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借著記憶走了半日,大陣再次變幻,何易周圍的大地完全被迷霧遮蓋住,形成一片混沌。


    他停下腳步,等待著幻象逐漸成型。


    眼下尋找食物不得,尋找大陣陣門的線索又不得,那就隻能尋求破陣之法了。


    蜃界大陣雖然厲害,卻也並非完全沒有破解之法,比如找到一條橫穿整個北荒雪原的山脈或者小路,隻要這樣東西足夠的長足夠的大,不會完全被陣法覆蓋,他就可以沿著這樣東西走出蜃界大陣。


    當然,這樣的東西可不是那麽好找的。


    ......


    在幻象完全形成之後,何易的前方便浮現出幾名士卒的幻影。


    他們表情驚恐,手持兵器擋在身前,似乎在他們麵前,存在著什麽可怕的惡魔。


    然後,何易看到其中的兩名士卒忽然被某種巨大的力量撞飛。


    在半空中,他們的腹腔忽地出現一個巨大的血洞,血液順著空氣流淌而下,形成一種透明的,彎曲的,獠牙狀的恐怖弧度。


    其餘的士兵見狀,皆發瘋般的逃向另一個方向。


    至此,幻象消失。


    “獠牙的形狀?”何易回憶著那鮮血滑落的樣子,陷入沉思。


    這蜃界大陣裏的幻象不可能憑空出現,所以現在展現的,必然是真實存在過的事情,這些幸存的士卒們一定在此處遭遇過某種巨型野獸。


    隻是,那東西並沒有在這裏留下任何痕跡,所以這幻象也就隻映射出了被襲擊的士卒,而並沒有映射那野獸的樣子。


    難道這片雪原裏,除了雪獸玄冥之外,還有其他的妖獸嗎?何易心中疑惑。


    可為什麽在自己飄蕩的這一個月裏,卻連一隻鳥兒都未曾見過?


    想了想,何易還是決定隨著士卒們逃逸的方向繼續搜尋,如果能夠找到活著的士兵,也許就能從他們口中,得知走出雪原的正確路線。


    順著方向,何易來到一處生長稀疏的雪鬆林,為數不多的綠色,也算給這死寂之地帶來了些許生機。


    這裏明顯有過戰鬥過的痕跡。


    一些粗壯的樹幹被巨大的蠻力撞碎,深深陷入鬆軟的雪堆中,何易伸手觸碰,觸感真實,並不是大陣所引發的幻象,周圍還有一些巨大的獸類蹄印,折斷的長矛,以及混合著血水的雪塊。


    此時天色已黑,何易燃起一支火把,繼續向前探尋,不久後,他又發現了幾段殘破的木質拒馬圍起一片營地。


    中央處有一塊燃盡的火堆,旁側堆放了許多長槍,大盾之類的兵器,伸手觸碰,也都是真實存在的。


    看來,那些士卒曾在這裏安營紮寨。


    在一堆散亂的雜物旁,何易在旁邊發現了幾大袋還未來得及被運走的獸肉,早已饑餓難耐的何易再也忍不住,飛奔過去扯下一條獸腿,便狂啃起來。


    就在狼吞虎咽之際,一道淩厲的寒芒自何易背後掠起,直指他的心窩!


    “當心!”側邊傳來一聲厲喝,卻是張槊,正舉著火把,拚命朝何易的方向狂奔!


    何易聞聲,啃食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


    感受著身後傳來的淩厲風聲,他想都沒想,抽出斬魔劍全力向後斬去。


    鏘!


    一聲金鐵交鳴,迸發出一片慘烈的火花,映著火把微弱的光芒,何易看到了一名渾身傷痕的士卒,眼窩深陷,目光驚恐,臉色在火光的映照之下仍舊顯得蒼白無比。


    那士卒雙手握著長槍,在與何易拚了一招後,便被飛奔而來的張槊一腳踹倒在地。


    緊接著,張槊敏捷的用匕首抵住了對方的咽喉。


    “你沒事吧?”張槊背對著何易說道。


    “沒事。”何易感激的看了張槊一眼,方才若不是他提醒,自己怕是要被這士卒一槍穿心。


    “沒事就好。”張槊點點頭,看到旁邊那幾袋肉,頓時流露出餓狼一般的眼神,道:“你來審他,我先去吃些東西,快餓死了!”


    說著,張槊將匕首交給何易,自己便大步走向裝有獸肉的袋子,從何易身邊經過時,悶聲道了句:“剛才的事情,對不住了,錯在我——還是牢獄裏染上的臭毛病。”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何易對他點了點頭,且算原諒。


    ......


    何易低頭看著那士卒的模樣,年紀不大,臉上的稚嫩還未完全褪去,模樣也算清秀,約莫著也就是個十六七歲的懵懂少年。


    這本該是個無憂無慮,四處闖蕩的年紀,可惜命運弄人,被征到了軍營裏。


    自己十六七歲的時候在做什麽?


