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景煥走在外麵，把趙美延跟湍急的車道隔開，兩人不緊不慢地沿著大橋散漫向前。</p>
一如從前。</p>
在YG社內時，他們就一直被打趣是“金童玉女”，此刻並肩而行，當然是回頭率十足。</p>
如果不是周遭確實沒有攝像機和工作人員，真會被錯認為是在拍攝偶像劇或者綜藝。</p>
是舉手投足都好似畫報般的，一對壁人。</p>
“oppa沒入伍多久，社長就把我選進出道組。”趙美延侃侃而談，好像在說別人的事。</p>
“公司明確告訴我們，計劃推出一個大型女團，我們所有姐妹都在其中。”</p>
盧景煥一言不發，不時點頭。為了讓女孩不用太大聲說話，他略微彎腰，腦袋向下垂一些。</p>
畢竟兩人身高差了有二十多公分，女孩的靴子又是平底，在他身邊嬌小得可憐。</p>
“大家太高興了，oppa也知道，最後環節的公開競爭一向是YG的傳統，我們都以為進了出道組，至少還要最後篩選一輪的！</p>
“結果公司企劃居然是直接成團，我和智秀當時就抱著哭出來了……”</p>
聽她即使是現在，也忍不住為當時的事而雀躍，盧景煥抿抿嘴，忍不住替她難過。</p>
但嘴上也隻道：“是啊……”</p>
“然後就是練習練習，沒日沒夜的練習，比平常強度還大的練習。</p>
“我們被拉著拍了很多概念定妝照，錄了很多風格的demo歌曲，老師們也更細致，對每個人的長短板做了規劃……”</p>
趙美延的話裏，她們幾近出道。</p>
她說這些的時候，連情緒都是跟著上揚的。</p>
但盧景煥笑不出來。</p>
他隻是靜靜地聽著，臉上盡力牽動出一個笑容，目光不時瞥向女孩微微顫抖的手。</p>
他在等那句“可是”。</p>
女孩也終於講到——</p>
“可是……有成員開始陸續退出。</p>
“有的是傷病自退，有的是壓力太大表現太不合格，被公司勸退。</p>
“一個、兩個、三個……到最後十個人隻剩下六個。”</p>
趙美延的步子變慢，盧景煥看著她眉目低垂下來，眼睛裏霎時間就少了許多光彩。</p>
“直到有天，連漢娜也離開公司了。”</p>
她臉上隻剩下苦笑，“沒多久，社長也把我叫到辦公室，告訴我，我沒辦法跟著智秀她們出道了。</p>
“oppa。”女孩看向盧景煥。“說來可笑，但那一次，居然是我第一次見社長和顏悅色呢，哈哈哈……”</p>
她在笑，盧景煥卻笑不出來，嘴上的牽強表情都沒了蹤影。</p>
兩人不知不覺站定，女孩麵朝盧景煥，目光卻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麽。</p>
已經行至江上，他們耳畔全是風聲，江風屢屢牽動女孩的發絲。</p>
一頭秀發被風吹亂了。</p>
盧景煥低垂的手下意識動了動，還在猶豫，趙美延先一步抬手。</p>
她邊整理頭發，邊轉身倚靠在麻浦大橋的護欄上。</p>
盧景煥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上前與她並肩。</p>
兩人就這麽各自望著江麵。</p>
沒有波光粼粼，隻有一片昏黑。</p>
該說些什麽呢？</p>
盧景煥一直在問自己，他自覺有說些什麽的必要。</p>
不說些什麽，不做點什麽，他怕趙美延和自己一樣，在某一天，就突然地情緒湧上來，毫無征兆地決定去死。</p>
</p>
但想到這，他又忍不住自嘲一笑，對方比自己堅強得多。</p>
自己在營裏那段時間，正是她即將出道的節骨眼，她都能抽出空來寬慰自己，對自己噓寒問暖，耐心開導。</p>
這讓盧景煥又佩服又慚愧。</p>
那時他狀態一直不好，並未積極回饋多少，不然也不會今天才知道女孩一度進入出道組，上次才知道女孩已經離開YG。</p>
