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了,錯了,全都錯了。花木蘭神色凝滯地望著宮本武藏,目光一陣收縮,雙手緊握的巨劍蒼霄都不禁顫動了。當宮本武藏說出嬴政的所在時,仿佛整個偌大的鹹陽宮城,都變得更加死寂了。


    他們完全想錯了,她也好,劉邦也好,就算是張良,也都想錯了。他們從戰局一開始就忽略了嬴政所在的重要性,忽略了嬴政對整個戰局的直接意義。他們每一個人都先入為主地認為,嬴政是整個敵方的幕後操縱者,所以他一定會坐鎮在鹹陽宮中。而要想取得最終的勝利,他們必須先解決戰局中種種的關鍵點——封絕陵城、打倒白起、殺死扁鵲、解救羋月、破解淩池……隻有做完了這一切後,他們才能順理成章地攻進鹹陽宮,擊敗最終的敵人——秦皇嬴政。


    但是他們錯了!他們算準了戰局中的一切細節,卻獨獨忽略了處在最重要位置上的嬴政。他們總覺得嬴政就在那裏,就在暗處操縱著一切,就隻是在馭用無數人的力量去對付他們,因為嬴政是皇帝!所以他們都下意識地認為,嬴政一定在鹹陽宮中,甚至就端坐在鎏金龍印的王座上,冰冷地審視著整個大局,看敵我兩方的人逐一死去,等候最後能殺到鹹陽的敵人。


    但是他們都想錯了,他們都低估嬴政的魄力了——嬴政已經不在鹹陽宮了!他把整個鹹陽宮城都拋棄了出來,而選擇孤身赴往黑地。花木蘭不知道嬴政為什麽要拋棄固若金湯的鹹陽宮城,而選擇赴往黑地那一具僅有空殼的阿房宮。她也不知道嬴政去那裏能做什麽,還能有什麽目的,明明淩池的融煉與禁術“輪回日”的釋放都是由掌握古術魔道的扁鵲在操縱的,而張良已經前往黑地去對付扁鵲了……


    ——“完了!良良!”花木蘭的眼底閃過一絲寒光,整個人的神色都瞬間凝固了,一種身心交迫的恐懼忽然從她心口騰起——她不知道嬴政是為了什麽而要現在去往黑地,但是如果嬴政也在黑地的話,那張良的處境就極度危險了!他一個人對付扁鵲尚且有風險,再加上嬴政的話,他幾乎就無生機可言了。“良良……良良……”花木蘭目光緊迫起來,越想越覺得焦慮,可有無計可施,不知該如何援救張良。她和張良是同時離開陵城主戰場的,但離別之後,她是用秦楚歸源令跨越空間,直接抵達了鹹陽宮正宮殿外的本源靈地,而張良是騎著二灰長途跋涉趕赴黑地。


    也就是說,按照時間的計算,張良目前尚且沒有遭遇危險,要抵達黑地的話也至少還要數日的時間。但是就算如此,花木蘭也沒有任何辦法能夠及時通知張良,就算現在立即趕往黑地,也絕對趕不上張良的進程。


    該怎麽辦?花木蘭在內心裏掙紮著,但不論怎麽去想也想不出援救張良的辦法,仿佛她隻能這樣滿心焦慮地等候,然後看著張良陷入黑地的危機之中。然而另一邊,同樣得知了嬴政已經不在鹹陽宮的消息後,羋月眼神中的焦慮與驚惶卻比花木蘭更深。隻見羋月披散一頭酒紅色的長發,穿著一身破損了右側的華美宮服,卻毫無遮掩地沉立在宮本武藏前麵,殘血的右臂倚在身後,而左手舉在身前,纖細的手指隱隱顫動著。


