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手帕,到底凝聚了多少東西?沒有人會知道…;…;


    對於一對一年時間僅僅見過一麵的少男少女;對於一對從始至終就隻見過一次麵的少男少女。上麵凝聚了多少青匆、酸澀…;…;與純粹?


    一年時間,除了聲音,他們還互相記得彼此的樣貌嗎?


    這張手帕,已經不是去年最初那張。


    去年清明,楊一來到山中,打算剝些棕皮回去編製一副背簍的背繩。而要說棕皮最多的地方,就數盛家老墳一代橫山上。


    其實楊一心裏多少是有些害怕的。墳山裏麵陰森森,又無人跡。高大的樹木遮天蓋地,外麵高照豔陽偶有透過縫隙漏進一縷陽光;但時一陣清風吹過,樹枝樹葉相互怕打啪啪作響。


    楊一特意離盛家的祖墳遠一些,進入旁邊的山坳裏,這樣內心多少能降低一些恐懼。即使越靠近墳地,棕樹長得越茂盛,可人總是沒必要和自己內心的魔鬼作對的。


    突然盛家老墳處傳來不少人聲。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嘰嘰喳喳不乏,持重嗔罵不休。聽上去還有小孩跌倒,被某婦人拉起來屁股上啪啪挨了兩下,口中還罵著‘不聽話的熊孩子,啥都想摘到處亂爬’等等話,很的複雜…;…;


    楊一聽罷,站在一顆棕樹背後,用手拍拍頭,怎麽就忘了這茬?今天是清明,上午還給娘上墳呢!盛家該是選今天下午集體上山拜老墳,隻是人家選擇從另一麵山坳上山來了。


    其實剝人家點棕皮不算什麽,但始終山林是人家的。作為外人進來拿走一草一木,也沒和人家打招呼,都算是偷了。假如被人家逮個正著,大概人也不說什麽,可自己這臉皮卻實在掛不住了。


    所以他小心地,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想想一屁股坐棕樹背後,盛家這麽一大家子幾十口人祭祖可絕對不會能多塊離去…;…;


    這地離墳地蠻遠的,那邊說話稍微小聲點這坳裏都不怎麽聽得到。而且樹木茂密,林子內層還有各類被植,隻要他不鬧出大動靜,比如把棕樹剝得咯吱咯吱鳴叫,人家也不會知道這邊會有人特意來拿他。其實現在他心裏比先前一個人在這山裏時還平靜了不少,心中的魔鬼被這群人趕走了…;…;


    “小四,你幹嘛去…;…;”一個聲音從那邊傳出,而且很大。


    “我…;…;去廁所…;…;”一個清甜的女聲回道。


    “那你小心點…;…;”


    楊一猛然回頭,這清甜的女聲在朝山坳靠近。而且細聽,嘻嘻唰唰的聲音正在往這邊來,偶有被踩斷的枯木枝劈啪作響。楊一緩緩起身,尋聲音方向望去。沒看見人影,但仔細看見一顆小樹在晃動,而劈啪作響聲還在朝他自己方向蔓延。


    頭偏偏四周看看,腳步挪到一株低矮的棕樹後麵。低矮的棕樹幾乎沒長出多少樹幹,棕葉四麵張開,像一麵麵大扇子,基本遮擋住他還是綽綽有餘。


    輕輕挑開一麵擋住眼睛的棕葉,果然,一個穿著淡綠色裙子的少女提著裙擺走來…;…;


    楊一四下看看,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因為這山坳,就是他麵前比較空闊平坦。假如是他自己選擇大便地點,這地方已經不做二選。


    果然,少女也發現這麽個好位置,還特意小心下了兩道坎,才平跑過來。似乎真的急了,都沒有想過四下看看有沒有野獸動物蛇蟲之類,拉開裙子…;…;


    楊一眼神呆呆…;…;不止因為耳邊響起的嘩嘩聲…;…;而且,這女孩…;…;十五六歲樣子,個子不高,臉盤也有些圓圓的。白皙的皮膚…;…;和村寨裏能下地的黑黝黝女孩一對比…;…;讓他忽然想起自己過世的娘,特別是剛才女孩提起裙擺,露出一雙粉紅色的繡鞋;比娘的腳大,踩地麵也平實。


    兩個完全長得不像的女人,可卻被他徹底重疊…;…;


    女孩舒心地抬頭,忽然眼睛大睜,嘴巴張開…;…;


    楊一瞬間清醒,不知不覺手把棕葉開得太大。來不及多想,身體一繞縱身撲向女孩,右手瞬間壓住女孩張大的嘴把女孩壓在身下,軟綿綿的樹葉上…;…;


    這一下,他額頭都已經見汗。假如女孩尖叫出口…;…;後果真的不堪設想。隻看這女孩的打扮,他幾乎敢肯定,這肯定不會是寨子裏偏房養的閨女,一定得是大希爺或者二希爺一脈。


    女孩不斷掙紮…;…;


    楊一手腳並用,將女孩四肢壓死。額頭汗水漸多,腦子極速運轉,但一時真不知道怎麽辦!


    想想,漿糊一樣的腦子反而更不清明,於是小聲道:“我不是壞人,我是來剝棕的,我不會傷害你。”


    女孩才不管這麽多,身體繼續用力。


    楊一又道:“你不掙紮,我放了你;可你不能大叫,否則讓大希爺和二希爺知道是會活活打死我的。”


    聽到大希爺和二希爺,女孩安靜了。也許是因為對這兩個名字特別自信。


    “那我放開你的嘴,你不叫好嗎?”等了一下,楊一果然把手緩緩挪開。


    說來也怪,女孩還真沒叫,就這樣看著楊一,表情有些害怕。


    “我不會傷害你的。”楊一強自擠出一個笑容。“你長得和我娘一樣,都是好女人…;…;”可能他娘在他心中就是一個徹底的女人標本。


    “我放了你的手,你不掙紮好嗎?”


