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斛陽城裏突然傳出一件驚天的大事。


    據說,有著“斛陽第一美人”之稱的紅袖姑娘,突然從夢樓離開,並應了斛陽太守的召見,移步往太守府居住了。


    這件事一經傳出去,整個斛陽城瞬間如同炸了鍋一般,一個個全都開始在背後議論,說這斛陽太守豔福不淺。


    即便是那些個自視甚高的世家修士,也忍不住主動開口,去向百姓們打聽其中的故事,並在背地裏吐出一口酸水,暗罵那太守是個色胚。


    這事情傳到何易的耳朵裏,他除了無奈之外,就隻剩下苦笑了......


    何易成為斛陽太守的消息,現在還沒有傳開,何易那邊也下了封口令,嚴禁各部官吏將此事外傳。


    這畢竟不是一件小事,他必須首先做出些政績,循序漸進,然後才能夠讓百姓心安理得的接受。


    ............


    太守府內。


    何易扔下剛剛審批完畢的一本公文,很是頭疼的揉了揉腦袋。


    太守的位置雖高,卻也不是那麽好做的,就比如此時此刻,他已經連續批閱了三個時辰的公文了。


    長時間的絞盡腦汁,讓他頭暈眼花,頭痛欲裂。可那些公文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更有越來越多的公文,被人一批又一批的,源源不斷的送入府內,在他桌邊堆砌成一座小山......


    “這得批到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何易呼出一口濁氣,腦袋確是疼的厲害。


    “哥哥,你該吃飯了。”不久後,紅袖邁著輕盈的腳步而來,月婉與清竹跟在她身後,手中各自提著一方精致的食盒。


    她二人還是第一次進入太守府內處,兩雙眼睛好奇的打量著周圍,卻是難得的沒有說什麽胡話,皆是一副恬靜乖巧的模樣,站在紅袖的身後,畢恭畢敬的朝著何易行了一禮:“婢子見過太守大人。”


    “已經午時了嗎?”何易怔了怔。


    聽紅袖這麽一說,他這才察覺到腹中的饑餓之感,肚子也是不爭氣的“咕、咕”叫了幾聲,惹得幾位美人一陣輕笑。


    “......”


    何易一陣尷尬。


    “何止午時,現在連未時都快過去了呢!”紅袖的目光略帶嗔意,似是想要責怪,又想起此地莊重,便換了一副語氣,側麵提醒道:“公務雖重,但哥哥的身體同樣重要,若是累垮了,非但要耽誤公事,連幾位將軍也要焦頭爛額呢!”


    語落,紅袖動作流利的將何易桌上的公務一本本放到旁側,又將一碟碟精美的菜肴置於桌上。


    她看著何易從上午一直忙到現在,連午飯都沒來得及吃,便親自下廚,為何易做了些吃的。


    自從住進太守府之後,紅袖時常覺得無事可做,而她又不似那些五指不沾陽春水的貴族小姐,端的是閑不下來。


    恰逢一直負責何易飲食起居的賈紹,由護衛一職升為了督察,時不時還要去往郡下各縣巡察事物,不能一直跟在何易身邊照顧。


    於是,紅袖便主動接下了這份差事。


    何易自取了一雙筷子,正欲向前夾菜,卻是首先苦笑了一聲,道:“若不是妹妹提醒,我卻還不知道已經過了整整三個時辰。”


    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待批公文,何易心中連連叫苦。


    人才啊!我需要人才!


    何易一邊罵那劉儀無能,給自己囤積了這麽多待批的公文,一邊在心裏感歎人才難得。


    那兩方食盒內,共取出了七八道菜肴,最後,紅袖將三副碗筷取了出來,與大堂內的公良雎與賈紹說道:“公良先生,賈督察,你們也來與我家哥哥一起用餐吧!”


