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冬。氣溫降到零下的時候,宮樓的紅簷上開始結出冰晶,那是曾掛在宮簷上的雨滴。有人說,每一滴被凍結的水裏,都裝著世界,都裝著你。


    純淨的蒼穹下,飄落著輕盈纖白的雪花,無邊無際,無窮無盡,一陣寒風吹過,就是一場冰天雪地的歌舞。那一年的冬天,雪格外的大。很少下雪的鹹陽宮城,也被皚皚白雪覆滿,凝凍成了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


    剛滿十七歲的扁鵲,裹著一身白色的長棉襖,踏走在一寸厚的雪地上。那時的他很年輕,一頭軟發還是完整的墨黑色。走過雪地之後,扁鵲踏上宮廷甬道,輾轉片刻後,去到了魏宮域裏最大的一座宮殿。那是徐福在皇城中的寢宮,血王宮。在那段太醫脅皇,亂政朝綱的歲月裏,整個鹹陽宮城的魏宮域,都是徐福的私人領地。


    扁鵲推開宮門的一角,炭火的暖風立即撲麵吹來。寬敞的宮殿中央,擺放著一隻火焰正旺的爐鼎,裏麵熊熊燃燒著的,是規定隻有皇帝才能使用的火陽炭。在血王宮的偏閣裏,身影高大的徐福仍舊披著一身長長的紅紋黑袍,佇立在一張寬大的桌案邊,神色嚴肅地凝思著。


    扁鵲仔細地關好宮門,然後腳步輕巧地走進“師父,早安。”扁鵲聲音很輕,目光一直注意著徐福的表情,似乎擔心打擾到他的安靜。“嗯。”徐福隻是輕聲回了一句,連目光都沒有動一下。在徐福麵前的桌案上,擺放著二十塊古灰色的石板。每塊石板都是半尺長,一寸厚,有著不同程度的輕微破損。石塊的表麵烙印著斑駁的痕跡與細密的裂紋,顯然年代久遠且難以估計。


    但最關鍵的是,這些石板上,都刻滿了整齊而筆畫繁瑣的古代文字,像是在記錄著什麽事情的神秘石碑。徐福,就是在瞪著兩眼暗紅色的瞳孔,寂靜無聲地凝視著這二十塊石板上古文。“師父,您又是一夜沒睡嗎?”扁鵲看了一眼徐福略顯枯槁的麵容,擔心地問道。


    “睡不下。”徐福凝皺著眉頭,沉聲歎道。然後他用力地眨著眼睛,終於轉過疲憊的目光,去望向窗外飄揚的飛雪。“拿到這些石板已經大半年了,還是一點沒能看出裏麵的蹊蹺……”說到這裏,徐福的神色就越發陰冷起來,“再這麽耽擱下去,一切都徒勞了。”


    “那不會是我們找錯了嗎?或許這些石板並不是真正的古魔道典籍……”這話扁鵲心裏藏了很久,終於還是忍不住說了。畢竟徐福已經專研了這些石板半年多的時間了,如果還是沒有明確的收獲,那裏麵肯定是有什麽問題的啊。


    “不可能。”徐福聲音強硬地說道,否定得毫不猶豫,“這些石板都是從璿河底下找出來的,和線索完全吻合。”“而且這些石板上的古代文字記載的確實是古魔道的信息。”“但唯一奇怪的是,這些古文裏隻記載了古魔道的起源與描述,確沒有任何一個字提到古魔道的秘法、印結與咒語。”


    “而沒有那些關鍵的運理和知識,一切都毫無意義!”沒錯,就如徐福所言。這二十塊不知年代的石板,是傳說中記載著古魔道奧秘的二十塊碑文。而這些石板都是從璿河的底下找出來的!


    在七個月之前的春天,徐福不顧陳河鎮的安危,強行炸毀堤壩,放幹璿河,釀成了震驚全國的璿河水災。其目的就是為了取到深藏在璿河底下的二十塊石板,獲得傳說中的典籍,修習絕跡了千年的古魔道!


