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正被大家多番猜測的四房嫡長女曹滿卻是坐在木質的輪椅上,呆愣的看著自己的手,內心驚疑不已,自己到底是怎麽就變成了自己女兒?自己分明在丈夫撫遠將軍病床前殉情而亡,怎麽會~怎麽會~自己在這裏,自己的女兒卻又去了哪兒?而自己的丈夫是否在黃泉之下苦侯自己?可若要自己對著最疼愛的女兒身體自戕卻又是無論如何下不了手,萬一滿兒不知何時又回來了呢,若是自戕豈不是斷了女兒唯一的生路罷!


    隻是不待她想明白,身邊的大丫鬟蘇青卻是來傳太夫人命了幾房的小姐來探望。是了,丈夫與自己雙雙辭世,皇帝也是該招滿兒上京了.遙想自己與丈夫曹健軒當年與還是名不見經傳的皇帝陳克相識於微末,性格相投且又多方謀劃助其奪位,好在皇帝也沒讓兩人失望,在得知自己是女兒身之時,默認了撫遠將軍與自己鎮遠將軍的斷袖之名,甚至在滿兒出生之時賜下厚禮用以正名,對自己一家也是盡全了情意。念及此處,原先的葉策,現在的曹滿,也是長歎了一口氣,現下,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好在女兒身邊的人都是自己在其幼時便安排在身邊的,哪怕自己這番來的突兀,也能掩飾下來不至於連人也認不得。隻是滿兒這腿,思及此,忙查探一番,不由驚疑:原是裝的,隻是滿兒這般是為何?隻是這事也無法問詢他人,隻能先讓人去請了那幾房的小姐進來。一邊又命蘇青給自己換了一身粗布道服。蘇青卻是愣了愣,無他,隻因曹滿的義父鎮遠將軍葉策最是喜著道服,哪怕曹滿不喜,卻也硬是做了許多送了來。蘇青隻當她想將軍了,歎息著服侍曹滿穿上,安慰道;“小姐思念將軍,可別傷了身子讓將軍泉下不安才是。這番話倒是讓葉策呆了半響:是了,總是忘了自己現下是滿兒了,不由順著自己的習慣來了。輕應一聲便不再說話。


    待蘇白領了幾位小姐進來平居館時,便見曹滿腰身筆直的坐在輪椅之上,淡漠的看著幾人。


    明溪看著眼前這個一身粗布的女子,回不過神來,不是說嫡小叔麵如冠玉嗎?怎的這位長的這般~~麵容寡淡,是了,嫡小叔與那鎮遠將軍乃是斷袖,那所謂早逝的四房夫人馮氏定是有名無實,掩人耳目罷了,這四房嫡出的娘子定也是抱養,不然下人們哪敢自個兒錦衣玉食,卻欺這孤女一身粗布道袍不倫不類!


    思及此明溪也沒了一開始謹慎的念頭,隻略略福了一禮道:“想來這便是小叔這邊的姐姐了,我是長房的曹明溪,聽聞姐姐傷了腿,便帶了妹妹們來看望姐姐,姐姐可別嫌我們吵鬧。”


    曹滿頭也不抬一下,這內宅真是一如既往的讓人厭惡,當初這侯府太夫人明知自己是女兒身還以父母之命為由做主娶了其侄女馮秋,讓人直接送去邊城,若不是自己與丈夫向來狠戾算著時日結果了其性命,後麵豈不是還是各種李氏,王氏之流。好在還是有點用處,至少滿兒不用背那抱養之名。這一侯府整個烏糟不已,若不是看在丈夫麵上,皇帝哪裏還容的下,偏偏一家子狼心狗肺不僅不感恩丈夫,要不是看他還有點用,隻怕早就除了族。思及此曹滿冷哼一聲,盯著曹明溪頗不耐煩道:“何事?”葉策常年於軍中,對這些個內宅做派那是分外看不上眼,對滿兒也是從不強求,是以這一番頗為無禮的做派,在兩位大丫鬟蘇青,蘇白看來倒是平日所為。


    明溪卻是被其噎了一噎,壓下怒氣道:“姐姐方才歸府,又傷了腿,太夫人擔心下人們照顧的不妥當,讓我們來看看姐姐可有什麽要添置的,再者給姐姐請個妥帖的太醫才是,若是落下個毛病可是不好。”


    “恩,卻是諸多不妥,這北苑丈~我爹在時便聽說破舊不堪,這不是命人修整了好一番才能勉強入住”想當年自己來往於這鎮國侯府就如同自家一般,哪一處自己不熟,想要用漂亮話來堵自己,真是不知所謂。哪兒能讓自家滿兒住那破落院子,當丈夫病重時便防著滿兒進京要進鎮國侯府落腳,提前買了這處院子,果真便用上了。


    曹滿這一番看似爽直的話那真真是堵得明溪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明珠替明溪撫了撫背,麵含怒氣:“我明溪姐姐知禮才喊你一聲姐姐,可你也真是太抬舉自己了,我鎮國侯府豈能容你左挑右撿,能容得你住下你就該感恩戴德才是!”


