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做好，桑白月麻利地各自盛了些，裝進多層保溫盒裏，向她媽媽道：“今天中午你去送飯，晚飯我做好後去替你。”</p>
桑媽媽望著桑白月，動情道：“小白，你長大了。”</p>
“我不是今天才長大的，好伐？”桑白月不接受來自媽媽的扇情，“你隻是一直不肯發現。”</p>
桑媽媽訕訕的，要拎飯盒。桑白月又道：“不急。吃完再去。爸爸等一會不要緊。”</p>
桑媽媽便服帖地坐了下來。</p>
陸振中目視坐在同一張餐桌上的母女倆，意識到這個家裏，女主人的地位正發生替代。也不知道像桑白月這麽幹練的上海女孩子是稀缺，還是很多？</p>
桑媽媽吃過午飯，拎著飯盒去了一條馬路之隔的中山醫院。桑白月打了個哈欠，找了些換洗衣服，跟陸振中說她要洗個澡，睡個午覺。等她午覺睡好，他要是想，就可以回安亭了。</p>
“珍奇怎麽辦？”陸振中問。</p>
桑白月望一眼客廳裏無憂無慮玩耍的珍奇：“我會照顧好她的。你放心。”</p>
陸振中心中一暖，體會到桑白月的堅韌。</p>
周日晚上，吃過晚飯，陸振中告別女兒和妻子，驅車返回社區。他們沒有討論下周末的事，但陸振中已經默認，他下周末會過來照顧珍奇。</p>
周一，陸振中去上班。</p>
例會上，坐在主持位的是冰步琳。</p>
陸振中多次回避她望過來的熱切目光。</p>
散會後，冰步琳當眾叫住了陸振中。吃驚的似乎不止陸振中一個人。在眾目睽睽中，冰步琳肉眼可見地臉紅，但是她始終保持著肢體語言的鎮定：“想詢問你工作交接的事情。”眾人了然，繼續往會議室外走。</p>
陸振中倒覺得追加的那句解釋，有畫蛇添足之感。</p>
最後一個參會人走出辦公室時，貼心地為他們關上辦公室的門。</p>
“你今天開會好像心不在焉？”冰步琳站著，微笑著問。</p>
陸振中回：“大概周末太累了。”他就知道，他這句話拋出去後，冰步琳會進一步追問。</p>
</p>
“周末發生什麽事了嗎？”</p>
“我妻子的爸爸確診前列腺癌。”這件事，他憋了兩三天了，終於可以堂皇說出口。</p>
冰步琳眼睛大睜，說不出話來。</p>
他想，她跟他一樣，會將之看成他和桑白月分開的障礙吧？那正合他意。</p>
解開了桑白月一家不肯積極向他爸爸伸出援手的心結後，他已經沒有動力非要跟桑白月分開了。男人的惰性。</p>
何況，桑白月是那麽堅韌、可靠、負責。</p>
“Sorry to hear that。”冰步琳有特定場合情不自禁說英語或德語的習慣。</p>
陸振中搖搖頭。</p>
兩個人有約一分鍾的時間，誰都沒有說話。直到桑白月的電話響了。</p>
“我接個電話。”</p>
“我先走一步。”</p>
陸振中帶著自己的平板電腦，走出會議室。轉身關門的時候，看到冰步琳接電話的身姿一下子塌了下來。他內心某一處，也會冷不丁抽痛一下。</p>
長痛不如短痛。所以，陸振中還是狠心關上了辦公室門。</p>
周三，婚內單身的漢子們在蘇麵坊根據地聚會。</p>
陸振中第二次說出了桑白月爸爸罹患前列腺癌的事情。沒想到，漢子們的關注點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樣，羅輝還好，大力和老張臉上露出不同程度的緊張，一個勁地打探前列腺癌的早期症狀。</p>
陸振中真的好無奈。他又沒有跟嶽父攀談過，也不方便追著丈母娘和桑白月打聽早期症狀。</p>
“無非是排尿困難那些。”陸振中敷衍。</p>
老張心有戚戚然。</p>
陸振中剛想衝他感慨“天道好輪回”，就聽老張道：“實不相瞞，我最近也總疑心自己尿不盡，隱隱約約，似有痛感。我是不是也應該去做個檢查？”</p>
麵端了上來。大家目光掃過微黃的雞湯，各自噤口。</p>
吃過麵，老張又開始了：“得了這個，存活率怎麽樣啊？存活期有多長？”</p>
陸振中回答不上來。</p>
是桑家教會他誰的事誰負責。所以，本著平等的基本原則，他壓根沒有花心思查過前列腺癌相關的資料。跟父親生病時，他在極短的時間閱讀大量文獻完全不一樣。</p>
