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在牆角新生的嫩苗上蕩了幾個來回,終於是惹急了它,被小苗嫩綠的葉子一甩,落到了地上。


    街角巷尾慢慢起了人聲,麵容和善的肉鋪老板早已敞開了大門,把早些時候剛殺的幾隻小靈獸刮幹淨皮毛,送上了頭頂的鐵鉤。


    而兩個相熟的客人已經走到近前,與老板攀談起來。


    初生的太陽也在這時緩步爬上了樹梢,愈來愈高,最後從枝頭跳起來,穩穩地站在空中,把光芒灑進了剛剛蘇醒的暴風城中。


    “唔……”


    少女瓊鼻微皺,輕薄的紅唇用力抿起,閉合的雙目不住顫動,雖然有些困難,但最終還是睜開了棕色的眼睛。


    “我在……哪兒?”


    在清醒過來的瞬間,風百靈下意識握住了手邊的劍鞘,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安心。


    打量四周,碎石破罐滿地,垃圾與雜物依舊遍布牆角。


    是了,這裏是昨天與柳逢生對峙的巷口,直對著的方向剛好能看到剛剛擺好水果攤的老莫旮,他正在跟誰聊著什麽。


    風百靈隔著金發摸向自己的後腦疼痛的地方,緩緩半坐起來,尋找著昨天的記憶。


    我好像昨天跟著柳逢生一起回到了十年前,對……源生城……書屋……父親……


    啊,頭好痛,為什麽記不起來了?城牆上發生了什麽來著,那個人是不是柳逢生?


    剛剛蘇醒時完好的記憶在頃刻間變得七零八落,明明是近在咫尺的畫麵卻是模糊無比,更加猛烈的頭痛蜂擁而至,阻止著少城主獲取更多的信息。


    她無奈地調轉馬頭,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能完全記得的記憶上,自己與那個青年對峙、追趕、約定……然後?


    自己就失去意識了?


    冷麵的美人一驚,也不顧頭痛,趕緊打量了一下身上的衣物。


    白色的製式行頭有些雜亂,就像是被人動過,但衣服內的幾個死扣還是完好無損,風百靈的表情微斂,放下心來。


    難道那些零碎的記憶隻是自己做的夢嗎?事到如今,好像也隻有這樣的解釋了。


    不行,一晚上沒回去,母親一定著急壞了,我得馬上趕回去!


    而且,自己突然好想見到母親,甚至想像幾年前那般,撲到母親的懷裏好好睡上一覺……


    自己這是怎麽了?


    “少城主,你怎麽在這裏啊?!”


    驚異的聲音從巷口傳來,風百靈聞言抬頭,隻見是一個穿著暴風城銀白鐵甲的戰士站在那裏,聲音就是從他的頭盔裏發出的。


    “城主大人跟夫人已經找您一宿了!”見自家少城主好像一點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這個戰士加重了語氣繼續說道:“大小姐,事不宜遲,您快隨我回城主府吧!”


    “父親他不是去隔壁城參加晚宴了嗎?”風百靈一愣,心裏有些害怕了。


    其實風行是給風百靈定下了不少規矩了,其中有一項就是門禁,卯時正點之前必須回府,按照現在換算也就是晚上八點之前。


    雖然風行並沒有定下什麽懲罰措施,但風百靈這麽多年也極其自律,從未違背過哪一項。


    就算是今天有了突發情況,她還想著今天父親不在府內,最多是母親大人教訓教訓自己,但看現在這種展開,事情好像已經不受自己的控製了。


    都怪那個柳逢生,我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他!


    “據說是夫人夜裏急召人去鳳舞城去尋了城主大人,而城主大人聽聞您尚未回府也是馬不停蹄地回來尋找您。現在城主大人已經帶著人馬去城外尋您了,隻是沒想到您還在城中。”


    風百靈聽到這戰士說的話,罕見地驚慌起來,直接從地上騰地站起,接著靈力全開,拿著劍就向自己家疾馳而去,隻留下一地煙塵。


    而留下的這個戰士也從懷中取出信號彈,點火發射,在空中發出耀眼的光芒。


    城中搜尋著各處的銀甲戰士們見這信號,皆是大鬆了口氣。


    而在城外焦急尋找女兒的風行也終於放下心來,麵上喜色不住翻騰,但最終還是板著一張黑臉,轉頭向自己的府邸飛馳而去。


    而這段故事的另一個主角,柳逢生呢?


    他根本不知道少城主失蹤這件事,引起了暴風城多大的震動。此時他已經來到了林大寶家門口,想要給這小子臨陣再磨磨槍。


    “咚咚咚。”


    殘舊的木門不知道曆經了多少歲月,光是柳逢生輕敲幾下,就使得不少木屑灑落。


    柳逢生敲完門,後退了兩小步,站在一個不會妨礙門開的地方,聽著屋內的腳步聲慢慢踱來。


    木門由內向外打開,一個看上去比實際老上許多的女人在門縫裏站著,她看上去有些拘謹。


    柳逢生搶先打開了話頭:


    “您好,我是大寶在學院裏的好朋友,柳逢生,您叫我逢生就好了。”


    柳逢生把標誌性的熱情笑容掛在臉上,向著門內頭發花白的女人禮貌的說道。


    “你是……大寶的好朋友?”