    但是事情的發展,顯然不如他計劃的順利。雖然成功取到了二十塊銘刻古文的石板,但是經包括他自己在內的無數人翻譯後,都仍然未從二十塊石板的古文中,找尋到任何關於修習古魔道的知識。


    那些寫完二十塊石板的古文字,全都是在描述各種神乎其神,驚天動地的古代魔道,甚至也記錄下了每種魔道需要的準備材料——但是唯獨就沒有秘法、印結和咒語這些最關鍵的信息。於是徐福拿到了典籍也毫無用處。大半年的時間過去了,他用盡了各種辦法,找了各種奇人,嚐試去破解石板典籍的隱秘。但是始終一無所獲。


    於是手中懷揣典籍卻毫無作為的徐福,也就終日寡歡,愈加憂鬱,甚至開始徹夜失眠。“真是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裏?”徐福凝皺著眉頭,沉聲怒歎著。從上個月算起,他已經失眠過十二天了,兩隻暗紅色眼睛的眼眶邊都浮著黑色的陰影。


    “不論怎麽樣,師父你也要多加休息,保重身體啊。”扁鵲凝望著徐福臉上愈發憔悴的神色,還是擔憂地說道。“古魔道典籍的秘密可以慢慢去解,也不必急這弱的身軀。但其實就連藥他也喝不下去的,隻是為了身體,不得不強忍著苦喝下去罷了。


    於是虛弱的扁鵲用力睜開眼睛,看著端藥來到跟前的師父。然後在徐福的幫助下,皺著眉頭,又一次強忍地喝下了一整碗藥。但是藥湯剛剛下肚,扁鵲就感到胃裏一陣劇烈地翻滾,然後食道一震,頓時他就將所有藥液全吐了出來。於是黑色的藥湯濺落了床褥和徐福的長袍上,濃鬱的藥味立即溢滿了四周空氣。


    “沒事吧,扁鵲。你還好嗎?”徐福下意識釋放魔藍能量震散了濺落在自己身上的藥湯,然後立即皺眉緊張地望向扁鵲。“師父……我可能……不行了……”扁鵲靠在徐福的大手中,顫抖著極其虛弱的聲音,說道。他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身體的溫度也變得很低,似乎是真的接近了死亡的邊緣,再也難回過氣來了。


    而徐福將扁鵲的身子緩緩躺回床上,給他把雪絨被褥蓋好,然後握著他的手說道。“別說瞎話!你會好起來的。”“可是……可是……我覺得……”扁鵲虛弱的聲音不斷顫抖著,顯然他再掙紮,可是再怎麽努力也說不完一句完整的話了。


    “好了,我知道了。我會休息的,你回去吧。”氣息稍微平緩下來後,徐福就皺著眉頭,對扁鵲沉聲說道。“嗯,那我就回房了。師父你多休息。”扁鵲再次提醒了徐福一句後,就點點頭準備轉身回去了。


    但在轉身的瞬間,扁鵲的目光忽然渙散,腦海中一陣翻蕩,緊接著他就感到一股強烈的眩暈感,頭重腳輕,身子仿佛一下就要倒下去了。這時,一隻大手伸過來,立即扶住了扁鵲虛軟的身體,沒有讓他倒下去。


    身體意識麻木了片刻後,扁鵲才稍稍清醒了過來。睜開眼睛一看,發現自己倒在了徐福手中,原來剛才,是師父及時扶住了他。“謝謝,師父……”扁鵲輕聲說著,站直了身體。而徐福冷冷凝視著他,沉聲斥道。


    “就你這個樣子還好意思來提醒我注意身體?看是你的身體還不如我這個失眠的長者。”麵對徐福的斥責,扁鵲隻是默默低下頭,也不好說什麽。最近也不知道什麽原因,他的身體情況開始變得有些虛弱,還常常會出現一些眩暈和麻木的臨時病況。可是他用醫魔道反複檢查過自己的身體後,也不知道病根何在。


    而徐福轉過身,走進了連接著偏閣的煉藥房中,片刻之後,端著一碗黑色的藥湯走了出來。“這是要百年藥參熬的湯藥,喝了吧。”徐福沉聲說著,將湯藥遞到扁鵲手中。


    “嗯。”扁鵲點點頭,接過湯藥就毫不猶豫地喝下了。雖然溫度有些涼了,但百年參熬的藥終究是大補之物,喝下去後,頓時在扁鵲的腹腔間騰起了一股怡人的暖流。“跟你說你從小身子虛弱,我不在的時候,自己多熬點補藥喝。反正皇庫裏那麽多名貴藥材,你想拿就拿,也別給他們省著。”看著扁鵲喝下藥後,徐福的目光稍稍閃爍了一下,但依舊用斥責的語氣對其沉聲說道。


