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對待金亞明，陸振中已經有了初步得主意。</p>
他耐心等待他洗好出來。</p>
過了好一會兒，金亞明才從浴室走出來。衣服穿在他身上，露手露腳的，哪裏都短了一小截。他用手來回撥著濕漉漉的頭發，無數細小的水珠被短發彈得到處都是。</p>
陸振中看向金亞明的目光已經不再冰冷，甚至帶點若有若無的笑意。</p>
他扔給金亞明一個大垃圾袋，讓他裝他的那些不能穿的衣服。</p>
金亞明高高興興將破衣服裝了起來，係好袋子，準備開門放門外。</p>
陸振中大喊：“不許放走廊。”</p>
不許。因為犯他忌諱。</p>
金亞明不明所以，但也樂得悉聽遵命。</p>
當晚，金亞明用陸振中丟給他的被子打地鋪。雖然陸振中睡的是雙人床，雖然客廳裏有個長沙發。</p>
</p>
地鋪金亞明也睡得很開心，畢竟可以不用擔心受怕，可以安安穩穩睡一覺。卡裏沒有一分錢的金亞明，這幾天白天在麥當勞撿客人吃剩下的快餐，晚上湊合著睡橋洞。</p>
熄燈後，床上的陸振中篤定開口了。</p>
“亞明，你還回去上班嗎？”</p>
“別提了，我怎麽回去？我回去還不得被人罵死。”</p>
“你告訴我，被人罵的滋味難受，還是被暴力催債的人打難受？”</p>
“那還用說嘛。兩相一比較，當然被罵勝過被打呀。”</p>
“你流浪在外，沒法掙錢，還朝不保夕。要是回去上班，興許你還可以求你老板給你找個棲身的地方。咱們樓層雜物間裏有張行軍床，是離職員工不要的。雖說雜物間放了保潔阿姨的清潔用品，空餘的地方還是蠻大的。廠內，再囂張的催債人也沒有本事進去吧？躲過這陣風頭，你就可以像往常一樣回家了。”</p>
金亞明驚坐而起，麵朝陸振中，兩眼放出狼的綠光：“我可以還回去上班？”</p>
“為什麽不可以？你勞動合同到期了嗎？”</p>
金亞明：“可……”</p>
“可人事部門要是私下拿經濟往來做文章的話，你讓他們解聘你，賠償N+1，也好過自己主動離職。”</p>
金亞明兩手猛烈地拍在一起，大叫道：“對耶。這麽明顯的道理，我以前怎麽沒有想到！”</p>
“我給你指點迷津了吧？”</p>
“謝謝大哥！”</p>
“不要光嘴上說謝，希望你有所行動。”</p>
“大哥不光給我指點迷津，還不嫌棄我，收留我；大哥還在我家小區門口救過我，大哥對我懷孕的老婆也很仁慈。大哥是真正的好人啊。大哥想讓我幹什麽？大哥盡管開口。”</p>
陸振中微微一笑：“很簡單。以後你每個月的工資，分一半給我，當分期還款。”</p>
金亞明有些意外。他還以為陸振中要收買他做齷齪事呢。</p>
“沒得說！還誰的錢不是還？大哥對我這麽好，我肯定沒二話。”</p>
陸振中打開大燈，金亞明貢獻出他的手機，任由陸振中對金亞明的工資卡做一個一旦到賬即轉5000元到他銀行賬戶的設置，並且對此加了密碼。金亞明若反悔，必須先知道陸振中設定的密碼。</p>
金亞明信誓旦旦，說他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絕對不會出爾反爾。</p>
陸振中朝他寬容一笑，沒有點破他曾經承諾過他妻子再也不賭，結果已經兩度食言了。</p>
熄燈。</p>
入睡。</p>
兩個人都非常滿意。</p>
陸振中尤其滿意。</p>
躺在暗夜裏，他默默讚許自己：做得真不錯。倘若他由著性子發一通火，甚至趁著憤怒揍金亞明一頓……火是發了，可無濟於解決問題。</p>
還是現在這樣好。</p>
第二天，陸振中將自己的休閑服送給金亞明，金亞明穿著像短款上衣，但也因此顯得非常精神。在陸媽媽充滿探究的目光和陸爸爸蠻是戒備的目光裏，陸振中沒有吃早餐，匆匆驅車帶金亞明去上班。</p>
房門關上，陸爸爸和陸媽媽愁容相對，一個比一個能唉聲歎氣。</p>
“咱們兒子在上海到底過著什麽樣的日子啊？”</p>
“前有狼，後有虎。水深火熱呐。”</p>
