門下一簇簇湧向司儀台。


    它們分遊在走道兩邊,就像是特殊的路引,將容鈺珩一步步引往他所歸屬的方向……


    待容鈺珩走到溫擇琤跟前時,整個司儀台上的花瓣已經全部被吹落了。


    成群的觀賞魚在兩人腳下擺尾遊動,藍底之上翻起一陣金紅的波浪。


    容鈺珩看著溫擇琤,心裏有些羞臊,卻抑製不住喜悅和動容,“你怎麽想到要做這個的……”


    溫擇琤目光專注赤誠,愛意幾乎掩藏不住,


    “喜歡嗎?這代表餘生有你。”


    花瓣散落之後,遊動的魚群帶你來到我這裏。


    ——就算有朝一日芳華謝落,我們容顏老去,我也想和你在餘下的生命中,此生獨一。


    容琮彥站在容鈺珩身側,他看向溫擇琤,默了兩秒沉聲道,“你要好好愛他。”


    溫擇琤這才轉向容琮彥,他收斂了愛意,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我會。”


    容琮彥鼻尖一酸,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他從小寵大的小扇貝被另一個男人叼跑了。可惡,他恨……!


    但容琮彥最終還是握著容鈺珩的手,放到了溫擇琤的手心裏。


    這一刻,容鈺珩感覺他和溫擇琤之間像是締結了某種儀式,熱度從兩人交握的手心裏直通向四肢百骸,最後匯聚到心髒的地方。


    熾熱滾燙。


    台下傳來眾人如同潮湧般的掌聲,飽含著祝福與熱忱,盈滿了整個室內場館。


    頭頂金色的日光透過玻璃折射在溫擇琤和容鈺珩的臉上,投進兩人的眼底,柔軟明亮。


    ……


    這一溫情的氣氛終結於洵光的上場。


    有了溫擇琤的善意提醒,洵光從善如流地換回了她的平底鞋。


    但由於捧花太大,導致她看上去和捧花渾然一體——尤其那條白色的裙擺,綴在繁盛的花束下麵就像是個捧花底座。


    祖安底座矜持地蹭到容鈺珩和溫擇琤跟前,往上竄了竄:快拿花!


    容鈺珩麵容一擰,“………”噗科!


    溫擇琤接過捧花,轉頭遞到容鈺珩懷裏,“容容,請你和我結婚…呋哈。”


    “……”


    容鈺珩深深地望了溫擇琤一眼——原來你也覺得洵光像捧花底座。而且還沒忍住笑出聲!


    好在司儀的腦子姑且算個正常人,沒有過多的無端聯想。他聲線平穩,語調高亢,“請新郎交換戒指!”


    容鈺珩這會兒的情緒已經從溫情浪漫中脫離了出來,恢複到往常的水準。


    他趁著溫擇琤垂頭給他戴戒指,小聲逼逼,“他為什麽隻說一個‘新郎’,聽上去像水仙精的個人婚禮一樣。”


    溫擇琤幹脆也趁著戴戒指加入閑聊,“因為說兩次‘新郎’會顯得他像個結巴。”


    容鈺珩,“那他可以說新大郎、新二郎。”


    “……”溫擇琤手一抖,差點沒拿穩戒指。


    不,他並不想當大郎。


    他將戒指套入容鈺珩白皙漂亮的指節,用不實的誇讚終止話題的深入,“不是所有人都如你這般文采斐然。”


    容鈺珩頓覺身心舒暢,他給溫擇琤回戴上戒指,恬不知恥道,“也是。”


    “……”


    一旁的司儀尚不知這兩人趁著戴戒指在小聲逼逼他的台詞,他按照流程繼續主持著,


    “下麵——請二位以愛情的名義宣誓,你們是否願意同對方結為伴侶?”


    “我願意。”


    “我也願意。”


    司儀,“無論順境或逆境,富有或貧窮,健康或疾病,你們都願意終生相伴,不離不棄,直到天長地久嗎?”


    溫擇琤抬起容鈺珩的手,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當然。”


    容鈺珩瞥了眼自己手背上的唇印,思緒有一瞬的恍惚,“……我也。”


    司儀,“……”聽起來怎麽這麽像加一?


    這一微妙的小插曲很快被翻篇,接下來就是最令人激動的接吻環節!


    “請新郎交換一個親吻——”


    台下瞬間掀起一片起哄聲:


    “喔喔喔!!!”


    “舌吻、舌吻!!是男人就把他吻到閉氣!”


    “快點,我要聽啵唧啵唧的水聲!!”


    容鈺珩無語,這一聽就知道是他那幾個憨批兄弟。


    好在他們已經提前準備了視覺盛宴,此刻更是不懼風雨!


    不等溫擇琤捧著容鈺珩的臉低頭吻下來,後者就先一步勾著他的脖子撅起小嘴貼了上去——


    唇瓣緊貼著唇瓣,舌頭靈活勾動,水聲漬漬。


    台下的尖叫起哄聲頓時更為猛烈:


    “啊啊啊啊真的是舌吻啊!”


    “臥槽臥槽、溫老師的舌吻,他居然有這麽火熱的一麵嗎?”


    “容鵝子好樣的,攻他!”


    ……


    然而,台下眾人隻激動狂躁了不到半分鍾,就發現台上那對新人嘴上的動作逐漸變味……


    就像是,在萃取些什麽。


    身經百戰的蘇瑜殷莫名地眉心一跳,還沒等他來得及拉警鈴,就見視野中有道熟悉的光芒一閃而過——


    尤其今天陽光正好,那道經過擇城一遇千錘百煉而出的銀絲就在空中牽起一條蜿蜒的細線,弧度優美,晶瑩灼目。


    眾人曖昧的起哄聲戛然而止、


    全場都被那似黏稠似柔韌的細絲震懾在了原地!!


    特別是距離兩位正主最近的容琮彥和洵光,幾乎在一瞬間就貼在了一起,相互傳遞力量、緊緊相依!


    容鈺珩和溫擇琤自我陶醉地拉完絲,還十分自覺地進行了回收。


    兩人這會兒興奮得臉頰都是紅撲撲的,他們望向場下已然呆滯的眾人,垂眸一笑,“讓大家見笑了。”


    片刻的寂靜之中,唯有司儀驚恐的呼吸聲透過話筒在空氣中層層傳播……半晌,他尾音打著顫,違心誇讚,


    “二位真是一對璧人,天造地設!”


    溫擇琤和容鈺珩相視一笑,甜蜜溢滿了空氣。


    ……


    婚禮到這裏就走完全部的流程了。


    容鈺珩正準備等著司儀宣布結婚儀式結束,卻忽然被溫擇琤一把摟住了腰,帶著往台前方走了幾步。


    容鈺珩,“?”


    溫擇琤托著他的腰,把人轉了個身,麵向背後的幕板。


    幕板上藍天碧海的背景一閃,變成了一片黑底,上麵緩緩浮出一行發光的白字,竟然是段vcr。


    它開頭的白字寫著:


    “你所不知道的,我關於你的全部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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