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正月十五,氣溫仍然低下,但家家企業還是如期開張。</p>


    劉鏞和幾個夥計一早來到絲行。首先放了八個鞭炮,然後打掃衛生,新一年的生意開始。</p>


    劉鏞對夥計說:我要去一趟輯裏村,看看那裏的繭灶建得如何。</p>


    夥計回答:行裏有我們在,您放心去吧。</p>


    江南河裏的淤泥是桑樹最好的有機肥料,因此,幾乎所有蠶農每年立春前都到河裏挖淤泥放到桑園做肥料。因此,造成了桑園地麵越來越高,反而比路麵高出許多。曲折的小道,一到下雨天,雨水就流向小道,簡直像一條小溪。</p>


    雨雪天氣也一樣,雪後的泥濘的小道,坑坑窪窪。化凍的泥濘小道,更是舉步難行。</p>


    劉鏞高一腳低一腳的走著,鞋子也不知道陷到哪裏去了,腳也凍得有點麻木,薄冰割破了腳,一無所知。</p>


    好不容易才到輯裏村,已經是中飯時分。</p>


    劉鏞到宋洪生家見宋洪生一人坐在那裏喝悶酒。</p>


    宋洪生見劉鏞進來,光著腳,腳上還在流血,渾身都是爛泥,一副狼狽相。</p>


    宋洪生放下酒杯立馬起身說:要命,看把您折騰得像什麽樣子。趕快,用熱水洗洗。</p>


    聽說劉鏞到了,宋洪生的爹媽也出來。</p>


    宋洪生娘先給劉鏞倒了一杯熱茶,然後,倒了熱水,讓劉鏞洗臉、洗腳。</p>


    洗過以後,劉鏞也感到輕鬆多了,於是,坐下吃飯。</p>


    宋洪生心想:這下麻煩了,是不是東家已經知道這裏發生的事情,這下如何向東家交代,不管怎樣,先讓他吃飯,接下來慢慢和他說。</p>


    宋洪生拿出酒杯,給劉鏞倒了一杯,宋洪生還特地把菜又熱了一下。</p>


    劉鏞拿起酒杯,笑著說:我剛一進門,見老兄在喝悶酒,不知為了何事?</p>


    宋洪生奇怪地問:難道你不是為此事而來,你真的不知道?</p>


    劉鏞笑著說:什麽事如此大驚小怪的。</p>


    宋洪生接著說:繭灶的建造還算順利,最近冰凍厲害,怕影響質量,故暫時定在那裏,應該說,不會影響春繭收購。工地上就我一個人,照顧不了。請了我的表弟阿炳前來負責進材料。年底,磚窯來結賬,我就給結了。錢是付了,心裏老是嘀咕,怎麽要那麽多磚?我花了兩天時間,特地清點了一下,這才發現,多結了5萬磚的錢,於是,我就去找到磚窯老板理論,老板說,是阿炳要他們多報5萬磚,他在其中拿好處。這個不爭氣的東西,這種不要臉的事情也做得出,剛才我把他叫來臭罵了一頓,非要他明天給我把錢退回來。</p>


    洪生娘也插話:哎呀,我那不要臉的東西,我也說他了,做人怎麽好這樣呢,說出去我這做姑媽的都感到難為情。他說,他爹年底病得厲害,實在走投無路,才這樣做。</p>


    一旁的洪生爹,也發話了。氣呼呼地說:走投無路,走投無路。那窮人個個都可以去搶去偷了?要我看啊,還是人品有問題。</p>


    劉鏞微笑著說:大概多少錢?</p>


    宋洪生說:大概差不多要有兩塊大洋。</p>


    洪生娘又說:那怎麽辦呢,不是我護著娘家侄子,你非要他明天就把錢退回來,他家裏的家當全賣了也不值這幾個錢。今天劉東家也在,寬容他幾天,讓他慢慢想辦法還。</p>


    洪生爹也生氣地說:要我說,一天都不能寬容,就是要給他一點教訓。</p>


    劉鏞笑著說:大家先別急,吃了飯我和洪生過去看看。</p>


    吃了飯,宋洪生陪同劉鏞來到阿炳家。</p>


    一進門,宋洪生對正坐在那裏生悶氣的阿炳父母說:舅舅、舅媽這位是劉東家,阿炳父母一陣緊張。</p>


    劉鏞笑著說:大叔、大嬸您們好,我來看看阿炳兄弟。</p>


    阿炳父母更是緊張得不敢看劉鏞一眼。</p>


    宋洪生問:他人呢?</p>


    阿炳母親努著嘴說:呶,在床上躺著呢。</p>


    劉鏞隨宋洪生來到阿炳房間,一進門就說:還躺屍躺著?劉東家來了,還不趕快起來。阿炳心想:一聽是劉東家來了,這不是僅僅被罵的問題,弄不好還要坐牢。這下完了,不知如何是好。</p>