    何易自登上太守一位後,拜公良雎為斛陽別駕,裴東為領軍都尉,賈紹為督察,廖錢中為主簿。


    其餘曹史,五部督郵等,經由公良雎暗中審查之後,遣散過半,官職所空甚多,致使大小事物,皆要由何易親自定奪。


    這也是他感歎缺少人才的原因之一。


    “屬下不敢。”公良雎、賈紹二人連忙將頭低了下去。


    以前平原縣,大家都是卑微之人,還可以同座同食,可如今的何易貴為一郡之主,尊卑有別,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不知分寸了。


    “過來吃!此處又沒有外人,還跟我客氣什麽?”見他二人那副樣子,何易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這......屬下遵命。”公良雎與賈紹相視一眼,這才答應下來,就於案上取了碗筷,快速往嘴裏扒著。至於紅袖,擺好碗筷之後,便帶著月婉清竹二人,嫣笑著離開了。


    “對了雲義,紅袖這件事,還要麻煩你去運作一下,這麽沸沸揚揚的鬧下去,隻會讓城中百姓認為我是個好色之徒。”何易一邊吃著東西,也不忘處理著公文,左手使著筷子,右手拿著毛筆,飛速往公文末尾寫著批文。


    “少將軍放心,我早已派人四下說明,紅袖姑娘乃少將軍失散多年的妹妹,正好也能借此機會,將紅袖姑娘以前的身份換下來。”公良雎說道。


    眼睜睜看著何易一臉的疲憊之色,公良雎有心幫何易分擔一些,卻是無能為力。


    他雖然曉兵法,通謀略,但這政事,卻不是他能應付過來的。


    畢竟民事之事關係重大,倘若處理不好,後果難以想象。


    想及此處,公良雎便提議道:“少將軍,這斛陽城中,卻有兩名通曉內政的良才,第一位姓秦名光,字亦德;第二位姓李名艾,字俞之。這二人皆是當陽人士,半年前因白龍寨之亂,從當陽城離開,隱居此處避難。少將軍若是有意,可將這二人招攬而來,以輔佐少將軍處理內政事務。”


    頓了頓,公良雎又道:“不過,這二人雖是政才,卻同樣有所不足之處。秦光心善而軟弱,膽小怕事,搖擺不定,一旦遇到危機,恐先選擇自保。李艾果斷而心狠,急功近利,野心十足,他日若有掌權之時......”


    “好了好了。”何易揮手打斷了公良雎,道:“既是人才,便加緊招攬而來吧!你也不是不知道太守府目前的情況,不是我不想任人唯賢,而是沒有選擇的餘地啊!”


    公良雎臉上一僵,苦笑道:“也確實如此。”


    ............


    翌日。


    何易特意於太守府設宴,將斛陽城內的大小官吏盡數請入府中,這其中,自然包含秦光、李艾二人。


    自昨日公良雎離開太守府後,便火速帶著兩份任命書去找秦光、李艾。


    招攬之事,可以說進行的十分順利,秦光生性怯懦,對於太守府的命令不敢不從,至於李艾則更是簡單,他本就胸懷大誌,在公良雎說出目的之後,沒有任何猶豫,當下便答應下來。


    宴會之上,歌舞升平,眾官吏之間頻頻敬酒,喜色滿堂。這還是這位新上任的太守第一次舉行會宴,再加上兩個新來的麵孔,眾人也都心知肚明,於是,秦光與李艾二人,便成了眾官主要敬酒的對象。


    何易滴酒不沾,將所有敬來的酒杯一一回絕,似乎在等待著什麽,公良雎與裴東等人同樣如此。


    菜過五味,酒過三巡,何易高堂危坐,眼角餘光撇向秦光與李艾所座的席子。


    前者,桌上的珍饈一口未動,卻連筷子都沒有碰過,模樣有些緊張,有人與他敬酒,他卻還要先看何易一眼,然後才敢將酒飲下。隻是這般來者不拒,很快便有了幾分醉意,兩邊臉頰通紅。


