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略算了算,距離競寶大會開始,還有不到一月的時間。


    從趙家走出來之後,何易並沒有再回太守府。


    因為,公良雎來了。


    並且給他帶來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黎戎寨三千精兵,已經盡數歸降。


    所以,何易要與公良雎一起商議接下來將要麵臨的一係列問題,謀而後動,以確保萬無一失。


    所以,他就隻寫了一封書信,讓賈紹送入太守府。


    那信上隻有兩句話:


    “趙家並無反意,願意舉家出城,以避流言蜚語,太守盡可放心。另外,那一千五百名三縣百姓,都已做好了準備,隨時可以送至斛陽,請太守大人即刻做好交接準備。”


    ............


    翌日清晨。


    何易在與公良雎連夜密談之後,大小諸事都已定下,並且差人星夜送信至平原裴東處,剩下的,就隻是等著太守府的動作了。


    果不其然,天色剛剛亮起,便有一隊遍布旌旗的人馬,盔甲鮮亮,徐徐走出斛陽城。


    行路半日,直至平原縣外五裏的上郊原野,便見有一大群布衣百姓,早早在這裏等候了。


    “哪位是常都尉?我乃平原將領裴東,奉我主之名,特來交接民眾!”裴東提槍跨馬,從布衣百姓隊伍中出列。


    “我便是了。閑話少說,快些派人跟我走吧!”


    片刻後,旌旗搖曳的斛陽軍隊中拔馬走出一位彪悍武將,滿臉倨傲之色。


    正是常都尉。


    原本劉儀想要派遣的人並不是他,但因為趙家的關係,劉儀特意委派了常都尉來做這件事情,並且特意囑咐何易,若能不動聲色的將其抹去,自然更好,至於原因,當然是“戰死沙場”了。


    對於這樣的條件,何易自然滿口答應。


    他原本也沒想讓這常都尉活著回去。


    “這恐怕不行。”裴東勒了勒手裏的馬韁,停在常都尉身前,道:“我家主公說了,要先將這些平民偽裝成斛陽的士兵,才能讓你們帶走。否則消息走漏,對我平原縣以及斛陽城都沒有好處!”


    “唔?”那常都尉眉頭一皺,目光停在裴東臉上,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裴東見狀,手心裏微微見了汗。


    他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麽,他有些緊張,但更多的卻是激動。


    “不知常都尉,可有另外多帶一千五百套斛陽盔甲嗎?”裴東提醒道,撥動著手中的馬韁,以掩飾內心的緊張。


    這件事情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倘若失敗,前功盡棄。


    “這倒是沒有。”常都尉搖了搖頭。


    他出來的匆忙,隻是聽了太守的命令,用一千五百名斛陽軍換回一千五百名平民百姓回來。


    這任務如此簡單,常都尉卻也沒有多做思考,直接就帶人出城了。


    可正如對方所說的,沒有另外的盔甲,要如何將平民偽裝成士兵?


    裴東高聲道:“既然如此,就請常都尉先回斛陽,帶足一千五百套盔甲再來吧!”


    言罷,裴東調轉馬頭,就要帶著百姓離開。


    “等一下!”常都尉連忙喊道。


    重新回斛陽城取來甲胄,那肯定是不行的。要是連這麽簡單的任務都辦不好,恐怕落人口舌。


    最重要的是,他今日入府領命時,就發現了太守對他的態度極為冷淡,若再因為此事而導致太守不滿,他這仕途恐怕就要走到盡頭了。


    “既然如此,我叫將士們把甲胄脫了,再給這些平民穿上不就行了?”常都尉向後揮了揮手,喊道:“卸甲!”


    軍令既下,一排排的斛陽士兵開始卸下盔甲,交到那些布衣百姓手中。


    大半個時辰過後,“偽裝”結束。


    整整一千五百套兵甲,已然全部穿在了那些百姓的身上。


    也就在這個時候,那常都尉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


    因為,就在那些百姓拿起斛陽的兵器,穿上斛陽的盔甲之後,竟然完全換了一副氣質,給人的感覺,如同重獲了新生一般。


    他們整齊列陣,隊伍中散發著一股肅殺之意,完全沒有平民該有的怯懦樣子,反而如同一支經曆過戰爭洗禮的精英之師。


    “也請常都尉卸甲吧!”