    劉鏞笑著說:阿炳兄弟,一個大男人,怎麽白天還在睡覺?</p>


    阿炳沒有辦法,隻有麵對現實,頭捂在被窩裏,不好意思地說:我沒有臉見人。</p>


    劉鏞笑著說:被表哥說了幾句,就沒有臉見人了?不就那麽一點事麽,表哥說你說得對,這是要你好。</p>


    阿炳說:我完全沒有怪他,怪我自己貪小,不是人。那時我爹生病,要請郎中,我是走投無路,一時昏了頭,才做了不敢做的。</p>


    劉鏞笑著說:知錯就好,改了就好。趕快起來,我們還要商量事情。</p>


    阿炳原以為劉東家要拿他問罪,起碼是要拿他好好審問一番,沒想到,他隻字不提,這倒反而把阿炳弄得不好意思。既然,東家已經上門,自己再躺在床上,實在是講不過去。於是,起身。</p>


    劉鏞和宋洪生來到前屋坐下。阿炳娘也膽戰心驚地給劉鏞、宋洪生泡了茶。</p>


    這時,阿炳也低著頭出來,不敢直看劉鏞。</p>


    阿炳娘說:阿炳啊,現在劉東家也在,你自己好好地給他賠罪認錯。也請他寬容幾天,錢我們一定想辦法補上。</p>


    阿炳爹也插話,說:這是教訓,人是要有骨氣。</p>


    劉鏞接著說:大叔、大嬸您們言重了。當然這種事是不是好事,以後要避免。否則,以後做事還有誰對你放心?</p>


    阿炳爹也插話:是啊,你今後做事,人家就要像提防小偷一樣提防你了,那做人也就完了。</p>


    劉鏞從口袋裏掏出兩塊大洋。說:這事到此為止,這裏有兩塊大洋,我替阿炳補上。於是,把大洋交給宋洪生。</p>


    大家一愣,異口同聲說:這怎麽行啊?</p>


    阿炳更是感激萬分。</p>


    劉鏞說:哪家沒有一時的困難。</p>


    阿炳爹也插話:劉東家如此寬宏大量少有,阿炳啊,今後做事一定要‘精忠報國’。</p>


    劉鏞接著說:我今天來主要看看繭灶的建造以及今年春蠶的趨勢。繭灶剛才洪生說了,應該沒有問題。春蠶的趨勢,大叔是個老農應該心中有個十有八九。</p>


    阿炳爹來勁了,站起來說:我也正為此事犯愁。今年是兩頭春,現在已經到了‘雨水’節氣,還那麽寒冷,今年是倒春寒。我活了那麽久,從未遇到過如此寒冷的天氣。昨天,我還在地裏,扒開桑芽孢,裏麵一點反應都沒有。不過,劉東家放心,再差,你們的訂單數量是絕對沒有問題。</p>


    劉鏞哦了一聲。</p>


    宋洪生也插話:訂單隻是我們往年產量的三分之一,如果年成差到這樣,老百姓的日子還怎麽過?</p>


    劉鏞笑著說:南潯大大小小絲行幾百家呀,如果產量不高,勢必會引起春繭大戰。</p>


    </p>


    宋洪生笑著說:大戰也戰不到我們頭上。</p>


    劉鏞看看天色已晚,起身告辭。</p>


    阿炳爹娘哪裏肯,非要劉鏞吃過晚飯再走。</p>


    劉鏞笑著說:心意領了,我還有事,來日方長。</p>


    宋洪生也說:現在路上還沒有凍,吃了晚飯走,路上冰凍了,好走一些。</p>


    劉鏞說:太陽快要下山了,路上應該凍了,路好走了。於是告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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