“看著今天出去的那小夥挺精神，其實都是裝的。他肚子上挨了一刀，昨天闖家裏來時手裏還握了個匕首呢。”</p>
“咱們兒子在上海到底過著什麽樣的日子啊！”</p>
陸爸爸和陸媽媽情不自禁，彼此扶持著哭了起來。</p>
上班路上，陸振中借機向金亞明透露，人事部門私下裏在安撫借錢給金亞明的人。</p>
“他們比你更怕你被逼急，畢竟這年頭網絡發達，一個員工尋死覓活的負麵新聞，很可能讓股價蒸發千萬乃至上億元。”</p>
“有道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已經一無所有，還能再失去什麽？”</p>
經過陸振中的滲透和話裏有話的打氣鼓勵，金亞明對自己到公司後該怎麽做心裏已經有胸有成竹。</p>
一路暢通，駛到陸振中慣常泊車的位置。下車前，陸振中按住金亞明的胳膊，直視著他的眼睛：“你要是成功複工了，晚上下班等我載你出廠區。我甚至可以送你到你家樓下。”聽到最後一句，金亞明眼睛都亮了。</p>
“你要是複工不成功，不要等我，也不要再找我。”</p>
金亞明的激動，變成了堅定。</p>
他看了陸振中一眼，什麽也沒有說，堅毅地轉身下車。連走進辦公樓的背影都透著決心。</p>
時間還早，陸振中在車內小坐了一會兒，回了姐姐陸玫幾則短消息。本來還要再多坐一會兒的，後視鏡裏看到冰步琳的車從拐彎處駛來。陸振中連忙下車，一溜小跑走了。</p>
他一向自視能讀人心斷人行，可他最近越來越看不明白冰步琳。好多次她可以直接或委婉提出讓他退出競爭，她卻都隻字不提。</p>
冰步琳越秘而不宣，陸振中越惴惴不安。總而言之，跟她打交道的次數越少越好。</p>
等待下班的這一天，格外漫長。</p>
午休時刻，陸振中難以按耐，好幾次想給金亞明發消息。但，因為實在不想暴露他是金亞明背後的支撐者，每回他忍住了。</p>
將要下班前，思前想後，陸振中決定給何琪打個簡短的電話。他要詢問一下金亞明的真實家境，好做到心中有數。</p>
他耐心等待他洗好出來。</p>
過了好一會兒，金亞明才從浴室走出來。衣服穿在他身上，露手露腳的，哪裏都短了一小截。他用手來回撥著濕漉漉的頭發，無數細小的水珠被短發彈得到處都是。</p>
陸振中看向金亞明的目光已經不再冰冷，甚至帶點若有若無的笑意。</p>
他扔給金亞明一個大垃圾袋，讓他裝他的那些不能穿的衣服。</p>
金亞明高高興興將破衣服裝了起來，係好袋子，準備開門放門外。</p>
陸振中大喊：“不許放走廊。”</p>
不許。因為犯他忌諱。</p>
金亞明不明所以，但也樂得悉聽遵命。</p>
當晚，金亞明用陸振中丟給他的被子打地鋪。雖然陸振中睡的是雙人床，雖然客廳裏有個長沙發。</p>
</p>
地鋪金亞明也睡得很開心，畢竟可以不用擔心受怕，可以安安穩穩睡一覺。卡裏沒有一分錢的金亞明，這幾天白天在麥當勞撿客人吃剩下的快餐，晚上湊合著睡橋洞。</p>
熄燈後，床上的陸振中篤定開口了。</p>
“亞明，你還回去上班嗎？”</p>
“別提了，我怎麽回去？我回去還不得被人罵死。”</p>
“你告訴我，被人罵的滋味難受，還是被暴力催債的人打難受？”</p>
“那還用說嘛。兩相一比較，當然被罵勝過被打呀。”</p>
“你流浪在外，沒法掙錢，還朝不保夕。要是回去上班，興許你還可以求你老板給你找個棲身的地方。咱們樓層雜物間裏有張行軍床，是離職員工不要的。雖說雜物間放了保潔阿姨的清潔用品，空餘的地方還是蠻大的。廠內，再囂張的催債人也沒有本事進去吧？躲過這陣風頭，你就可以像往常一樣回家了。”</p>
金亞明驚坐而起，麵朝陸振中，兩眼放出狼的綠光：“我可以還回去上班？”</p>
“為什麽不可以？你勞動合同到期了嗎？”</p>
金亞明：“可……”</p>
“可人事部門要是私下拿經濟往來做文章的話，你讓他們解聘你，賠償N+1，也好過自己主動離職。”</p>
金亞明兩手猛烈地拍在一起，大叫道：“對耶。這麽明顯的道理，我以前怎麽沒有想到！”</p>