    “黑地在什麽地方?阿房宮又在什麽地方?”羋月緊緊地凝視著宮本武藏,聲音凝滿了焦慮與疑惑。被封禁在水晶棺裏三年的她,當然不知道黑地在哪裏,更不知道阿房宮是什麽存在。她甚至至今都不知道,嬴政最終選擇封禁她的最重要的目的,其實是為了防止她破壞淩池,毀掉阿房宮計劃。因為完美掌握妖係魔道中化形能力的羋月,是唯一一個能夠通過淩池,破壞其內部液態法陣的人。


    所以命運弄人,最想救回嬴政的她,本來也就是唯一能阻止嬴政的人,然而這件事,卻獨獨她自己不知道。“在鹹陽宮以西的方向,相距八百裏遠的地方。”麵對羋月的疑問,宮本武藏稍稍有些詫異,本來他自己對阿房宮的事就不甚了解,還以為羋月作為嬴政的母妃很清楚這件事,但是看樣子,她似乎都根本不知道黑地與阿房宮的存在。於是停頓了一下後,宮本武藏簡單地回答道,還特意補充了一句。


    “但是具體位置描述不了,所有的地圖上都沒有標注這個地方。”“地圖上都沒有標注的地方?”羋月沉吟著,越是知道更多的信息,她越發地覺得嬴政在密謀的事很不簡單,心裏也越發地為嬴政感到焦慮和恐懼。


    於是羋月猶疑了片刻後,忽然用陰狠的目光望向宮本,凝視著他已經受傷嚴重的身軀狠狠說道:“我找不到這個地方,就你帶我去!”聲音落下時,羋月也不管宮本武藏有何反應,直接左手於身前結印,不由分說地散發出大片暗紫色光芒,然後於光芒流轉中搖身幻化為了一百零八隻回旋飛舞的羋紋蝠。眼看著大片的蝠群再次出現,宮本武藏雙目一凜,下意識抽起雙刀想要阻擋。但是一百零八隻羋紋蝠從四了漫天的冰雪。轉而重新結印,用“禁錮寒霜”冰封住了自己,也冰封住了自己體內的鬼眼蠱和法術核心。


    她終究不能在族人與韓信之間做出選擇,不論是北夷冰原的覆滅,還是韓信的死亡,她都不能接受。所以隻能選擇冰封自己,即結束了自己的痛苦,也結束了一切的危機。冰雪魔道的魔冰是不會被光與熱消融的,這一凍,就是一世的絕別。但是王昭君不後悔,她知道這就是最後的選擇,最好的選擇。而且她很感動,直到最後,哪怕麵對漫天冰雪,韓信也依然深情地看著她。所以當冰霜凍住她的身軀時,在她殘存意識的盡頭,落滿的全是深深的愛意。


    對她而言,能遇見韓信,真的太好了。雖然不能再與他長相守,但是用冰霜,凍住這一瞬的幸福也足夠了。也足夠了。


    “花木蘭,你還好嗎?”聽到這聲音,花木蘭心中的謹慎稍稍放下,然後立即回轉目光,才看到一個一頭赤發,手握長槍的男人正向她快步趕來。韓信緊凜雙目,遙望著遠空中漸漸飛去的大片暗紫色蝙蝠群,然後踩踏著平整的大理石地麵,帶著回響的腳步聲,一路快速跑到花木蘭的身前。


    “你還好嗎?”韓信說著,立即伸手將花木蘭虛弱在地的身軀扶起來,隨即看到了她衣物右側大片的血跡,顯然花木蘭與宮本武藏一戰後,受傷不淺。“韓信?你怎麽會在鹹陽宮?”花木蘭目光震驚地看著突然出現的韓信,還沒有回話,就立即驚詫地反問道。遙想著,她與韓信也僅僅隻是一麵之緣,數月前在巨鹿峽穀一別後,他們再未見過。但是韓信到底是張良的義兄,況且也救過她的性命,因此看見韓信,她還是大為信賴的。隻是韓信此時此刻突然的出現,還是讓她感到震驚。