    ‘明珠不可無禮!”明溪輕叱一聲,便起身福了福:“想來姐姐今日身體不適,是妹妹們叨擾了,如此改日再來看望姐姐。”便帶著幾人離去。明珠還不依:“二姐姐你怎能這般好說話.“


    “何必與一孤女一般見識,她還能欺到你頭上不成,此事我們隻需如實稟報太夫人便可,犯不著我們自個兒與他為難。”明溪安慰著明珠,左右太夫人都會收拾。


    果然不出明溪所料,太夫人聽了姐妹幾個的一番說辭,麵露厭惡的吩咐大夫人:“左右那孩子年歲已大又沒個人教養,你隨便找戶人家嫁出去,省的在府裏鬧心。”聽了這話幾位夫人對視一眼,也是心內發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他日這事落到自己子女身上該如何是好。


    且不提太夫人這邊正商量著把曹滿嫁出去,北苑這邊曹滿已是吩咐人套了車往宮城而去,她必須去見見皇帝陳克,知道其現下對鎮國侯府,對自己是個什麽想法才行。現下自己占了曹滿的身子,總得能護著她才是。


    到了宮門著蘇青遞了撫遠將軍與鎮遠將軍兩塊牌子,侍衛們俱是驚懼,前日方傳來兩位將軍病故的消息,今日便有人遞了牌子要麵聖,也是不敢耽擱。果然皇帝立馬傳了曹滿覲見。


    曹滿被領至太宣殿,還不及行禮便見那著了常服的皇帝陳克雖是腰背筆直的站在那,卻是兩鬢皆白,想來自己已是二十多年未見過他了,當初~~思及過往,兩行熱淚直淌而下。唬的立在一旁的順公公大驚,這葉策的女兒怎的這般不經事,想自己當初侍奉幾位時,那位可是氣度非凡的,一邊思索這可是殿前失儀,一邊想著這是葉策女兒怎麽的也得留個麵子,這番思來想去居然就看著曹滿一時沒有開口,邊上幾位小太監見自個師傅不說也隻得低眉順眼立在一旁。殊不知除了他們師傅,皇帝陳克也是雙眼發紅,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心緒澎湃,小娘子一見自己不跪拜卻是滿麵淌淚,恰如自己當年初見葉策,彼時自己率五萬大軍遭了埋伏,最後關頭是葉策相救,自己看著滿目屍首因自己難以歸鄉,也是對著葉策淚流滿麵!眼前的曹滿和記憶中那張寡淡的臉契合在了一起。皇帝有些哽咽:“可是小滿~快!快上前來讓朕看看!你長的可真像你~~”話未說完便聽順公公一聲“皇上,先給曹姑娘賜座吧,奴才聽聞曹姑娘傷了腳。這一路走到太宣殿可是累壞了。”


    這叫以往借他王順一千個膽子也不敢打斷皇帝說話,可總不能眼看著皇帝說出你娘這兩個字吧,皇帝也是自知失言,忙幹咳了一聲:“是了,快賜座!你怎的辦事的,明知傷了腿腳還讓走著進來。”


    順公公立馬溜須順著皇帝往下說:“哪兒能呢,奴才可是安排了,曹小姐不肯,說是麵聖可不能失了禮數。”


    皇帝聽了隻不理他,見曹滿落了座才輕聲問詢可要請了太醫看看,曹滿隻道扭傷而已,過幾日便好方才作罷。


    皇帝又問:“聽聞你認了鎮國將軍做了義父?他去的可安詳”說到這皇帝又哽咽的紅了眼,曹滿分明見他低頭的一瞬掉落了眼淚,心裏也是難受的緊,畢竟這身子裏的正是皇帝念著的葉策本人啊。


    曹滿壓了壓情緒方答到:“回皇上,我!我!”我了半天卻是說不下去,順公公會意帶著小太監們避了出去。曹滿見清了場才由著自己接著說:“我娘去的安詳,她隻是念著你,說二十餘年未見甚是想念,礙於身份有別不得相見,隻願你能應了她的批命活到八十,好讓他們在下麵多等些時日”葉策借了曹滿的口說出這番話才是舒了一口氣氣。