“我給你指點迷津了吧？”</p>
“謝謝大哥！”</p>
“不要光嘴上說謝，希望你有所行動。”</p>
“大哥不光給我指點迷津，還不嫌棄我，收留我；大哥還在我家小區門口救過我，大哥對我懷孕的老婆也很仁慈。大哥是真正的好人啊。大哥想讓我幹什麽？大哥盡管開口。”</p>
陸振中微微一笑：“很簡單。以後你每個月的工資，分一半給我，當分期還款。”</p>
金亞明有些意外。他還以為陸振中要收買他做齷齪事呢。</p>
“沒得說！還誰的錢不是還？大哥對我這麽好，我肯定沒二話。”</p>
陸振中打開大燈，金亞明貢獻出他的手機，任由陸振中對金亞明的工資卡做一個一旦到賬即轉5000元到他銀行賬戶的設置，並且對此加了密碼。金亞明若反悔，必須先知道陸振中設定的密碼。</p>
金亞明信誓旦旦，說他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絕對不會出爾反爾。</p>
陸振中朝他寬容一笑，沒有點破他曾經承諾過他妻子再也不賭，結果已經兩度食言了。</p>
熄燈。</p>
入睡。</p>
兩個人都非常滿意。</p>
陸振中尤其滿意。</p>
躺在暗夜裏，他默默讚許自己：做得真不錯。倘若他由著性子發一通火，甚至趁著憤怒揍金亞明一頓……火是發了，可無濟於解決問題。</p>
還是現在這樣好。</p>
第二天，陸振中將自己的休閑服送給金亞明，金亞明穿著像短款上衣，但也因此顯得非常精神。在陸媽媽充滿探究的目光和陸爸爸蠻是戒備的目光裏，陸振中沒有吃早餐，匆匆驅車帶金亞明去上班。</p>
房門關上，陸爸爸和陸媽媽愁容相對，一個比一個能唉聲歎氣。</p>
“咱們兒子在上海到底過著什麽樣的日子啊？”</p>
“前有狼，後有虎。水深火熱呐。”</p>
“看著今天出去的那小夥挺精神，其實都是裝的。他肚子上挨了一刀，昨天闖家裏來時手裏還握了個匕首呢。”</p>
“咱們兒子在上海到底過著什麽樣的日子啊！”</p>
陸爸爸和陸媽媽情不自禁，彼此扶持著哭了起來。</p>
上班路上，陸振中借機向金亞明透露，人事部門私下裏在安撫借錢給金亞明的人。</p>
“他們比你更怕你被逼急，畢竟這年頭網絡發達，一個員工尋死覓活的負麵新聞，很可能讓股價蒸發千萬乃至上億元。”</p>
“有道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已經一無所有，還能再失去什麽？”</p>
經過陸振中的滲透和話裏有話的打氣鼓勵，金亞明對自己到公司後該怎麽做心裏已經有胸有成竹。</p>
一路暢通，駛到陸振中慣常泊車的位置。下車前，陸振中按住金亞明的胳膊，直視著他的眼睛：“你要是成功複工了，晚上下班等我載你出廠區。我甚至可以送你到你家樓下。”聽到最後一句，金亞明眼睛都亮了。</p>
“你要是複工不成功，不要等我，也不要再找我。”</p>
金亞明的激動，變成了堅定。</p>
他看了陸振中一眼，什麽也沒有說，堅毅地轉身下車。連走進辦公樓的背影都透著決心。</p>
時間還早，陸振中在車內小坐了一會兒，回了姐姐陸玫幾則短消息。本來還要再多坐一會兒的，後視鏡裏看到冰步琳的車從拐彎處駛來。陸振中連忙下車，一溜小跑走了。</p>
他一向自視能讀人心斷人行，可他最近越來越看不明白冰步琳。好多次她可以直接或委婉提出讓他退出競爭，她卻都隻字不提。</p>
冰步琳越秘而不宣，陸振中越惴惴不安。總而言之，跟她打交道的次數越少越好。</p>
等待下班的這一天，格外漫長。</p>
午休時刻，陸振中難以按耐，好幾次想給金亞明發消息。但，因為實在不想暴露他是金亞明背後的支撐者，每回他忍住了。</p>
將要下班前，思前想後，陸振中決定給何琪打個簡短的電話。他要詢問一下金亞明的真實家境，好做到心中有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