    “說來話長了……”韓信沉聲說道,聲音裏帶著一絲莫名的淒涼。“你還活著就好,我和良良還一直擔心你獨自行動會遇到什麽意外……”花木蘭輕聲說著。言語間,敏銳的她注意到了,韓信閃爍的目光,凝著一抹難以形容“讓你們擔心了……”韓信懷抱歉意地說著,忽然又將目光移向遠空中已經快要消失的暗紫色蝙蝠群,沉聲說道,“那個,剛剛從這裏離開的,是什麽人?”“是羋月,她抓著宮本武藏飛去黑地了。”被韓信一問,花木蘭才反應過來羋月與宮本武藏都已經走遠了,於是說道。但是話裏以提到“黑地”,花木蘭的神色頓時就變了,回轉目光看著身前的韓信,立即著急地說道。“對了,韓信。良良有危險,你快跟上他們,趕去黑地。”


    “你別急,說清楚。張良怎麽了?”韓信一聽張良有危險,沉靜的目光裏立即露出了一絲焦慮。“是我們的計劃——黑地阿房宮的地底下埋藏了醞釀著恐怖禁術的淩池,而禁術的主要操控者是扁鵲。為了終結禁術,需要羋月的能力破壞淩池,並且除掉操縱者。所以我來到了鹹陽宮救羋月,而良良獨自去往黑地對付扁鵲。”


    “但是我們的計劃出錯了,除了扁鵲,嬴政也在黑地!良良一個人是不可能同時對付他們的。而以嬴政的心性,一定會殺死良良的!”“現在羋月已經去往黑地了,良良也在趕赴黑地的路上。你現在出發,加緊速度,一定能趕在良良遇險之前抵達黑地,無論如何要救下他!”花木蘭緊張地對韓信說道,言辭之前聲色都激動了起來。其實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如此在乎張良的存在了。“我知道了,你放心,阿良是我義弟,無論如何我也會救他脫險的。”韓信了解清楚情況後,立即對花木蘭堅定地說道,言辭之間沒有絲毫的猶豫。“但是你……還堅持得住嗎?”韓信一手攙扶著花木蘭虛弱的身體,擔憂地問道。“我沒事,你快去。”花木蘭看著韓信堅定地說道,“這點傷不要緊,你讓我自己休息調整一下就可以了。先去黑地就良良,我隨後也會趕去。”


    “好,那你自己多加小心。”言罷,韓信也不再猶豫,輕手將花木蘭虛弱的身體放坐在地,然後便揚起頭,凝望向遠方天空中僅剩下一簇的暗紫色蹤影。“嬴政……”這一刻,在花木蘭看不到的角度,韓信微凜的雙瞳中閃過了一抹瘮人的寒光。他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在唇齒間狠狠地念著嬴政的名字,然後緊握著自己手中的長槍,立即追著羋月的蹤影疾行而去。


    花木蘭虛軟地坐在地上,看著韓信的身影疾步遠去,腦海裏不禁回想起之前在韓信眼中看到的那抹淒涼。這時她才發現自己急著讓韓信去救張良,竟然都沒有問他這麽長的時間以來到底發生了什麽。回想起來,韓信當初離開邊城,負傷獨自行動,是為了到鹹陽宮去救他的未婚妻王昭君啊。可現在,他的人出現了,他的未婚妻又在哪裏呢?花木蘭疑惑著,心裏卻不自然地湧現出,一抹淡淡的悲涼。——鹹陽宮城,長生殿。冰天雪地的絕別已經落幕,而寒冷卻還在空氣中飄揚。


    白色的落霜仍舊布滿一地,當清風掠過,還會泛起一層冰冷的霧氣。卻不再有人,為這份冰冷而感到痛心。因為痛心的那人已經離去了,背負著複仇的矢誌,冷冷離去了。而留下的女人,還孤獨地佇立在長生殿的門前,一地白霜的中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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