    林母聞言更是驚詫,像是不相信又問了一句。


    “對,我跟大寶是最要好的朋友,大寶昨天在擂台賽上連贏了五場,我這一大早來給他加加油,跟他學習學習,他進步太快了!”


    柳逢生雖然還是在笑著,但如果仔細看,會發現他的嘴角在一直輕顫著。


    一下子說了那麽多謊,柳逢生稍感不適。


    而此時的林母哪有心思去注意柳逢生的臉色,她心中五味雜陳,滿是皺紋的眼睛裏蓄滿了淚水。


    “大寶……大寶他真的,已經那麽厲害了嗎?”


    雖然昨天晚上林大寶回來時也興奮地告訴了他們,但林父林母還以為他隻是在哄自己開心。


    林母其實是知道林大寶的真實情況的,他們夫妻工作的靈鑽礦的礦主二公子就是外院的一個弟子,曾經就在他們麵前嘲笑過林大寶廢物無比。


    但是,不管再怎麽說,林大寶也是他們的希望,他們也知道林大寶在學院裏有著多大的壓力。


    而現在突然出現了一個自稱是林大寶好友的英俊青年佐證,林母一下子就信了八分。


    這眼角的淚也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


    既是高興自己的兒子終於有了能稱之友人的夥伴,又是心酸這些年來兒子受到的委屈,還有的就是慶幸自己夫妻兩的辛苦沒有白費。


    “誒呀,我這眼淚,大寶就在房裏,您……進去找他吧。”林母拉起腰間圍著的素布擦擦眼淚,趕緊把柳逢生往裏麵請,“家裏地方小,還請多擔待。”


    不管柳逢生怎麽禮貌,他依舊是個修行者,是平民見到就要低頭仰視的特權階級,對其不能不慎重。


    “好。”


    柳逢生點點頭進入屋內,然後輕車熟路地打開了林大寶的房門,結果卻看著這小子大字型仰躺在木床上,呼嚕陣陣睡的正香甜。


    好家夥,我為了你是一宿沒合眼,身體疲累的很,你倒好,安安穩穩睡大覺,連破繭之晨錯過了?


    你修煉你阿瑪呢?


    頓時柳逢生是氣不打一處來,自己好早之前就把“破繭重生功”傳之於他讓他好好修煉,而這破繭之晨更是自己跟他強調了好久的東西。


    日出之前一定要起來運轉功法呀。


    在破繭之晨修行事半功倍一日千裏啊。


    我都快磨破嘴皮,你還不聽!


    柳逢生強忍著怒氣回過頭,跟林母對視笑了笑關上林大寶房間的房門,直接衝上去就把這懶癌晚期的小子給拎了起來。


    林大寶迷迷糊糊被人抓著後頸拎起來,兩眼猛地一睜就看到了麵前的柳逢生,當即嚇的渾身一哆嗦,整張臉都變成了苦瓜樣。


    “柳兄,你怎麽在我家?”


    “我來看看你為什麽不按我說的早起練“破繭重生功”,你不想早日提升修為,進入新的境界嗎?”


    柳逢生鬆開手,對著打著哈欠的林大寶苦口婆心地說道。


    “早上太困了,我醒不過來啊……”


    “聞雞起舞,聞雞起舞,我之前跟你說的你是不是都忘了!”柳逢生隻覺得這怒氣快要爆表,這還不如讓自己替他修行了。


    “柳兄,我現在已經黃銅境了,也不用那麽著急修行了吧?”


    “你跟我這買菜呢?修行比的就是堅持,黃銅境算個什麽,白銀境黃金境也是螻蟻,鉑金境才是開始,我們的目標是王者境啊!我們要君臨天下,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的故事!”


    “這是不是,太好高騖遠了……”林大寶摸摸腦袋,不在意地說道:“其實現在就挺好的了,黑豹他也打不疼我,沒人會欺負我了,田雪好像也對我有不少好感了,我有這修為出去做點什麽都能養好自己,夠了。”


    你聽聽,這是一個玄幻大陸的內定主角說出的話嗎?


    “那龍霸天呢,他曾經那麽侮辱你呢!”


    “算了吧,他應該也打不疼我……”


    “……”


    柳逢生說不出話來,本來想著他取得一些成績後,能生出更大的誌向來,不過現在看來,這林大寶就是一塊茅坑裏的石頭,那是又臭又硬啊!


    安於現狀,自我滿足,這怎麽可以?


    幸好自己已經布下了後手,林大寶啊林大寶,你就等著自己的龜殼被打碎吧!


    我要下猛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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