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後，陸振中把泡麵泡上。等泡麵開的時候給姐姐陸玫發消息，詢問她是否一切順利；又見縫插針給獨守益林的媽媽報了平安。</p>
目光在泡麵杯身上逡巡，慢慢就落在了某塊軟玻璃上。</p>
那裏應該有一張跟桑白月有關的合照的。</p>
陸振中無可回避地意識到，桑白月她心有所愛，愛的人選了別的女人，落單的她被迫跟自己結婚，也一定心有不甘吧？</p>
或許正因為不甘，結婚之後，才無所謂地仗著有孕，需要被照顧，不肯再來他安亭的家。倒逼著他周末去嶽父母家過家庭生活。</p>
他不知道她暗戀的男孩子叫什麽名字，也不知道他們是否還保持著聯係，假如還聯係，又是什麽樣的關係。</p>
</p>
讀信之前篤定自己不會受影響的自信，已經消失不見，發現妻子另有所愛，確實使他受到了打擊。</p>
好在受過高等教育的他，擅長理性分析。他分析出自己之所以傷心難過，是自尊心受挫，而不是出自愛情上的嫉妒。</p>
他向來自我感覺良好，給自己的評價是“英俊倜儻，聰慧儒雅，年輕能賺”。他都有這麽多優點了，卻拴不住其貌不揚的桑白月的心……還有，他還曾被小鎮女青年分手過。這直接動搖了他的自我評價。</p>
陸振中揉著發堵的胸口。決心借機沉澱一下他的生活。不能總是活在一廂情願裏啊。</p>
泡麵沒有記憶中的那麽香，哪怕加了王中王。</p>
陸振中覺得自己表情控製到位，一切都很正常，除了頭發略長。沒想到，周五上午邁步進辦公室，立刻迎來無數矚目。羅輝還一臉擔心地悄聲詢問：“老大，你沒事吧？”</p>
陸振中摸著自己的臉，反問道：“我看上去像有事？”</p>
他確實滿腹心事。壓在他心頭的，是老爸的病和夫妻間的冷戰，但他覺得他能挺住。</p>
周五下午，陸爸爸輸完免疫藥。陸振中請假開車去接。</p>
輸完藥感覺良好的陸爸爸站在腫瘤醫院的門口，左右眺望道：“你老婆，我孫女，她們怎麽沒有來接我？”陸振中連忙現場發揮，幫桑白月和小珍奇找借口。</p>
陸振中扶著他爸爸往停車的居民小區走，陸玫拎著打包好的物什緊跟其後。</p>
陸爸爸走了兩步，停了下來：“我記得你說小桑家住附近。”</p>
陸振中裝作沒聽見，低頭看腕表，驚呼道：“幼，差10分鍾就1小時了，超過1小時又要多收停車費。”說完拽著陸爸爸繼續往前走。</p>
才走兩步，陸爸爸又停下來：“我記得你說小桑會安排給我接風洗塵，吃個飯。”</p>
好嘛，看病前沒顧上的閑心，這會兒都想起來了。</p>
陸振中隻能強作鎮定，看向爸爸：“爸，不是剛跟你說了嗎？她帶著珍奇去參加英語口語大賽，實在分不開身。”</p>
“要不我等他們一天？”</p>
陸振中一口氣噎嗓子眼，正忐忑難言，姐姐陸玫來解圍：”爸，咱都出來一星期了，下回再等吧？家裏還有兩個孩子，還有一大攤事，媽一個人在家這麽久，你也不放心是不是？”</p>
陸爸爸瞪陸玫一眼，最終還是跟著陸振中一起走了。</p>
陸爸爸第一次來上海看病，桑家終究像事不關己一樣，沒有主動表示過任何關心。這般不在意人情世故，隻能有一個解釋：認為他陸振中不值得。陸振中默默得出結論，並記下這個結論。</p>
本來要開車送爸爸和姐姐回益林的，陸爸爸一打聽汽油價，馬上拍板決定坐火車。</p>
在安亭新苑休息一天，周日早，陸振中陪同爸爸和姐姐回益林，吃了個午飯後，睡了個小午覺後，吃了個早晚飯後，陸振中再馬不停蹄往安亭趕。</p>
午覺也並沒有睡得很安心。半睡半醒間，聽見爸爸扯著嗓門在喊叫。他趕緊起床，以為出現什麽不適，結果是爸爸亢奮地描述輸液病房裏看到的病人。</p>
“晚期中的晚期，神智不清，每天家裏人都陪著他，估計每天都在等咽氣。可老頭子硬氣，就是不咽氣。好死不如賴活著呐。活一天是一天。活一天賺一天呐。”</p>