他平日裏看似忠實可靠，但關鍵時刻，真算不上靠譜，不然也不會頻頻陷入精神內耗，自顧都不暇。</p>
沉默，他下意識就選擇，沉默。</p>
和以前一樣。</p>
結果還是由諸事不順的趙美延開口。</p>
她一動不動地望著江麵，爽朗一笑，“唉，看來我果然不是當idol的料呢！”</p>
她看向一臉苦大仇深的盧景煥，“社長說我和智秀定位雷同，卻樣樣都不如她，即使出道也不會有人願意支持我的。</p>
“他告訴我，後續幾年都不會有女團的企劃，讓我不要白費青春耗在這上麵，所以把我遣散。”</p>
盧景煥眉頭緊皺。</p>
“社長一向挑剔獨斷，但確實很少判斷失誤啊……所以我就在想，既然已經退社了，那要不幹脆就……”</p>
知道她想說什麽，盧景煥連忙開口：“不行。”</p>
退社從來不是終點，大把的練習生換個公司從頭再來。</p>
放棄才是。</p>
趙美延啞然一笑，落魄的臉上有一種淒然的美。</p>
“我都沒說完呢，oppa。”</p>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p>
“可為什麽不行。”趙美延直直的盯著他，“我反駁不了社長，退社前的考核，我一直都是墊底。</p>
“我真的，樣樣都不如智秀。</p>
“既然實力不足，那為什麽不放棄，給那些有實力的人讓路？”</p>
“我……”盧景煥詞窮了。</p>
他一向不善言辭。</p>
他看出女孩目光中的希冀，看出她希望自己能說出一些話來，讓她能找到繼續的理由。</p>
她處在猶豫的平衡點上，真誠地希望有人能推她一把。</p>
即使是，主觀的，無理由的也好。</p>
但盧景煥，說不出口。</p>
他自己也曾被梁鉉錫那番說辭說服，他自己都未曾反駁過YG社長的觀點，又何來勇氣替別人據理力爭。</p>
甚至他自己都隱隱覺得，社長的話，並沒有錯……</p>
這種狀態下，他能說出什麽寬慰的話？</p>
他甚至都寬慰不了自己！</p>
等一下。</p>
盧景煥一怔。</p>
想到這，他眉頭揚了揚，“可一無是處的我，並不是一事無成。”</p>
“oppa在說話嗎……”</p>
趙美延讓他回過神來。</p>
盧景煥扯出一個笑容，“剛才隻是自言自語。”</p>
他轉過身來，麵朝趙美延，整個人突然就沒那麽頹唐。</p>
“美延，咱們不能放棄。”</p>
“我……”</p>
“我也曾想過放棄，甚至說，我其實已經放棄過一次。”</p>
盧景煥湊上前來，有些激動地看著她。</p>
“梁社長說我沒什麽靈氣，說我沒什麽成為明星的潛質，說我根本不可能成為，他心目中的那一類藝術家。</p>
“我也曾深信不疑，堅信自己這輩子都不會與演藝圈再有任何交集。”</p>
因為激動，盧景煥下意識就把雙手搭在趙美延肩上，希望對方把自己的話聽進去。</p>
他忘卻了自己對肢體接觸的厭惡，也忽略了女孩倏然升起紅暈的臉頰。</p>
正是因為少，所以一舉一動才讓人反應劇烈。</p>
趙美延此刻就是如此，甚至要努力集中精神才能把他的話聽進去。</p>
而盧景煥渾然不覺，他隻是道：“但我現在成為了一名演員，即使還很稚嫩，即使還很笨拙，但我在另一個領域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p>
“隻屬於我自己的存在感。”</p>
他略微躬身，湊得離女孩更近了。</p>
“再精準的預言也有出錯的時候，而社長他隻是個普通人，怎麽可能看得到我們身上所有的可能性。</p>
“所以。”他頓了頓，目光直直地盯著趙美延，一字一句道。</p>
“美延，我們的未來，應該由我們自己說了算。”</p>
他發自內心的雞湯不知道有多少奏了效，誰也不能從趙美延嫣紅的臉上看出來。</p>
甚至女孩自己也不知道。</p>
