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內，陸振中扳過桑白月的肩膀，讓她看著他：“跟我一起回安亭住。”</p>
“別鬧了。”桑白月轉正身。</p>
“把這些年我給你的錢，取一半給我，我給我爸看病。”</p>
“跟你說過了，錢還套著。”</p>
說話間電梯到了三口。倆人先後走出。桑白月拿鑰匙開門，手因為發抖而插不進鎖孔。陸振中本來已經都被她純粹夜跑的說法說服，此刻不由由疑心大起。</p>
鑰匙聲嘩啦，房門遲遲沒開，惹得房內的人起身來開門。</p>
房門一打開，桑媽媽意外看到陸振中，明顯臉色有一瞬的慌亂。</p>
桑白月側身擠過媽媽，走進房內。</p>
桑媽媽把房門開得更大些，臉上的笑容訕訕的：“振中啊，進來。”</p>
陸振中側臉，目光掃向地麵的一處。桑媽媽移目光過去，走廊地麵上還留著一袋濕垃圾和一袋幹垃圾。</p>
</p>
上海老阿姨有個過硬的生活感悟：隻要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p>
“快進來呀，振中。”桑媽媽假裝沒有謊言被戳破。</p>
陸振中冷著臉走進屋內。</p>
珍奇已經睡了，老丈人在臥室沒有出來。不過他向來存在感弱，出不出來不重要。</p>
桑白月拿著睡衣要去洗澡，看到媽媽嚐試在活躍氣氛，煩躁地在客廳裏兜了兩圈，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p>
“陸振中，你大半夜地跑過來，就是為了抓我的小辮子？”她近乎喊道。</p>
陸振中望著桑白月，此刻的她因為要表達憤怒，五官有些變形，眉頭皺起，嘴巴也顯得更大了。燈光從上麵打下來，加重了陰影，越發顯得醜了。</p>
陸振中素來習慣憐香惜玉的心，變得又冷又硬。</p>
“抓什麽小辮子？”陸振中冷冷反問桑白月。</p>
桑白月說不出話來。</p>
桑媽媽不安地看女兒和女婿，她抬手抿了一下並不淩亂的頭發，訕訕搭腔：“說什麽呢！這裏也是振中的家，振中想過來就過來，什麽時候過來都正常。再說了，振中才不是那種無中生有、疑神疑鬼的人呢。”</p>
比起無憑無證的夜跑問題，他當下更關注錢的事，於是索性把話說開：“我過來就是想拿回點錢，撞見你和別人一起夜跑純屬意外。我爸看病要花錢，而我的錢全部給了你。家庭突遭變故，你總不能讓我兩手一攤，一毛不拔吧？”</p>
桑媽媽立刻清起嗓子來。</p>
桑白月焦躁地看了她媽媽一眼，她媽媽隻使眼色不張口。</p>
桑白月看了好幾眼，眼見媽媽立場堅定絕不唱黑臉，隻好自己上陣：“錢沒法贖出來，贖了就真虧了。”因為心裏不爽快，語氣很是生硬。</p>
陸振中聰慧過人，自然看出母女倆暗中用眼色在交流。桑白月說完，他耐心等著，等丈母娘“深明大義”地駁斥她的女兒。</p>
萬萬沒想到，丈母娘目光顧左右，就是不開口。</p>
陸振中的一顆心，徹底冷下來。這是怎樣一個冷漠無情的家庭啊。</p>
他站起身，要往門外走，忽然想起他的好多衣服都在這裏。買衣服這件事太煩，來都來了，不如將衣服收拾了再走。</p>
陸振中晃了一下身子，折身往臥室的方向走。</p>
待他進了臥室後，桑媽媽使眼色，要女兒快點也進臥室。</p>
桑白月撥開媽媽拉扯她的手，壓低聲音：“要不先給他二十萬？”</p>
桑媽媽立刻拍打起桑白月的腦袋來：“傻啊你，什麽都不如錢握在自己手上踏實！看病花錢，怎麽也應該先花老頭子自己的錢！”</p>
桑白月抱住腦袋，躲開媽媽，皺著眉頭往衛生間走。</p>
桑媽媽拉扯住她，要把她推向臥室。</p>
桑白月死強著不肯去，桑媽媽拉扯不動，隻能眼睜睜看著桑白月帶著睡衣進衛生間。</p>
桑媽媽來到女兒臥室旁，輕輕推了推，見臥室門緊閉。側身看看牆上的鍾表，已經晚上11點鍾，想自己硬開門進去開導女婿，也太不合情理。</p>
思前想後，桑媽媽回了自己臥室。</p>
陸振中沒有開大燈，怕影響女兒。</p>