陸振中住了腳，坐回床沿。</p>
此時此刻，真的很想來一支煙。</p>
陸媽媽低聲說了什麽，陸爸爸嗓門飆得更高了。</p>
“3萬塊怎麽了？3萬塊我兒子花得起！我兒安亭的房子值好幾百萬！十年前我給兒子買的！現在每個月給我花3萬塊錢怎麽了？都說養兒防老，老子全心全意培養他，為了就是這個時候有個靠山！”</p>
陸振中暗想，肺部抽積液加三萬一次的免疫治療還真有用。這麽長一段話，說得氣勢萬鈞，而且確實沒見夾雜幾聲咳嗽。</p>
陸媽媽揚起了聲音：“小點聲。我兒還在睡呢。”</p>
陸爸爸的聲音低了下去。語氣依然康慨激昂。</p>
據主治醫生介紹，現在，癌症，也即惡性腫瘤的治療方桉大致有3種，一是靶向治療，每天口服靶向藥物控製癌症，不用入院治療，隻需要定期做檢查，生活質量很高。可惜陸爸爸檢查下來，沒有靶點。</p>
二是免疫治療，三周入院一次，輸入免疫藥。跟列入醫保的眾多靶向藥不同，陸爸爸要輸的免疫藥沒有進醫保，需要自費，昂貴但副作用低於化療。</p>
以上兩個沒得選，最後才是副作用最大的化療。</p>
陸爸爸的治療之路還有的選，這也意味著路爸爸的生存期或許很長。同時，也意味著陸振中背負的經濟壓力會很大。</p>
會大到需要賣房子的地步嗎？</p>
到那個時候自己會如何選擇？</p>
未來不知，但已然已來。</p>
回到安亭新苑，又是晚上八點鍾。</p>
連日來的辛苦和因請假帶來的工作壓力，使他看上去風塵仆仆。</p>
不偏不倚，在回家的必經之路中心花園，又一次邂後冰步琳。</p>
即使夜色昏暗，冰步琳站在人群中也卓爾不凡，一如她在辦公室。</p>
陸振中多看她一眼之後，馬上頭一低，裝作沒看見。</p>
“強尼！好巧哦。你不會沒有看見我吧？”</p>
目光在泡麵杯身上逡巡，慢慢就落在了某塊軟玻璃上。</p>
那裏應該有一張跟桑白月有關的合照的。</p>
陸振中無可回避地意識到，桑白月她心有所愛，愛的人選了別的女人，落單的她被迫跟自己結婚，也一定心有不甘吧？</p>
或許正因為不甘，結婚之後，才無所謂地仗著有孕，需要被照顧，不肯再來他安亭的家。倒逼著他周末去嶽父母家過家庭生活。</p>
他不知道她暗戀的男孩子叫什麽名字，也不知道他們是否還保持著聯係，假如還聯係，又是什麽樣的關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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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信之前篤定自己不會受影響的自信，已經消失不見，發現妻子另有所愛，確實使他受到了打擊。</p>
好在受過高等教育的他，擅長理性分析。他分析出自己之所以傷心難過，是自尊心受挫，而不是出自愛情上的嫉妒。</p>
他向來自我感覺良好，給自己的評價是“英俊倜儻，聰慧儒雅，年輕能賺”。他都有這麽多優點了，卻拴不住其貌不揚的桑白月的心……還有，他還曾被小鎮女青年分手過。這直接動搖了他的自我評價。</p>
陸振中揉著發堵的胸口。決心借機沉澱一下他的生活。不能總是活在一廂情願裏啊。</p>
泡麵沒有記憶中的那麽香，哪怕加了王中王。</p>
陸振中覺得自己表情控製到位，一切都很正常，除了頭發略長。沒想到，周五上午邁步進辦公室，立刻迎來無數矚目。羅輝還一臉擔心地悄聲詢問：“老大，你沒事吧？”</p>
陸振中摸著自己的臉，反問道：“我看上去像有事？”</p>
他確實滿腹心事。壓在他心頭的，是老爸的病和夫妻間的冷戰，但他覺得他能挺住。</p>
周五下午，陸爸爸輸完免疫藥。陸振中請假開車去接。</p>
