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恥!用女人做擋箭牌算什麽本事?”


    “用女人做擋箭牌豈止無恥?簡直下流!可……那又如何?”雲追月不以為意地笑道,“這些下三濫的手段還要多虧你爹當年對我的‘言傳身教’。如果他沒有欺騙你娘、利用你娘,早已在湘西命喪九泉,豈能活著逃回洛陽?如果他沒有借助淩瀟瀟背後的權勢,豈能創立賢王府?豈能在中原武林平步青雲?而你……一個本不該來到世上的‘野種’,又豈能打著賢王府少主的幌子左右逢源,耀武揚威?你已經認祖歸宗,應該清楚地知道你爹的‘風流韻事’,更應該清楚地知道論無恥下作,天下沒有人能和你爹相提並論。至於你……骨子裏流著洛天瑾貪婪自私、肮髒卑劣的血,能安安穩穩地活到今天,同樣靠著哄騙女人、利用女人。趙馨、洛凝語、洵溱、潘雨音……她們哪一個沒有受你哄騙?哪一個沒有被你利用?嗬,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此一節,你比你爹……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你血口噴人……”


    “別忘了,你可是我‘看著’長大的,對於你的底細……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雲追月戲謔道,“懂得利用別人幫自己達到目的是一種本事,並不丟人。可如果敢做不敢當,明明行事卑鄙卻硬說自己光明磊落……那才丟人。”


    “你……”


    “消消氣,坐下吧!”雲追月朝桌旁的空凳一指,似笑非笑地說道,“不要自命清高,也不要故意擺出一副‘話不投機半句多’的冷酷模樣。其實,你和我是同一類人,也有許多共同話題,可以慢慢聊。”


    言罷,雲追月再斟兩杯新茶,一杯放在自己手邊,另一杯遞到柳尋衣麵前。


    “丹楓園是你的地盤,這裏的一切也屬於你,包括這壺茶。”雲追月話裏有話地說道,“現在,我用你的茶招待你。你不喝不是不給我麵子,而是不給自己麵子。如果你連自己的麵子都不給,又憑什麽讓我給你麵子?”


    雲追月此言聽似一句談笑,實則綿裏藏針,暗含要挾之意。


    雖然柳尋衣怒氣難消,但窺得雲追月心意的他仍勉為其難地上前落座。


    見狀,雲追月的嘴角揚起一絲得意的微笑:“現在……你可以說說自己的來意,我洗耳恭聽。”


    “我的來意很簡單,就是和你了斷恩怨。”


    “了斷恩怨?”雲追月佯裝糊塗地問道,“你我有何恩怨?”


    “你何必明知故問?早在潁川時,司無道已將你暗中派人保護我……或者說‘監視我’的事和盤托出。我知道,自己從小到大一直生活在你精心布下的天羅地網之中,我人生的每一步……都在你的掌控之下。也許是由於洛府主的緣故,你惡其餘胥,故而對我恨之入骨,希望我飽經苦難,受盡折磨。你拆散我們兄妹,又指使司無道引來天機侯將我帶入天機閣,這一切……都是你設的局。然而,出於對蕭穀主的承諾,你縱使對我再憎惡也不能讓我喪命,於是又派人暗中保護我,甚至在神鬼不知的情況下替我解決一些棘手的麻煩。”回憶往昔,柳尋衣的心情變得十分複雜,“如果沒有你,我和妹妹也許早就雙雙餓死在寒冬街頭。如果沒有你,我在天機閣當差時也不可能屢屢化險為夷。可以說……我能活下來、能習得一身武藝、能在天機閣嶄露頭角、能在十大少保中搶先得到侯爺的賞識,你的暗中幫助不容忽視。隻可惜,你對我的恩情皆源於你對洛府主的仇恨,你為我做的一切隻為更加酣暢淋漓的複仇,並不是真心幫我。”


    雲追月默默聆聽著柳尋衣的傾訴,氣勢不再像剛剛那般冷傲,眼神也漸漸恢複平和。


    “你害過我也救過我,既是我的仇人,也是我的恩人。”言及於此,柳尋衣突然發出一聲輕笑,似乎在嘲諷自己的愚蠢遲鈍,鄙視自己的優柔寡斷,“從小到大,我和你之間的恩恩怨怨積攢無數,如果一筆筆地清算,恐怕十天半月也算不明白。”


    “難得你說出真心話,我也不再瞞你。其實,當年我帶走萍兒,是不忍心她跟著你顛沛流離,忍饑挨餓……”


    “個中緣由,我已經猜出一二。”柳尋衣不可置否地答道,“萍兒是女子,你在她身上看到蕭穀主當年的影子,下意識地將她視為蕭穀主的化身。至於我……是洛天瑾的兒子、是仇人生命的延續。令你一看到我就想起洛天瑾是如何從你手中奪走蕭穀主,又是如何踐踏你的尊嚴……”