大力沒有老張那麽臉皮厚，但明顯一直在默默思忖這件事。聽到老張不住詢問，大力拍拍老張的肩膀：“別問了。盡給自己增加心理負擔。你要是實在擔心，我陪你去醫院。”</p>
“我幹嘛要你陪？”</p>
“我也不是專門陪。順便也做個檢查嘛。”</p>
“你是什麽症狀？”</p>
“我……”</p>
大力和老張，勾肩搭背，竊竊私語而去。</p>
陸振中留下來付賬。爸爸去世後，他肩頭猛然一鬆。十萬塊的債務於他不是難題，何況債主景莉是個不催債的。</p>
桑白月告訴他床下有一牛奶箱子的現鈔。他周日回到安亭新苑，直奔主臥，撩開床單，果然見到了一小牛奶紙箱。</p>
心兒怦怦跳地打開紙箱，裏麵全是粉紅大鈔。一疊疊捆好，蓋著銀行的印戳。仔細數了數，有56摞之多。腦海裏回閃著“56萬”，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喜極欲泣呐。</p>
回想桑白月在安亭住的那一周，他肆無忌憚地冷落人家，回想起來，真是幼稚至極。</p>
陸振中被56萬收買，徹底放棄跟桑白月賭氣。相反，還生出絲絲歉意。</p>
把欠景莉的十萬還回去，把金亞明借走的錢討回來，換崗到新能源部門，陸振中的生活，經曆過震蕩後，將重回舒適圈。陸振中對這一天的到來，充滿了信心。</p>
那意味著，重新返回的舒適圈，會比以往更舒適。以往他隻有30萬私房錢，重返的舒適圈，他將是坐擁百萬流動資金的男人！</p>
想到“百萬現金”，陸振中付起蘇麵坊的錢來，毫不手軟。那些為了省錢而點最便宜的麵的日子，從此一去不複返。</p>
羅輝爭著要轉錢給陸振中，陸振中笑著拒絕，並引開話題：“牧清新還想著離開上海嗎？”</p>
“頭疼。上海和清新，對我來說就是魚和熊掌。”</p>
“要學會透過現象看本質啊。”</p>
“你的意識是要我朔本追源，深挖根本問題？”</p>
“是。”</p>
“根本問題就是上海的房價太高。”羅輝歎氣。</p>
“還能再挖掘下去嗎？”</p>
桑媽媽望著桑白月，動情道：“小白，你長大了。”</p>
“我不是今天才長大的，好伐？”桑白月不接受來自媽媽的扇情，“你隻是一直不肯發現。”</p>
桑媽媽訕訕的，要拎飯盒。桑白月又道：“不急。吃完再去。爸爸等一會不要緊。”</p>
桑媽媽便服帖地坐了下來。</p>
陸振中目視坐在同一張餐桌上的母女倆，意識到這個家裏，女主人的地位正發生替代。也不知道像桑白月這麽幹練的上海女孩子是稀缺，還是很多？</p>
桑媽媽吃過午飯，拎著飯盒去了一條馬路之隔的中山醫院。桑白月打了個哈欠，找了些換洗衣服，跟陸振中說她要洗個澡，睡個午覺。等她午覺睡好，他要是想，就可以回安亭了。</p>
“珍奇怎麽辦？”陸振中問。</p>
桑白月望一眼客廳裏無憂無慮玩耍的珍奇：“我會照顧好她的。你放心。”</p>
陸振中心中一暖，體會到桑白月的堅韌。</p>
周日晚上，吃過晚飯，陸振中告別女兒和妻子，驅車返回社區。他們沒有討論下周末的事，但陸振中已經默認，他下周末會過來照顧珍奇。</p>
周一，陸振中去上班。</p>
例會上，坐在主持位的是冰步琳。</p>
陸振中多次回避她望過來的熱切目光。</p>
散會後，冰步琳當眾叫住了陸振中。吃驚的似乎不止陸振中一個人。在眾目睽睽中，冰步琳肉眼可見地臉紅，但是她始終保持著肢體語言的鎮定：“想詢問你工作交接的事情。”眾人了然，繼續往會議室外走。</p>
陸振中倒覺得追加的那句解釋，有畫蛇添足之感。</p>
最後一個參會人走出辦公室時，貼心地為他們關上辦公室的門。</p>
“你今天開會好像心不在焉？”冰步琳站著，微笑著問。</p>
陸振中回：“大概周末太累了。”他就知道，他這句話拋出去後，冰步琳會進一步追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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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發生什麽事了嗎？”</p>
