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世界》的歌聲重新續了起來,隻是聽上去哆哆嗦嗦的。</p>


    好在終於不用屏息了。</p>


    羅輝想,是個仗義的仔都會找機會出門,給他和她整裝的機會吧。況且,那個崇明小姑娘看上去挺單純無害的,笑的時候露出八顆貝殼一樣的白牙。</p>


    羅輝心中湧滿了新希望,結果,愣是被迫一點點失望回去。</p>


    牧清新的室友不斷地發出聲響,製造虛假的熱鬧。等一切噪音終於停下來的時候,已經晚上十一點鍾了。</p>


    “吧嗒。”大燈被關。</p>


    室內重新陷入詭異的靜謐。</p>


    “人小姑娘終於受不了了,半夜逃回崇明了?”陸振中打趣。</p>


    “哪兒啊!她關燈睡覺了!就在三步之外的另一張床上!”羅輝哀嚎。</p>


    陸振中撲哧笑出聲。</p>


    陸振中比羅輝大9歲,不知不覺,臉皮已經在十年社會生涯中磨厚了。要是他處在羅輝的境地,斷然不會有那麽多激烈的感慨。</p>


    不對!他不會讓自己處在羅輝的境地的。要麽反鎖門不給室友機會進來,要麽落落大方給室友道個歉帶老婆出去。</p>


    羅輝這個生澀的大男孩還沒有圓融的智慧讓自己順滑地從尷尬的境地中脫離。他隻能加倍忍耐地等待,一直等到過了午夜,三步之外的床上響起均勻的輕鼾聲,他才躡手躡腳下床。</p>


    匆匆吻別牧清新,他抓起還沒有來及穿好的衣服,溜出臥室門。</p>


    羅輝躡手躡腳關上房門,正單腳立著套褲子,忽然意識到自己開了掛,能在半夜三更時看清衣服的紋路。這不科學!</p>


    他抬頭一看,看到了隔壁臥室的女生正半開著冰箱門,手持牛奶盒,汩汩往杯子裏倒牛奶。牛奶早已漫過杯口,正淅淅瀝瀝往地上掉。</p>


    本以為午夜兩點夜深人靜,沒想到套房的另一個臥室裏住了個夜貓子。</p>


    羅輝差點跌坐在地,趕緊扶門站好,背過身,用哆嗦的手提褲子。</p>


    心兒狂跳到嗓子眼,全身寒毛倒立,生怕夜貓女尖叫起來。他有口說不清。</p>


    好在,並沒有。</p>


    係好扣眼以後,裸身毛衣往身上一套,羅輝頭一低,含混不清地道了聲“不好意思”,邁腳就往門外走。</p>


    連著兩個臥室的,是一個大約6平方米的開放廚房。</p>


    以羅輝的步伐,3步就能跨過。</p>


    6平方米的開放廚房裏,開了4扇門,其中,2扇是臥室門,1扇是衛生間門,1扇是進出套房的主門。冰箱擺放在灶台對麵、主門旁邊,羅輝要出門,就要走過冰箱旁的夜貓女。</p>


    目測需側身才能通過。</p>


    夜貓女倒空了牛奶盒裏的牛奶,手一輕,清醒過來。她關上冰箱門,目不轉睛地盯著步步走近的羅輝,黑框眼鏡下青灰一片的眼窩讓她憑增幾分詭異,更詭異的是,當羅輝路過她時,她不僅不躲,反而深吸一口氣,挺起胸膛。</p>


    羅輝深深嗅到危險的氣息。</p>


    開門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生怕夜貓女撲上來。還好,人家隻是繼續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並大口咕冬咕冬喝杯中的牛奶。</p>


    羅輝不寒而栗,棄門而逃。</p>


    一口氣奔下樓,迎麵冷風一吹,才發現自己慌亂中忘了拿外套。</p>


    好冷啊。</p>


    他裸穿著一件毛衣,又沒有擋風的外罩,在魔都3月底的夜裏,凍得像個隨時會昏厥過去的小雞仔兒。</p>


    “好慘啊。我抱著自己,胳膊又不夠長。毛衣被風一吹,跟一張紙似的。我帶了手機,可手機隻剩5%的電。錢包是有的,裏麵是空的。公交地鐵不開,手機隨時會關機,毫無目的地的在黑夜裏遊蕩,真的沒法更慘了。”</p>


    最最慘的時候,羅輝腦海裏不受控製地浮現一個細節。他忽然想起來,他匆匆吻別年輕的妻子的時候,牧清新的臉頰是濕的。</p>


    她在哭。</p>


    很可能已經無聲地流了很久的眼淚。</p>


    他一個男生都覺得羞赧難以麵對的場麵,牧清新隻會更尷尬,更羞赧,更難以麵對吧?</p>


    事後他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她可是要繼續留下,繼續麵對同事以及可能的流言蜚語。</p>


    一想到他留給牧清新的難堪,他忍不住哭起來。</p>


    記憶中,過完最後一個兒童節以後,他就沒有哭過。</p>


    “真哭啦?哭出聲的那種嗎?”陸振中側頭看羅輝。</p>


    羅輝兩眼發直,深陷回憶,痛苦一眼可見。</p>


    陸振中趕緊收斂神色,他伸長胳膊,拍拍羅輝的肩膀,摟了摟他:“你還年輕,經曆這些尷尬時可能特別攪動情緒。等以後你就明白了,早晚有一天——”陸振中斜覷羅輝,拉長餘音</p>


    羅輝帶著期盼:“早晚有一天,我會把所有的尷尬踩在腳下?”</p>


    “不,早晚有一天,你會習慣並不以為意。”</p>


    羅輝氣笑,在陸振中胸口擂了一拳。</p>


    兩個人都笑了。</p>


    陸振中笑完,聲音低沉道:“知道為什麽我周末不肯去她那裏了嗎?”</p>


    羅輝搖頭。</p>


    那時候他們已經走到餐廳門口,因為在說話,沒有走進餐廳。</p>


    “某種程度上,我經曆了你所經曆的。你知道,我爸生病,看病要花錢。我找她要錢,婚後的這些年,我工資卡月月餘額直接轉到她賬戶。我需要錢的時候找她要,算合情合理的吧?</p>


    可她呢?她卻用錢拿去買理財產品,理財產品正虧損來敷衍我,拒絕給我看病的錢。</p>


    不僅她拒絕了我,連她平日裏對我極好的媽媽也關鍵時候裝啞巴。</p>


    我以為結婚了,我們就是一家人。</p>


    現實啪啪打我的臉。</p>


    結婚了,我隻是他們家的免費長工。</p>


    她永遠和她父母是一家人。</p>


    阿輝,你的尷尬隻是麵上的難堪,臉皮厚些,就挺過去了。我就不是臉皮薄厚的問題了,我是五年錢財打水漂,自己當了五年大傻X的問題。”</p>


    不幸最能治愈不幸,聽完陸振中的苦惱,羅輝的痛苦瞬間減輕過半。</p>


    無論是拍肩,還是擁抱,都不是羅輝習慣的安慰他人的方式。找不到合適的寬解陸振中的話,羅輝提議道:“踢球!一定要找一幫子人,痛痛快快踢一場球!”</p>


    </p>


    金亞明湊巧從食堂裏走出來,不早不晚聽到了這句話。</p>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周末夫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和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和曉並收藏周末夫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