她隻是緩緩低垂著眼瞼，不敢看對方，輕聲回應道：“好……”</p>
一如從前。</p>
在YG社內時，他們就一直被打趣是“金童玉女”，此刻並肩而行，當然是回頭率十足。</p>
如果不是周遭確實沒有攝像機和工作人員，真會被錯認為是在拍攝偶像劇或者綜藝。</p>
是舉手投足都好似畫報般的，一對壁人。</p>
“oppa沒入伍多久，社長就把我選進出道組。”趙美延侃侃而談，好像在說別人的事。</p>
“公司明確告訴我們，計劃推出一個大型女團，我們所有姐妹都在其中。”</p>
盧景煥一言不發，不時點頭。為了讓女孩不用太大聲說話，他略微彎腰，腦袋向下垂一些。</p>
畢竟兩人身高差了有二十多公分，女孩的靴子又是平底，在他身邊嬌小得可憐。</p>
“大家太高興了，oppa也知道，最後環節的公開競爭一向是YG的傳統，我們都以為進了出道組，至少還要最後篩選一輪的！</p>
“結果公司企劃居然是直接成團，我和智秀當時就抱著哭出來了……”</p>
聽她即使是現在，也忍不住為當時的事而雀躍，盧景煥抿抿嘴，忍不住替她難過。</p>
但嘴上也隻道：“是啊……”</p>
“然後就是練習練習，沒日沒夜的練習，比平常強度還大的練習。</p>
“我們被拉著拍了很多概念定妝照，錄了很多風格的demo歌曲，老師們也更細致，對每個人的長短板做了規劃……”</p>
趙美延的話裏，她們幾近出道。</p>
她說這些的時候，連情緒都是跟著上揚的。</p>
但盧景煥笑不出來。</p>
他隻是靜靜地聽著，臉上盡力牽動出一個笑容，目光不時瞥向女孩微微顫抖的手。</p>
他在等那句“可是”。</p>
女孩也終於講到——</p>
“可是……有成員開始陸續退出。</p>
“有的是傷病自退，有的是壓力太大表現太不合格，被公司勸退。</p>
“一個、兩個、三個……到最後十個人隻剩下六個。”</p>
趙美延的步子變慢，盧景煥看著她眉目低垂下來，眼睛裏霎時間就少了許多光彩。</p>
“直到有天，連漢娜也離開公司了。”</p>
她臉上隻剩下苦笑，“沒多久，社長也把我叫到辦公室，告訴我，我沒辦法跟著智秀她們出道了。</p>
“oppa。”女孩看向盧景煥。“說來可笑，但那一次，居然是我第一次見社長和顏悅色呢，哈哈哈……”</p>
她在笑，盧景煥卻笑不出來，嘴上的牽強表情都沒了蹤影。</p>
兩人不知不覺站定，女孩麵朝盧景煥，目光卻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麽。</p>
已經行至江上，他們耳畔全是風聲，江風屢屢牽動女孩的發絲。</p>
一頭秀發被風吹亂了。</p>
盧景煥低垂的手下意識動了動，還在猶豫，趙美延先一步抬手。</p>
她邊整理頭發，邊轉身倚靠在麻浦大橋的護欄上。</p>
盧景煥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上前與她並肩。</p>
兩人就這麽各自望著江麵。</p>
沒有波光粼粼，隻有一片昏黑。</p>
該說些什麽呢？</p>
盧景煥一直在問自己，他自覺有說些什麽的必要。</p>
不說些什麽，不做點什麽，他怕趙美延和自己一樣，在某一天，就突然地情緒湧上來，毫無征兆地決定去死。</p>
</p>
但想到這，他又忍不住自嘲一笑，對方比自己堅強得多。</p>
自己在營裏那段時間，正是她即將出道的節骨眼，她都能抽出空來寬慰自己，對自己噓寒問暖，耐心開導。</p>
這讓盧景煥又佩服又慚愧。</p>
那時他狀態一直不好，並未積極回饋多少，不然也不會今天才知道女孩一度進入出道組，上次才知道女孩已經離開YG。</p>
他平日裏看似忠實可靠，但關鍵時刻，真算不上靠譜，不然也不會頻頻陷入精神內耗，自顧都不暇。</p>
沉默，他下意識就選擇，沉默。</p>