    至於後者,則絲毫不見外樣,該吃肉吃肉,該喝酒喝酒,對於敬酒之人也是一副豪爽之相。不過,等腹中的酒勁上來之後,他便不再飲了,無論是誰勸酒,都不再去碰那酒杯一下。


    這二人的脾性,果然如雲義所說一樣。


    何易閉目思慮了片刻,卻是忽地一聲長歎。


    “今日酒宴,本是樂事,明公何故獨自歎息?”片刻後,末座的一名曹史官出言詢問。


    “是啊!今明公新得斛陽,普天同慶,若有何煩惱之事,不妨就在此刻說出,我等身為下屬,自然有責任為明公分憂解難。”另外一名官吏說道。


    何易故作愁容,將手中的筷子放於旁側,歎道:“我雖然新得斛陽,成為一郡之首,奈何城中百姓人人皆畏,也不知何時才能安定民心。”


    他這麽一說,場上瞬間安靜了下來。


    這廳堂內的一眾官吏也都是明白之人,見今日來了兩個新麵孔,而何易又故意說及政事,明顯是要對這兩個新人加以考核。


    於是,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瞬間集中到了秦光、李艾二人身上。


    秦光與李艾二人相互對視了一眼,他們自然也知道何易為什麽有此一歎,便見秦光慌忙從位子上起身,匍匐般跪於何易座下,誠惶誠恐的言道:“明公勿憂,今春祭剛過不久,百姓心中所思者,乃是開春以後,糧食收獲的情況,而言及收獲,自然也少不了繳稅二字。前斛陽太守劉儀,征稅頗重,百姓對其頗有怨辭,明公可當量減稅,使百姓安心,自然稱讚明公仁德,民心可安。”


    這一番話,合乎其詞,合乎其理,雖然不是什麽獨到的見解,但好在直接幹脆,一旦令下,直接便會有十分顯著的效果。


    何易拍手稱讚,道:“亦德所言甚妙!就依你之見,待開春之後減稅三成。”


    頓了頓,何易又問出第二個問題:“百姓盼收,自然是盼個好收成。可今年嚴冬晚去,河井冰封,城中的百姓貯水不足,等開春之後,城外便有千畝良田缺水灌溉,又該如何治理?”


    言罷,何易轉目看向落座的李艾。


    李艾放下竹筷,起身揖道:“水利興修,向來是我北地之短處。誠如明公所言,井水之水,僅能供於一戶,且運輸實在太過麻煩,更會有大量的人力物力浪費其中。所以若想灌溉良田,還需另辟蹊徑才是。依在下所見,不如往農田之外修建水壩,再挖溝開渠,引白波湖水入壩存儲,減取水灌溉之難。”


    何易沉默片刻,低頭想著此事。


    按理來說,何易剛剛執掌斛陽城,民心還未安定,不可輕易言談這修水渠、建水壩這樣的大工程。


    因為一旦動工,又要投入大量民力,到時候若在惹得民怨四起,那可就不好收場了。


    但轉念一想,這興修水利,也確實是一勞永逸之事,況且有減稅的事情在前,李艾再說起此事,還頗有些一針見血的妙處。


    “好,就按你說的做吧!”何易點頭說道。


    但這水渠加上水壩,需要用到大量的現銀,這麽算下來,最起碼也要五萬兩銀子才勉強夠用。若是銀子不夠,一切都是空談。


    頓了頓,何易這才發現,一直以來,他都沒有仔細詢問太守府的庫房的存銀情況。


    何易瞥向旁側的金曹史孫戴,道:“孫大人,如今太守府的庫房之內,還有多少現銀可以調用?”