他從櫃子裏拉出一個空行李箱，打開衣櫃，往行李箱裏塞自己的衣服。他那些幹淨又有品質感的襯衣、手感軟糯的毛衣、設計不凡的運動服，都是桑白月買的。那些刷洗得一塵不染的放在衣櫃底部的鞋子，也是經桑白月的審美把關買進的。</p>
收拾這些衣服的時候，陸振中給自己壯膽打氣：都是用你掙的錢買來的！</p>
沒心情一件件折疊起來，陸振中仗著行李箱夠大，連衣服帶衣架，統統塞進了行李箱裏。不一會兒，屬於他的對開門衣櫃空了，行李箱也快滿了。</p>
衣服空了之後，一個從沒有見過的小木盒子露了出來。</p>
陸振中扭頭向門口。臥室門安安靜靜地閉著。</p>
既然是放在他衣櫃裏的小木盒子，他打開來看看，理直氣壯。陸振中以為那是將來送給他的禮物——桑白月喜歡這樣做，而且總是花大價錢買一些華而不實的小物件，譬如銀質紐扣，譬如繡花香囊。</p>
仔細翻看了一下，才發現木盒子要抽出一麵才能打開。</p>
因為用力過猛，木盒子裏的東西一下子翻了出來。</p>
竟然是一疊信件。粗略看了一下，這些信件都有年頭了，信封都泛黃了。待要細看，忽然發現地上還掉落一張合照。</p>
陸振中彎身撿拾照片。照片裏有七八個人笑容燦爛的少男少女。目光掃視一圈後，落在四個女孩中的一個。個頭最矮，頭發最炸裂，笑容露的牙齒最大。毫無疑問，是少女時代的桑白月。</p>
門外傳來拖鞋走路的聲音。</p>
陸振中連忙把照片塞回信封，把信塞回小木盒裏。塞信的過程中依稀看到“大境中學高三（2）班”“複旦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翰林書舍”等地址。</p>
陸振中本無意偷窺，隻是好奇被點燃，為什麽桑白月珍藏在小木盒裏的，半數是她寫給別人的信件？</p>
是從未寄出，還是別人閱後又退還回來？</p>
思緒一轉，手上動作跟著遲疑。此刻，臥室門突然打開。驚慌之下，陸振中本能反應，把沒來及合上蓋子的小木盒子和信件等一股腦塞進行李箱裏，並迅雷不及掩耳地取了件衣服蓋上。</p>
“別鬧了。”桑白月轉正身。</p>
“把這些年我給你的錢，取一半給我，我給我爸看病。”</p>
“跟你說過了，錢還套著。”</p>
說話間電梯到了三口。倆人先後走出。桑白月拿鑰匙開門，手因為發抖而插不進鎖孔。陸振中本來已經都被她純粹夜跑的說法說服，此刻不由由疑心大起。</p>
鑰匙聲嘩啦，房門遲遲沒開，惹得房內的人起身來開門。</p>
房門一打開，桑媽媽意外看到陸振中，明顯臉色有一瞬的慌亂。</p>
桑白月側身擠過媽媽，走進房內。</p>
桑媽媽把房門開得更大些，臉上的笑容訕訕的：“振中啊，進來。”</p>
陸振中側臉，目光掃向地麵的一處。桑媽媽移目光過去，走廊地麵上還留著一袋濕垃圾和一袋幹垃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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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老阿姨有個過硬的生活感悟：隻要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p>
“快進來呀，振中。”桑媽媽假裝沒有謊言被戳破。</p>
陸振中冷著臉走進屋內。</p>
珍奇已經睡了，老丈人在臥室沒有出來。不過他向來存在感弱，出不出來不重要。</p>
桑白月拿著睡衣要去洗澡，看到媽媽嚐試在活躍氣氛，煩躁地在客廳裏兜了兩圈，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p>
“陸振中，你大半夜地跑過來，就是為了抓我的小辮子？”她近乎喊道。</p>
陸振中望著桑白月，此刻的她因為要表達憤怒，五官有些變形，眉頭皺起，嘴巴也顯得更大了。燈光從上麵打下來，加重了陰影，越發顯得醜了。</p>
陸振中素來習慣憐香惜玉的心，變得又冷又硬。</p>
“抓什麽小辮子？”陸振中冷冷反問桑白月。</p>
桑白月說不出話來。</p>