    何易不禁回想起自己初入牢獄的那一段時間,而後苦澀的笑了笑,將往事從思緒裏甩了出去。


    “你們怎麽還留在這裏?”何易看著那士卒問道。


    相對於“你為什麽要攻擊我”這一類的問題,何易更關心的是這雪原目前的情況。


    況且這人與自己一為兵,一為囚,而且還是私自出逃的囚,讓他們懷有敵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們是...那些死囚?我還以為...是人就好,是人就好...”待那士卒看清了何易與張槊身上的囚服後,也不知怎地,便像是瞬間泄了精氣神一般,長出了一口氣,而後癱軟的躺在地上,額頭冷汗森森,手中的長槍也丟在一旁。


    那是在極度的緊張與驚恐過後,又突然放鬆時,才會出現的情況。


    “是人就好?什麽叫是人就好?”這句話說的很是悚人,何易聞言,眉頭更皺。


    “到底出什麽事情了?”他連忙問道,隱隱覺得與那未知的凶猛惡獸有關。


    “我們,好像被困在這鬼地方了。”那士卒艱難的咽了咽口水,虛弱地說道:“本來食物也足夠堅持一段時間,慢慢尋找出路,可前幾日,我們的營地卻被突然出現的惡獸攻擊了......”


    回憶起之前發生的一幕幕,那士卒仍舊是心有餘悸,一陣陣的後怕。


    “惡獸?”身後正在狼吞虎咽的張槊挑了挑眉毛,暫時停下了咀嚼,粗魯的罵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在這雪原奔波了一個月,別說什麽鳥毛的惡獸,就連一坨鳥屎都沒有看到過!你以為偽造出一些腳印子,我們就會上當嗎?再不說實話,老子現在就結果了你,拿你的肉填肚子!”


    何易同樣點了點頭,這麽長的時間,他們確實沒有在雪原中見過任何活物,但看這士卒緊張的神情,以及滿身包紮的舊傷口————其中有幾道還未來得及包紮的,那明顯就是某種野獸的爪痕。


    腳印可以偽裝,傷口卻是偽裝不得,誰會閑著沒事自己弄傷自己?


    加上何易之前所看到的幻象,不由得他不相信。


    何易還想再問什麽,但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聽側邊的黑暗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那是一隊全副武裝的軍士,約有二三十人,各個手持閃爍著寒光的長槍大劍,很快將他們包圍了起來。


    “你們是誰?快放人,不然我們就要不客氣了!”


    “石川,你沒事吧!”


    “看他們的衣服!他們是逃走的囚犯!”


    “......”


    包圍圈越來越小,何易不得不與張槊背靠背麵對他們,以防背腹受敵。


    張槊一把將那個叫做石川的士卒拽了起來,擋在自己麵前做為肉盾,何易則抽出斬魔劍橫在身前,雙方僵持了片刻,誰都沒有率先動手。


    “我們並無惡意。”何易說道,“隻是想弄清楚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如果沒有必要,何易真的不想與任何人動手,平白無故消耗體力。


    如今這個局麵,無論士卒也好,囚犯也罷,都不過是幸存者的身份而已,若不能成功活下去,任何前仇舊怨都不過是腸子裏的一團臭氣,能放也就放了,放出去倒還比憋著舒坦。


    正如張槊襲擊何易,而何易卻並沒有與他一般見識那樣。


    “你們先放人!”士卒們警惕的說道。


    何易點點頭,對身後的張槊說道:“先放了他。”


    張槊斷然拒絕,道:“不行!一旦放了,他們有持無恐,你我二人,如何能對付的了這麽多人?別忘了,這些人可是兵!被修真者選中的士兵!他們手裏都有著經過修真者加持的強大法器!”


    張槊並不是平白無故的擔心,這些士卒手中的法器之強,他們都親眼見識過,隨意揮動,便能將地麵斬出一個大坑,十分的具有破壞力。


    “我知道,你先放了他。”何易仍舊固執的說道,審時度勢,就算用石川當做擋箭牌,憑他二人仍舊無法對抗這數十名士卒。


    何易轉身,趁張槊沒有防備,將他的肩膀往後一拉,而後驟然出掌,將石川推了出去。


    “何易!你在幹什麽!”張槊嚇了一跳,咆哮著說道。


    他還欲伸手去抓石川,但立即便被幾杆長槍刺了過來。


    “蹲下!雙手抱頭!別動!”


    “給我老實點!”


    “......”


    果不其然,在何易放了石川之後,沒有了顧忌的士卒們即刻衝了過去,將他二人牢牢圍住。


    麵對槍尖上閃爍著的寒芒,張槊狠狠瞪了何易一眼,而後無奈的歎了口氣,蹲下身子舉手投降。


    士卒們見狀,當即一擁而上,將何易與張槊五花大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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