    女孩雖然臉色發青,還是輕輕點頭。大概養在深閨的閨女,根本就不明白世間的土匪強盜各種本性。這不是她們傻,而是接觸麵太狹窄。也許她們區分人的區別也就兩種,一種好人,一種壞人。


    所以,可以一步步放了她的楊一,她覺得對方應該不是壞人,壞人都是壞骨子裏去的,也都長得凶神惡煞。可楊一,雖然短衫裝扮,但淺藍色衣服都洗得發白,看著幹淨。而且長得…;…;也比她寨子裏的哥哥們好看…;…;


    楊一緩緩將她的手放開,而左手捏住她小巧的右手上,他發現女孩和他此時都攥著同一張手帕。偏頭看去上麵有字,於是說:“手帕可以借我看看嗎?”


    女孩手輕輕鬆開…;…;


    楊一就這麽坐在女孩下身上攤開手帕看起來。


    “蘭閨久寂寞,無事度芳春;料得行吟者,應憐長歎人。”字繡得不好,隻能算工整。應該是寫字的人本來寫得不很好。


    “你還識字?”女孩瞪大圓圓的眼睛,不敢相信。那樣子,哪怕她現在的處境她該都忘了,隻有對楊一識字的驚奇。


    楊一收起手帕,回她一個暖暖的笑容,望著她的眼睛道:“月色溶溶夜,花陰寂寂春;如何臨皓魄,不見月中人?你很像我娘,你也很像崔鶯鶯。”


    女孩臉蛋瞬間就紅了,趕忙把眼睛挪開。他知道楊一回的就是張生和崔鶯鶯的合詩,但她自己是背不出來的,聽到卻能記起。


    “你----壓疼我了。”


    沉默片刻,女孩紅著臉小聲道。


    楊一這才低頭看,自己正坐在女孩下半身上。這不低頭還好,一低頭,女孩下半身裙子掙紮中都快爬上了腰。本來女孩就是在小便,下麵什麽都…;…;


    楊一心頭狂跳,趕忙抬頭,某個地方激烈地彈起。他手顫顫抖抖的去抓女孩的裙擺掩蓋,眼睛連餘光都不敢瞟上去。最後,終於顫顫巍巍從女孩身上起來,至始至終不再敢看女孩的眼睛。


    女孩似乎也想到了什麽,下身涼颼颼的。剛才楊一扯裙子的動作她能感覺到,臉紅得快要滴血。她兩手悄悄把裙擺往下抹,然後將腿彎處褻褲拉起來慢慢往裙下塞進去,才撐著手上半身從地上坐起來。


    “小四,小四----”老墳那邊大聲呼喊。


    女孩驚慌失措…;…;


    “噓----”楊一趕忙豎起食指,小聲道:“答應他們,馬上回去。”


    “嗯----”女孩瞬間有了主心骨,點頭,才把臉偏向墳山方向,張開小嘴應道:“唉----馬上來----”


    相顧無言,一會,楊一又道:“那…;…;你回去吧!”想伸手拉女孩起來,又縮回了,沒敢。


    女孩慢慢起身,看眼楊一,說:“我的手帕。”


    楊一頓頓,道:“我留著,以後我拿它來找你。”


    “你----”女孩臉紅得不得了,跺一腳,說:“爹爹才不答應你。”轉身跑了,似乎怕楊一拉她。


    可能,女孩是誤解了的,以為楊一說的是提親。


    事實證明,女孩也確實誤解了。以後的一個月,楊一幾乎爬遍了能看見盛家寨子內部的四周所有山頭那然後,經過無數次的查探,聽牆根…;…;幸好玉米苗逐漸長高,讓他可以聽遍盛家寨子所有牆根位置。


    五月月末,炎炎夏日的一個下午,終於讓他聽到了裏麵傳出的聲音,應該是一群小孩在嬉鬧。其中一個叫四姐的聲音,他再熟悉不過。然後,他找到那個狗洞…;…;


    楊一掏出懷裏的手帕,想了想,近在咫尺的聲音。一咬牙,咬破右手食指,將手帕攤開,在反麵寫道:


    “十年不識君王麵,始信嬋娟解誤人。牆角有洞,鶯鶯小姐可將手帕還入洞口,明日下午此時小生來取。”


    完了,撿一塊泥巴包裹中央,係成一團,猶豫再三一狠心用力扔進圍牆。轉身就鑽進玉米林朝山腳槽心跑。


    汗----有文化就是可怕。其實他是怕裏麵有大人,或者是意外被識字的人撿到打開,馬上讓人來圍他…;…;雖然一直沒有聽到大人的聲音,但小心為妙,那大希爺的槍…;…;


    “呀----四姐你的手帕…;…;”


    “給我----你們自己玩,我回去看書去----”


    一本西廂翻三年的盛四小姐。


    結果,第二天楊一小心翼翼的回來,查探沒有埋伏後真的在牆角取出一張手帕,裏麵包裹一張紙條,上麵寫著:


    “我不叫鶯鶯,她們叫我四姐兒。”


    一個很多女孩沒有名字的年代…;…;


    但手帕,已經換了一張,是變成一張沒有任何字跡獨獨一朵不知名小花的手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南疆風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小小木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小小木匠並收藏南疆風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