    “我承認……當初你娘將你們兄妹托付給我,我確有區別之心,對你也確有不公。”雲追月眼神黯淡,似乎心生羞愧。


    “你能將萍兒視若己出,將對蕭穀主的體貼、溫柔全部轉嫁於她,從而將所有怨念、仇恨強加於我……我非但不會怪你,反而十分感激。畢竟,是你讓萍兒度過一個圓滿幸福,無憂無慮的童年。如果她跟著我,隻會吃苦受累。畢竟,當年的我連一口米粥都搶不到。你剛剛說的沒錯,就衝你對萍兒的養育之恩……我也不能殺你。”


    “柳尋衣……”


    “罷了!”心煩意亂的柳尋衣神情一稟,正色道,“當年的你顧念蕭穀主的感受,恨我卻不能殺我。如今的我在乎萍兒的感情,恨你……卻同樣不能對你趕盡殺絕。我來見你,是想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冤冤相報何時了?你們的愛恨情仇早在二十年前就應該做出了斷,萬不該遷延至今,更不該將無辜的我們拖下水,以至煩憂無窮無盡,仇恨延綿不絕。為萍兒將來的幸福,也為我自己能夠擺脫上一輩人的恩怨束縛,堂堂正正地重新做人。過去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就讓它過去吧,日後誰也不必再提!你對我的幫助也好、坑害也罷,甚至設局誘使我與自己的生父反目成仇……我也不再計較。”


    “此話當真?”雲追月眼前一亮,似乎對柳尋衣的慷慨難以置信,“你真的可以放下對我的成見……”


    “放下不代表忘記。”柳尋衣擺手打斷雲追月的感慨,“更不代表我能原諒你的殘忍無情,自私自利。尤其是……你將我當成複仇的犧牲品,更是令我久久不能釋懷。”


    “什麽意思?”雲追月心頭一沉,看向柳尋衣的眼神變得愈發陰戾,“我就知道洛天瑾的兒子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直說吧!你是不是已經做好下一步打算?”


    “是非不追,恩仇不計。”柳尋衣目不斜視地望著憤懣不平的雲追月,緩緩舉起桌上的茶杯,一字一句地說道,“這杯茶……我敬你。既敬你對我的恩待,也敬你對我的仇視。喝下這杯茶,從今天……不!應該是從現在開始,我和你恩怨兩清,互不相欠。從此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至死……不再往來。”


    “至死不再往來?”雲追月仿佛聽到天大的笑話,扯著幹癟而嘶啞的嗓音狂笑不止,直聽得人毛骨悚然,“我與你娘青梅竹馬,又是你外公的義子,還是你妹妹的養父。你打算……如何與我不再往來?”


    “我不想幹涉其他人……”


    “柳尋衣,你少在這裏裝腔作勢!”


    “咣啷!”


    雲追月的笑聲戛然而止,猛然揮手將柳尋衣手中的茶杯打翻在地,厲聲道:“你不想幹涉其他人?說得多麽輕巧?試問你又如何不幹涉?難道要讓你娘和萍兒夾在你我之間左右為難?”


    “我剛剛已經說過,今天的事不希望讓她們知道,為的就是不希望讓她們為難。”


    “哦?”此時,雲追月已經猜出柳尋衣的心思,但他仍窮問不舍,非要柳尋衣親口說出來不可,“我倒想聽聽你有何高見?”


    “我希望你……主動與他們劃清界限,慢慢淡出他們的生活。”柳尋衣一鼓作氣,直言不諱,“當然,作為補償我願為龍象山找一處新的安身立命之地,縱使比不上哀牢山,至少……比你們寄人籬下的處境要好。”


    “你的意思是……”雲追月強壓著心中的怒火,從牙縫裏擠出一絲聲音,“為了得到你的施舍,讓我離開他們?”


    “不是‘他們’,而是‘我們’。”柳尋衣糾正道,“我知道你對騰族長、蕭穀主以及萍兒情深義重,舍不得輕易離開。我可以答應你,你走後我會好好照顧他們……”


    “砰!”


    話音未落,忍無可忍的雲追月已然拍案而起,怒指著不卑不亢的柳尋衣,嗬斥道:“你以為自己是誰?你有什麽資格讓我離開?”


    “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你若主動離開,可以避免許多難堪,也能為彼此留下一個念想。可如果你執意不肯……我也不會強人所難。大不了……讓騰族長、蕭穀主和萍兒自己選擇。隻不過,到時你可不要怪我為留住他們而賣弄親情,不擇手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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