    “知道了,師父,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扁鵲低頭看著徐福,輕聲說道。雖然師父的話滿是斥責,但他聽著還是能體會到師父對他的好的。“那我就回房了,師父。”扁鵲將碗放回煉藥房後,就離開了血王宮。裹著一身白襖,踏著白雪,回去了自己在魏宮域的住處。


    冬日漸深,氣溫也越來越低。漫天飄舞的大雪一直沒停,直到十天之後,地麵上的積雪又厚了一層,而扁鵲還是堅持著每天早晨來向徐福問安,勸說其保重身體。久峙不休多日後,徐福似乎也終於撐不住了身體的疲累,於是放棄了與石板典籍的僵持,開始好好休息了。看到這裏,扁鵲也終於算是安心了,但是在關心徐福的過程中,他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的身體,正在變得越來越差。


    直到又過了十天後,身體虛弱至極的扁鵲,終於病倒落床,而且是一病不起了。這時,反而是身體恢複良好的徐福要反過來操心扁鵲的病情和但是事情出的也怪,本來扁鵲就是跟著徐福修習過醫魔道的人,即使身子體質弱,也吃了許多名貴藥材補身的。按理說,像他這樣的人是最不可能患病,更不可能到一病不起的程度。


    可是這不可能的事情就是眼睜睜地發生了。而且更詭異的事情是,連精研了醫魔道幾十年的徐福本人親自診斷後,也不能判斷出扁鵲所患何病!知道的事情僅僅是,身患怪病的扁鵲,身體情況在不斷劣化,並且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去醫治。因為他們連病根都不知道。


    於是徐福放開了其他的重要事務,開始很認真的治療扁鵲的怪病。他每天都會給扁鵲熬製三次藥湯補身,用的全是皇庫中隻能上貢給皇上使用的高貴藥材。同時每天照顧扁鵲的身體狀況,堅持早晚給扁鵲把脈診斷他的身體狀況。


    但就算如此,扁鵲的身體還是變得越來越差。並且隨著怪病地深入,還出現其他可怕的症狀。數日之後,扁鵲不隻是不能下床行動,甚至是飲食、排泄等生理狀況也逐漸受到影響。


    總之伴隨著時間的推進,扁鵲的病況越來越嚴重,而徐福始終找不到治療的藥方,無論他做什麽,都毫無用處。於是到了深冬亥月的月底時,扁鵲終於顯露出了瀕死的跡象。“來,再把這碗藥喝了。”徐福依舊披著一身紅紋黑袍,單手伸出,端著一碗氣息濃鬱的藥湯來到床邊。


    而扁鵲蓋著雪絨的棉被,整個人靜靜躺在寬大的宮床上。他的臉色一片死寂,皮膚蒼白猶如牆灰,緩緩呼吸的嘴唇沒有一絲血色,就連雙眼,也是一直無力的半瞑著。病情深到極處後,使扁鵲的身體變得異常虛弱。他現在已經停了好幾天的食了,根本什麽東西都吃不下,全靠藥液的能量,撐著他虛弱的身軀。


    但其實就連藥他也喝不下去的,隻是為了身體,不得不強忍著苦喝下去罷了。於是虛弱的扁鵲用力睜開眼睛,看著端藥來到跟前的師父。然後在徐福的幫助下,皺著眉頭,又一次強忍地喝下了一整碗藥。但是藥湯剛剛下肚,扁鵲就感到胃裏一陣劇烈地翻滾,然後食道一震,頓時他就將所有藥液全吐了出來。


    於是黑色的藥湯濺落了床褥和徐福的長袍上,濃鬱的藥味立即溢滿了四周空氣。“沒事吧,扁鵲。你還好嗎?”徐福下意識釋放魔藍能量震散了濺落在自己身上的藥湯,然後立即皺眉緊張地望向扁鵲。


    “師父……我可能……不行了……”扁鵲靠在徐福的大手中,顫抖著極其虛弱的聲音,說道。他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身體的溫度也變得很低,似乎是真的接近了死亡的邊緣,再也難回過氣來了。而徐福將扁鵲的身子緩緩躺回床上,給他把雪絨被褥蓋好,然後握著他的手說道。


    “別說瞎話!你會好起來的。”


    “可是……可是……我覺得……”扁鵲虛弱的聲音不斷顫抖著,顯然他再掙紮,可是再怎麽努力也說不完一句完整的話了。他隻是用逐漸渙散的目光,一直望著徐福。望著他唯一的親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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