    孫戴連忙答道:“回太守大人,目前還剩下白銀。”


    “唔......兩千九百三十兩......你說什麽?!”何易略作沉吟,臉色立刻大變,口中罵道:“放你的狗屁!”便狠狠將桌上的湯盆端起來,砸向那孫戴頭上的烏紗帽。


    半盆菜湯澆下,淋了孫戴一頭一臉,模樣好不淒慘。


    “諾大的一座太守府,怎麽可能隻有兩千多兩銀子?定然是你欺下瞞上,貪汙公銀!來人,給我拖出去打!打到他說實話為止!”何易臉上青筋暴起,雙目中滿是厲色。


    “是!”


    門外的甲衛聞言,當即便走出四人,將那孫戴架了起來,往外麵拖。


    也不怪何易如此生氣,太守府的庫房,可是直接關係到了整座城市的民生治理,上至城內官吏的俸祿,下到守城軍士們的糧餉,甚至是自然災害所造成的民間損失,都要從他太守府的庫房中去拿。


    可以說,這庫房內時時刻刻都要準備著大量的現銀,用以預防隨時有可能發生的天災人禍。


    如今就剩下兩千多兩銀子,夠幹什麽?隻是撥發下個月軍隊的糧餉都不夠!


    “且慢!冤枉啊!明公,冤枉啊!”孫戴慌了,也顧不上擦拭臉上粘著的菜葉子,慌忙說道:“明公可千萬莫要冤枉下官,庫房中的銀兩,下官可是一分一文都未私自動過!這幾年來的每一筆賬,如何進,如何出,下官都有記錄,太守若是不信,可以親自去庫房查賬啊!”


    何易緊皺著眉頭,看著孫戴那副模樣,不似作假。


    這就十分的奇怪了。


    斛陽城雖說是個偏遠的郡城,地廣而人稀,但這一城之民,加上周邊各縣,也足有五萬戶了,每年光是地、戶、商三種稅收,就已不下萬兩。


    雖然會從中撥出一部分上繳給皇城,但皇城每年亦會下撥一部分銀兩,用以各郡太守治理民生。


    而且,這錢也不一定每年都能用得完,這麽多年累積下來,怎麽可能就隻有這兩千多兩銀子?


    打死何易都不會相信。


    “賬,我自然會讓人一筆一筆的查!現在,你先告訴我,為何隻剩下了這麽一點銀子?”何易煩躁的揮了揮手,示意拖著孫戴的甲衛退下。


    孫戴跪爬在地上,無比惶恐的說道:“府內原本也有存銀數萬兩,可前太守劉儀主動替練氣宗接待了往來的修真世家,將全城的客棧、酒樓全部租了下來,又主動出了那些世家日常花銷的費用,可以說是日出鬥金,這一個月下來,太守府的存銀基本就見底了。這一點千真萬確,在座的各位大人都可以給下官作證啊!”


    “明公,孫大人所言確實不假。”戶曹吏錢寧在一旁幫腔道。


    “確實如此,府庫空虛,就連我等數人的俸祿,也都被那上一任的太守劉儀克扣,數月未曾發放了......”奏曹史紀商歎了口氣。


    “再加上......”孫戴抬起頭,偷偷看了何易一眼,想要說些什麽,卻又連忙將頭低下。


    何易沒好氣的說道:“有什麽話盡管說!假如真的沒有犯錯,我還能有意抹黑於你不成?”


    之前那劉儀替練氣宗接待各城世家,何易也是知道的,若說租下全城的客棧酒樓,持續數月,那確實是一筆不菲的開銷。


    看來,自己確實是錯怪了孫戴。


    “下官不敢。”孫戴巍巍顫顫,如實答道:“再加上太守大人您,這幾日連續不斷的處理公文......可殊不知,您這公文每批一本,就要有一筆或多或少的銀兩隨著批文的執行而用掉,所以才會......才會剩下這麽一點。”


    這幾日裏,何易大約批閱了三百餘本公文,其內所述之事,小到城牆修補、道路維護,大到軍械擴充、分發糧餉,所花掉的銀子若是細算下來,就算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兩了。


    何易聽罷,頓時為之氣結。


    得,感情還怪自己處理公文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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