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雙的意思,當然是天下找不出第二個,白衣女子很美,容色晶瑩如玉,如新月生韻,雙目猶如一泓清泉,與凡塵不同。


    雖不是顯得特別美豔,但一轉身,便是天下無雙。


    不在於容貌。


    美麗通常是一瞬間的事,瞧見了,有了印象,便算定格。


    由內而發的,才是區分她與凡塵的那層間隔。


    白衣女子看起來年紀不大,應與葉磊相仿,而那雙清泉,要見過多少風雨才能擁有?


    白衣女子,問道:“書院學子?”


    葉磊想了想,說道:“算是。”


    望月書院乃天下第一院,能成為這裏的學子,無不視為一種驕傲,算是二字,顯得有些牽強,葉磊覺得自己雖然沒有上過一次書院早課,不過既然食宿都在這裏,應該算是書院弟子。


    葉磊問道:“你呢,也是這的?”


    白衣女子略思,說道:“我也算是。”


    女子的回答竟和葉磊毫無二致。


    “我彈得不好聽?”女子輕輕問道


    “嗯,曲不成調,的確算不上好聽,不過很有意思。”


    如果這樣和陌生人說話,難免會讓人覺得無禮,甚至無法接受,不過兩人都不是尋常人,自然不會在意。


    白衣女子想了想,說道:“既然不好聽,又有什麽意義。”


    葉磊看著她笑了笑,說道:“彈琴不好聽,當然是件沒有意義的事情,可我們在人間活著,本就不為了有意義,而是為了有意思。”


    這段話說的極簡,卻極有深意。


    女子隻是思考了一下,便把握住葉磊想說什麽,然後她淡淡的笑了起來。


    山林中沒有花,午後見不到月亮,自然無法閉月,難以羞花。


    葉磊看到了,目光卻再也無法離開。


    有一種真實的感覺,它不是虛幻,也不是偶然,它是偶然寓於必然之中,一切理性認識,往往都是依賴感性認識的,沒有感性的基礎,就沒有理性的判斷。


    那些妙不可言,對美的感受,往往都是在某個特有的瞬間帶來的。


    白衣女子淡然道:“有理,你說的也很有意思。”


    女子忽然有些興趣,並不是對葉磊,而是在這個時間,見到這個人,聽到這番話,讓她感覺有些興趣。


    在這綿綿細雨中撫琴,很有意思。


    有人聽到,很意外。


    那個聽到她彈琴的人來到這裏,對她說了剛才那番話。


    很意外,很有意思。


    白衣女子想了想,說道:“你想不想喝杯茶。”


    似乎是在詢問,實則不然,可以預料到的答案,不需要詢問。


    所以她說完便轉身。


    因為她知道,那個陌生男子必然會同意。


    倒不是出於自身的某些驕傲,所帶來的自負。


    隻因葉磊之前所言,她明白這個男子聽懂了她的琴聲。


    聽懂便是道和,道和自然無需多問。


    葉磊聽懂了,所以沒有開口,隻是跟著女子,朝不遠處的精致別院走去。


    女子的背影很窈窕,有些好看,不過走路的姿勢卻……很有意思。


    微微曲著腿,隨意的邁著步,腳上拖著一雙青色木屐,一甩一甩的,一步兩搖,像極了村口下完棋,德勝歸來的大爺,散漫隨性,有種說不出的鄉間地頭範,倒是讓葉磊想起了某人。


    這種反差,葉磊越看越覺得有些歡喜,不由笑出聲來。


    “公子為何發笑?”


    白衣女子的發問倒是意料之中,葉磊清了清嗓,麵帶笑意,無比真誠的說道:“姑娘走路的姿勢我很喜歡。”


    白衣女子眉眼一皺,她知道自己的走姿,常人看來略顯怪異,隻是她覺得舒服,所以不願改,當然也沒人敢讓她改。


    葉磊趕忙解釋道:“不要誤會,我是真的很喜歡,因為姑娘走路的姿勢和我師傅很像。”


    看葉磊神色誠懇,又以為他說的師傅,大概是書院某位教習,倒是有些納悶,自己走路的姿勢,沒少被母親指責,這個男子卻覺得好看?


    便在這時,葉磊感覺有一道目光落在身上,轉頭望去,隻見別院樹畔旁站著一位小姑娘。


    那姑娘約莫十三四歲,衣著十分華麗,身上的配飾雖不及蕭思徹,卻也能看出十分名貴,容顏秀美,再長大些,一定是個標誌的美人兒,大眼睛骨碌碌轉著,十分可愛,在不遠處肆無忌憚的打量著葉磊。


    葉磊心想,不知是哪家的大小姐跑到這裏來玩耍。


    這時小姑娘說了句話,卻不是對葉磊。


    “小姐,怎麽彈會琴,還帶回來一個?”


    葉磊這才明白,穿著華麗的小姑娘,竟是白衣女子的丫環。


    看著穿著如此漂亮的丫環,葉磊對踩著木屐,走著大爺步的白衣女子,似乎有了新的認識。


    白衣女子沒有回答,隻是揉了揉小姑娘的頭發,說道:“小小,泡兩杯茶送到露台。”


    那名叫小小的丫環,看了葉磊一眼,吐了吐小舌頭,一溜煙跑了進去。


    ……


    ……


    露台寂靜,偶有清風拂過。


    案上放著兩杯熱茶,青煙嫋嫋,茶碗用的是極名貴的汝窯陶器,葉磊不懂,隻是覺得有些好看,隨意拿起沾了沾微幹的嘴唇,他不懂品茶,卻喜歡其中的悠閑樂趣,不由懶散的半躺在竹椅上,愜意的眯了眯眼。


    坐在山林間精美別院的露台上,看著雨後煙霧繚繞的樹林,品著杯中不知名的茶葉。


    想來這些應該是白發老者的愛好,自己竟會覺得很喜歡,莫不是和老頭待在一起太久了,沾染上了橫秋老氣?


    不去理會腦中那些奇怪思緒,葉磊沒有征兆的對白衣女子,說道:“我叫葉磊,樹葉的葉,三個石的磊,師傅說在枯葉和石頭旁撿到的我,他很懶,所以就這麽取了。”


    白衣女子一怔,她生的很美,美的有些冷,而且身份尊貴,所以大多數人在她麵前都是彬彬有禮,很少會在她麵前多話,不過她覺得這樣倒也不錯。


    “我叫唐一諾,父親給我取的,大概是覺得這名字適合我”她學著葉磊的樣子回答道。


    “恩,的確很適合你,我想你父親可能很喜歡錢。”


    唐一諾挑眉,有些詫異道:“嗯?”


    葉磊說道:“一諾千金麽。”


    “噗。”


    不遠處的小小聽到葉磊的話,不由嗤笑出聲來,心想這人是小姐在哪領回來的,真不知道書院的筆試是怎麽過的。


    這麽隨便的解釋,唐一諾倒是頭一次聽到。


    想到剛剛林中那段含義頗深的話,和此刻對名字的看法,竟出自同一人,不由覺得有趣,看來今日自己一時興起撫琴,倒是讓她碰上一個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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