“我妻子的爸爸確診前列腺癌。”這件事，他憋了兩三天了，終於可以堂皇說出口。</p>
冰步琳眼睛大睜，說不出話來。</p>
他想，她跟他一樣，會將之看成他和桑白月分開的障礙吧？那正合他意。</p>
解開了桑白月一家不肯積極向他爸爸伸出援手的心結後，他已經沒有動力非要跟桑白月分開了。男人的惰性。</p>
何況，桑白月是那麽堅韌、可靠、負責。</p>
“Sorry to hear that。”冰步琳有特定場合情不自禁說英語或德語的習慣。</p>
陸振中搖搖頭。</p>
兩個人有約一分鍾的時間，誰都沒有說話。直到桑白月的電話響了。</p>
“我接個電話。”</p>
“我先走一步。”</p>
陸振中帶著自己的平板電腦，走出會議室。轉身關門的時候，看到冰步琳接電話的身姿一下子塌了下來。他內心某一處，也會冷不丁抽痛一下。</p>
長痛不如短痛。所以，陸振中還是狠心關上了辦公室門。</p>
周三，婚內單身的漢子們在蘇麵坊根據地聚會。</p>
陸振中第二次說出了桑白月爸爸罹患前列腺癌的事情。沒想到，漢子們的關注點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樣，羅輝還好，大力和老張臉上露出不同程度的緊張，一個勁地打探前列腺癌的早期症狀。</p>
陸振中真的好無奈。他又沒有跟嶽父攀談過，也不方便追著丈母娘和桑白月打聽早期症狀。</p>
“無非是排尿困難那些。”陸振中敷衍。</p>
老張心有戚戚然。</p>
陸振中剛想衝他感慨“天道好輪回”，就聽老張道：“實不相瞞，我最近也總疑心自己尿不盡，隱隱約約，似有痛感。我是不是也應該去做個檢查？”</p>
麵端了上來。大家目光掃過微黃的雞湯，各自噤口。</p>
吃過麵，老張又開始了：“得了這個，存活率怎麽樣啊？存活期有多長？”</p>
陸振中回答不上來。</p>
是桑家教會他誰的事誰負責。所以，本著平等的基本原則，他壓根沒有花心思查過前列腺癌相關的資料。跟父親生病時，他在極短的時間閱讀大量文獻完全不一樣。</p>
大力沒有老張那麽臉皮厚，但明顯一直在默默思忖這件事。聽到老張不住詢問，大力拍拍老張的肩膀：“別問了。盡給自己增加心理負擔。你要是實在擔心，我陪你去醫院。”</p>
“我幹嘛要你陪？”</p>
“我也不是專門陪。順便也做個檢查嘛。”</p>
“你是什麽症狀？”</p>
“我……”</p>
大力和老張，勾肩搭背，竊竊私語而去。</p>
陸振中留下來付賬。爸爸去世後，他肩頭猛然一鬆。十萬塊的債務於他不是難題，何況債主景莉是個不催債的。</p>
桑白月告訴他床下有一牛奶箱子的現鈔。他周日回到安亭新苑，直奔主臥，撩開床單，果然見到了一小牛奶紙箱。</p>
心兒怦怦跳地打開紙箱，裏麵全是粉紅大鈔。一疊疊捆好，蓋著銀行的印戳。仔細數了數，有56摞之多。腦海裏回閃著“56萬”，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喜極欲泣呐。</p>
回想桑白月在安亭住的那一周，他肆無忌憚地冷落人家，回想起來，真是幼稚至極。</p>
陸振中被56萬收買，徹底放棄跟桑白月賭氣。相反，還生出絲絲歉意。</p>
把欠景莉的十萬還回去，把金亞明借走的錢討回來，換崗到新能源部門，陸振中的生活，經曆過震蕩後，將重回舒適圈。陸振中對這一天的到來，充滿了信心。</p>
那意味著，重新返回的舒適圈，會比以往更舒適。以往他隻有30萬私房錢，重返的舒適圈，他將是坐擁百萬流動資金的男人！</p>
想到“百萬現金”，陸振中付起蘇麵坊的錢來，毫不手軟。那些為了省錢而點最便宜的麵的日子，從此一去不複返。</p>
羅輝爭著要轉錢給陸振中，陸振中笑著拒絕，並引開話題：“牧清新還想著離開上海嗎？”</p>
“頭疼。上海和清新，對我來說就是魚和熊掌。”</p>
“要學會透過現象看本質啊。”</p>
“你的意識是要我朔本追源，深挖根本問題？”</p>
“是。”</p>
“根本問題就是上海的房價太高。”羅輝歎氣。</p>
“還能再挖掘下去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