和以前一樣。</p>
結果還是由諸事不順的趙美延開口。</p>
她一動不動地望著江麵，爽朗一笑，“唉，看來我果然不是當idol的料呢！”</p>
她看向一臉苦大仇深的盧景煥，“社長說我和智秀定位雷同，卻樣樣都不如她，即使出道也不會有人願意支持我的。</p>
“他告訴我，後續幾年都不會有女團的企劃，讓我不要白費青春耗在這上麵，所以把我遣散。”</p>
盧景煥眉頭緊皺。</p>
“社長一向挑剔獨斷，但確實很少判斷失誤啊……所以我就在想，既然已經退社了，那要不幹脆就……”</p>
知道她想說什麽，盧景煥連忙開口：“不行。”</p>
退社從來不是終點，大把的練習生換個公司從頭再來。</p>
放棄才是。</p>
趙美延啞然一笑，落魄的臉上有一種淒然的美。</p>
“我都沒說完呢，oppa。”</p>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p>
“可為什麽不行。”趙美延直直的盯著他，“我反駁不了社長，退社前的考核，我一直都是墊底。</p>
“我真的，樣樣都不如智秀。</p>
“既然實力不足，那為什麽不放棄，給那些有實力的人讓路？”</p>
“我……”盧景煥詞窮了。</p>
他一向不善言辭。</p>
他看出女孩目光中的希冀，看出她希望自己能說出一些話來，讓她能找到繼續的理由。</p>
她處在猶豫的平衡點上，真誠地希望有人能推她一把。</p>
即使是，主觀的，無理由的也好。</p>
但盧景煥，說不出口。</p>
他自己也曾被梁鉉錫那番說辭說服，他自己都未曾反駁過YG社長的觀點，又何來勇氣替別人據理力爭。</p>
甚至他自己都隱隱覺得，社長的話，並沒有錯……</p>
這種狀態下，他能說出什麽寬慰的話？</p>
他甚至都寬慰不了自己！</p>
等一下。</p>
盧景煥一怔。</p>
想到這，他眉頭揚了揚，“可一無是處的我，並不是一事無成。”</p>
“oppa在說話嗎……”</p>
趙美延讓他回過神來。</p>
盧景煥扯出一個笑容，“剛才隻是自言自語。”</p>
他轉過身來，麵朝趙美延，整個人突然就沒那麽頹唐。</p>
“美延，咱們不能放棄。”</p>
“我……”</p>
“我也曾想過放棄，甚至說，我其實已經放棄過一次。”</p>
盧景煥湊上前來，有些激動地看著她。</p>
“梁社長說我沒什麽靈氣，說我沒什麽成為明星的潛質，說我根本不可能成為，他心目中的那一類藝術家。</p>
“我也曾深信不疑，堅信自己這輩子都不會與演藝圈再有任何交集。”</p>
因為激動，盧景煥下意識就把雙手搭在趙美延肩上，希望對方把自己的話聽進去。</p>
他忘卻了自己對肢體接觸的厭惡，也忽略了女孩倏然升起紅暈的臉頰。</p>
正是因為少，所以一舉一動才讓人反應劇烈。</p>
趙美延此刻就是如此，甚至要努力集中精神才能把他的話聽進去。</p>
而盧景煥渾然不覺，他隻是道：“但我現在成為了一名演員，即使還很稚嫩，即使還很笨拙，但我在另一個領域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p>
“隻屬於我自己的存在感。”</p>
他略微躬身，湊得離女孩更近了。</p>
“再精準的預言也有出錯的時候，而社長他隻是個普通人，怎麽可能看得到我們身上所有的可能性。</p>
“所以。”他頓了頓，目光直直地盯著趙美延，一字一句道。</p>
“美延，我們的未來，應該由我們自己說了算。”</p>
他發自內心的雞湯不知道有多少奏了效，誰也不能從趙美延嫣紅的臉上看出來。</p>
甚至女孩自己也不知道。</p>
她隻是緩緩低垂著眼瞼，不敢看對方，輕聲回應道：“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