桑媽媽不安地看女兒和女婿，她抬手抿了一下並不淩亂的頭發，訕訕搭腔：“說什麽呢！這裏也是振中的家，振中想過來就過來，什麽時候過來都正常。再說了，振中才不是那種無中生有、疑神疑鬼的人呢。”</p>
比起無憑無證的夜跑問題，他當下更關注錢的事，於是索性把話說開：“我過來就是想拿回點錢，撞見你和別人一起夜跑純屬意外。我爸看病要花錢，而我的錢全部給了你。家庭突遭變故，你總不能讓我兩手一攤，一毛不拔吧？”</p>
桑媽媽立刻清起嗓子來。</p>
桑白月焦躁地看了她媽媽一眼，她媽媽隻使眼色不張口。</p>
桑白月看了好幾眼，眼見媽媽立場堅定絕不唱黑臉，隻好自己上陣：“錢沒法贖出來，贖了就真虧了。”因為心裏不爽快，語氣很是生硬。</p>
陸振中聰慧過人，自然看出母女倆暗中用眼色在交流。桑白月說完，他耐心等著，等丈母娘“深明大義”地駁斥她的女兒。</p>
萬萬沒想到，丈母娘目光顧左右，就是不開口。</p>
陸振中的一顆心，徹底冷下來。這是怎樣一個冷漠無情的家庭啊。</p>
他站起身，要往門外走，忽然想起他的好多衣服都在這裏。買衣服這件事太煩，來都來了，不如將衣服收拾了再走。</p>
陸振中晃了一下身子，折身往臥室的方向走。</p>
待他進了臥室後，桑媽媽使眼色，要女兒快點也進臥室。</p>
桑白月撥開媽媽拉扯她的手，壓低聲音：“要不先給他二十萬？”</p>
桑媽媽立刻拍打起桑白月的腦袋來：“傻啊你，什麽都不如錢握在自己手上踏實！看病花錢，怎麽也應該先花老頭子自己的錢！”</p>
桑白月抱住腦袋，躲開媽媽，皺著眉頭往衛生間走。</p>
桑媽媽拉扯住她，要把她推向臥室。</p>
桑白月死強著不肯去，桑媽媽拉扯不動，隻能眼睜睜看著桑白月帶著睡衣進衛生間。</p>
桑媽媽來到女兒臥室旁，輕輕推了推，見臥室門緊閉。側身看看牆上的鍾表，已經晚上11點鍾，想自己硬開門進去開導女婿，也太不合情理。</p>
思前想後，桑媽媽回了自己臥室。</p>
陸振中沒有開大燈，怕影響女兒。</p>
他從櫃子裏拉出一個空行李箱，打開衣櫃，往行李箱裏塞自己的衣服。他那些幹淨又有品質感的襯衣、手感軟糯的毛衣、設計不凡的運動服，都是桑白月買的。那些刷洗得一塵不染的放在衣櫃底部的鞋子，也是經桑白月的審美把關買進的。</p>
收拾這些衣服的時候，陸振中給自己壯膽打氣：都是用你掙的錢買來的！</p>
沒心情一件件折疊起來，陸振中仗著行李箱夠大，連衣服帶衣架，統統塞進了行李箱裏。不一會兒，屬於他的對開門衣櫃空了，行李箱也快滿了。</p>
衣服空了之後，一個從沒有見過的小木盒子露了出來。</p>
陸振中扭頭向門口。臥室門安安靜靜地閉著。</p>
既然是放在他衣櫃裏的小木盒子，他打開來看看，理直氣壯。陸振中以為那是將來送給他的禮物——桑白月喜歡這樣做，而且總是花大價錢買一些華而不實的小物件，譬如銀質紐扣，譬如繡花香囊。</p>
仔細翻看了一下，才發現木盒子要抽出一麵才能打開。</p>
因為用力過猛，木盒子裏的東西一下子翻了出來。</p>
竟然是一疊信件。粗略看了一下，這些信件都有年頭了，信封都泛黃了。待要細看，忽然發現地上還掉落一張合照。</p>
陸振中彎身撿拾照片。照片裏有七八個人笑容燦爛的少男少女。目光掃視一圈後，落在四個女孩中的一個。個頭最矮，頭發最炸裂，笑容露的牙齒最大。毫無疑問，是少女時代的桑白月。</p>
門外傳來拖鞋走路的聲音。</p>
陸振中連忙把照片塞回信封，把信塞回小木盒裏。塞信的過程中依稀看到“大境中學高三（2）班”“複旦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翰林書舍”等地址。</p>
陸振中本無意偷窺，隻是好奇被點燃，為什麽桑白月珍藏在小木盒裏的，半數是她寫給別人的信件？</p>
是從未寄出，還是別人閱後又退還回來？</p>
思緒一轉，手上動作跟著遲疑。此刻，臥室門突然打開。驚慌之下，陸振中本能反應，把沒來及合上蓋子的小木盒子和信件等一股腦塞進行李箱裏，並迅雷不及掩耳地取了件衣服蓋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