    還不等他細想,裴東便帶著十幾名“百姓”,將常都尉圍了起來。


    他們臉上沒有下官見到上官的敬畏,隻有無盡的凶殘與冰冷。


    常都尉隻覺情況不妙,頓時有些慌了,將兵器護在身前,警惕的說道:“你們想幹什麽?”


    “請常都尉卸甲!”裴東寒聲說道,緊緊握著手中的長槍。


    周圍十數名“百姓”,也都暗自將刀劍出鞘,鋒芒畢露,殺氣騰騰。


    “你們,你們是想謀害本都尉?來人!來人啊!給我將這些逆賊全部抓起來!”見狀,常都尉更顯慌張,拔馬轉身,便要逃走。


    便在這時,裴東急驟出槍,勢如疾電,槍鋒貫體,一槍便將那常都尉的心髒戳了個通透。


    由生到死,都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殺!一個不留!”裴東殘忍的下了絕殺令。


    他將那常都尉的屍體掛在槍頭,高高舉起,噴湧的血液順著槍杆落下,在他身上劃出一道道豔紅的痕跡。


    “殺!”


    震天的喊殺聲中並沒有摻雜多少沸騰的熱血,因為站在另一麵的一千五百名手無寸鐵的斛陽士兵根本沒有絲毫抵抗的能力。


    沒有了武器和盔甲的他們,宛如被卷入狂風的枯草,在被連根拔起的那一刹那,注定什麽都不會留下。


    從戰鬥開始到結束,不到一刻鍾。


    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屍體,裴東心裏毫無波瀾,因為他知道,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有多重要。


    “留下一隊清掃戰場,餘下的黎戎軍將士,隨我出發!”


    這些偽裝成百姓的,便日前所降的黎戎寨精兵,在加入何易麾下之後,仍舊沿用“黎戎”二字作為其軍號,暫時歸於裴東管理。


    “是!”


    將士們齊聲高喝,聲入雲霄。


    ............


    這幾日,斛陽城內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修真世家離開斛陽,企圖在競寶大會開始之前,去北荒雪原外圍碰碰運氣。


    若是氣運加身,能夠在北荒之中得到機遇,便是天大的機緣。


    於是,城中熱鬧了沒幾日,街道上又變得冷冷清清。


    何易與公良雎並肩站在距離城門不遠的地方,望著敞開的城門以及偶爾進出的百姓,原來片刻的繁華,都隻是假象而已。


    “少將軍,你出世的時日尚短,可能還不知道......這世間百姓,有大約三成,都被外界的仙門蠱惑走了,修真二字,比瘟疫散播的還要快。”公良雎低聲說著,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甲胄。


    他將修行比作瘟疫,不,比瘟疫更甚。


    數年以前,公良雎剛剛從麵臨解散的北戎殘軍退役回來,首先來到的便是斛陽城。


    但在見過了一係列黑暗的事情,卻無力阻止時,他無奈離開這裏,去往平原隱居。


    可最終連平原這個小小的偏遠之縣,都無他的容身之地。


    “美曰其名,修行,長生。可那北荒之內,那枯雪林中,那無亙洲,以及邊疆之外無數的未經開墾之地,又有多少無辜百姓被扔進去,為尋找所謂的靈產,命喪九泉?”


    公良雎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他見慣了這樣的事情,多少有些麻木。


    他不想在這樣麻木下去了。


    所以,他寧願加入黎戎寨,為其出謀劃策,行造反之事。


    何易默默的拍了拍公良雎的肩膀,另一隻手藏在袖中,緊緊捏著。


    他又何嚐不能體會公良雎的心情?


    北荒中,被吸幹鮮血的囚犯,殘忍的血祭,被拋棄的士卒們;


    邊村裏,女人的饑餓與哭喊,倒懸樹下的死屍,被當做爐鼎的小女孩;


    平原縣,被蒙蔽的新兵,枯雪林裏的血戰,仙與官髒髒的交易;


    以及斛陽城,差點又被利用的一千五百名無辜的百姓。


    何易親眼見過,親身經曆過。


    這一次,他的心不會再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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