輸完藥感覺良好的陸爸爸站在腫瘤醫院的門口，左右眺望道：“你老婆，我孫女，她們怎麽沒有來接我？”陸振中連忙現場發揮，幫桑白月和小珍奇找借口。</p>
陸振中扶著他爸爸往停車的居民小區走，陸玫拎著打包好的物什緊跟其後。</p>
陸爸爸走了兩步，停了下來：“我記得你說小桑家住附近。”</p>
陸振中裝作沒聽見，低頭看腕表，驚呼道：“幼，差10分鍾就1小時了，超過1小時又要多收停車費。”說完拽著陸爸爸繼續往前走。</p>
才走兩步，陸爸爸又停下來：“我記得你說小桑會安排給我接風洗塵，吃個飯。”</p>
好嘛，看病前沒顧上的閑心，這會兒都想起來了。</p>
陸振中隻能強作鎮定，看向爸爸：“爸，不是剛跟你說了嗎？她帶著珍奇去參加英語口語大賽，實在分不開身。”</p>
“要不我等他們一天？”</p>
陸振中一口氣噎嗓子眼，正忐忑難言，姐姐陸玫來解圍：”爸，咱都出來一星期了，下回再等吧？家裏還有兩個孩子，還有一大攤事，媽一個人在家這麽久，你也不放心是不是？”</p>
陸爸爸瞪陸玫一眼，最終還是跟著陸振中一起走了。</p>
陸爸爸第一次來上海看病，桑家終究像事不關己一樣，沒有主動表示過任何關心。這般不在意人情世故，隻能有一個解釋：認為他陸振中不值得。陸振中默默得出結論，並記下這個結論。</p>
本來要開車送爸爸和姐姐回益林的，陸爸爸一打聽汽油價，馬上拍板決定坐火車。</p>
在安亭新苑休息一天，周日早，陸振中陪同爸爸和姐姐回益林，吃了個午飯後，睡了個小午覺後，吃了個早晚飯後，陸振中再馬不停蹄往安亭趕。</p>
午覺也並沒有睡得很安心。半睡半醒間，聽見爸爸扯著嗓門在喊叫。他趕緊起床，以為出現什麽不適，結果是爸爸亢奮地描述輸液病房裏看到的病人。</p>
“晚期中的晚期，神智不清，每天家裏人都陪著他，估計每天都在等咽氣。可老頭子硬氣，就是不咽氣。好死不如賴活著呐。活一天是一天。活一天賺一天呐。”</p>
陸振中住了腳，坐回床沿。</p>
此時此刻，真的很想來一支煙。</p>
陸媽媽低聲說了什麽，陸爸爸嗓門飆得更高了。</p>
“3萬塊怎麽了？3萬塊我兒子花得起！我兒安亭的房子值好幾百萬！十年前我給兒子買的！現在每個月給我花3萬塊錢怎麽了？都說養兒防老，老子全心全意培養他，為了就是這個時候有個靠山！”</p>
陸振中暗想，肺部抽積液加三萬一次的免疫治療還真有用。這麽長一段話，說得氣勢萬鈞，而且確實沒見夾雜幾聲咳嗽。</p>
陸媽媽揚起了聲音：“小點聲。我兒還在睡呢。”</p>
陸爸爸的聲音低了下去。語氣依然康慨激昂。</p>
據主治醫生介紹，現在，癌症，也即惡性腫瘤的治療方桉大致有3種，一是靶向治療，每天口服靶向藥物控製癌症，不用入院治療，隻需要定期做檢查，生活質量很高。可惜陸爸爸檢查下來，沒有靶點。</p>
二是免疫治療，三周入院一次，輸入免疫藥。跟列入醫保的眾多靶向藥不同，陸爸爸要輸的免疫藥沒有進醫保，需要自費，昂貴但副作用低於化療。</p>
以上兩個沒得選，最後才是副作用最大的化療。</p>
陸爸爸的治療之路還有的選，這也意味著路爸爸的生存期或許很長。同時，也意味著陸振中背負的經濟壓力會很大。</p>
會大到需要賣房子的地步嗎？</p>
到那個時候自己會如何選擇？</p>
未來不知，但已然已來。</p>
回到安亭新苑，又是晚上八點鍾。</p>
連日來的辛苦和因請假帶來的工作壓力，使他看上去風塵仆仆。</p>
不偏不倚，在回家的必經之路中心花園，又一次邂後冰步琳。</p>
即使夜色昏暗，冰步琳站在人群中也卓爾不凡，一如她在辦公室。</p>
陸振中多看她一眼之後，馬上頭一低，裝作沒看見。</p>
“強尼！好巧哦。你不會沒有看見我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