    皇帝聽了卻是再也抑製不住,痛哭出聲:“是了,是了,當初所有人都要我死,隻有你爹娘不離不棄的護著我,你娘精通玄門奇術,他說我能登大寶,他說我一生無女,他說我能活到八十高壽,他說~~”皇帝再也說不下,曹滿也是看得難受,故人在前卻不得相認,自己這一生,負的最深的怕就是眼前這位初具老態的帝王了,隻得歎道:“皇上節哀,爹娘也不想你為他們這般哀傷。”


    “是了”皇帝抹了抹臉招了順公公進來,順公公一見皇帝就知其傷感不已,想來前幾日皇帝已是不知偷偷落過幾次淚了,連自個兒剛得知之時也是心痛難忍。給皇帝和曹滿上了茶水的順公公卻是被皇帝給流了下來:“小順子你看,小滿可像極了葉將軍。”順公公會意這事皇上認可自己能說道了,便道:“像極,奴才一晃神還以為是二十多年前剛見葉將軍那會兒呢。”


    “不過眼睛更像阿軒”皇帝撫了撫胡子歎了口氣;“你爹娘俱是大才,可把你據成了大家閨秀不成,坐這半日都不見動彈的,若是你爹,此刻怕已是把腿翹道案上去了,”


    曹滿笑了笑,他太了解這位皇帝對自己的情意與私下的性子:“哪兒能呢,怕嚇著皇上了,我爹說了,爹娘都是粗俗武人,不去學那斯文做派,隻願我能承其衣缽,一生順遂。”


    皇帝撫掌大笑:“阿軒所言極是,你爹娘俱是武藝高超,小滿可學了幾分?”


    曹滿思索了一下該怎麽說合適,踟躕半響才道:“我爹說我沒上過戰場,現下隻是形似罷了,真要融會貫通得去多殺些人才是。本事多少不敢說,不過我娘說了,我這一身本事定能如她一般,替皇上護住這大好河山!”曹滿說出這些話也是心虛的緊,鬼知道自己手下有多少人命。不過想來自己這話應該是順了這位沙場上殺出來的帝王的意了。


    果然皇帝聽了極是高興:“果然像極了你娘的性子,不知將來可有你爹這樣的好兒郎降的了你!小順子擬旨,追封撫遠將軍為撫遠侯,其女曹滿承其爵,掌撫遠軍鎮守邊城六郡,然撫遠軍鎮遠軍本就一體,你既拜義父鎮遠將軍,亦掌鎮遠軍,曹滿,你自認可能勝任?”


    曹滿仿若回道二十幾年前分封那日一般,單膝跪下抱拳行禮:“臣定不負皇上所望,定不墮父母聲名!”


    皇帝極是快慰:“朕今日是信你父母的一身好本事,往年書信往來你爹也是對你讚不絕口,你娘更是說你天資在她之上,你可別讓朕失望,待你將來立下軍功,朕就把鎮遠將軍的名頭還給你如何!也當慰藉你娘了!”說者無心聞者有意,曹滿心下暗道,若真到那一天,我還在這身體裏,這名頭還真是“還”我了。


    這邊曹滿告退後,順公公不久也是心驚膽顫的頒完旨回來,果不其然太宣殿幾位閣老能臣已是爭吵不休,葉策同期的臣子俱是附和皇帝,隻因他那一手鬼神之術實在可怖。而幾位新臣則是忿忿不平,兩位將軍再如何為國效力蔭其後人給個封地便罷,這撫遠軍與鎮遠軍本就對兩位將軍馬首是瞻,現下給了曹滿就相當於成了邊城六郡的私兵,將來若是~~~~


    皇帝卻是大手一揮對這幾位新臣大笑:“諸位愛卿何須掛懷,不說我與兩位將軍的情意,這葉氏後人可是這輩子都不能當皇帝的,哪怕扶持個傀儡也是不行的!是以全天下,我最放心的人原先是兩位將軍,現下便是這曹滿。”說真又指指幾位老臣:“不信你問問他們,你們可別小看了此女,否則他動動手,你們別說家宅不寧,斷子絕孫都是輕的!“見幾位新臣臉色巨變皇帝心中爽快不已,待趕了人出去才對順公公道:“小順子,當初我們七人結義,如今便隻剩了我與點乙那廝,好在葉策有了小滿承其衣缽,想來若是真得了葉策幾分真傳,有她在,還能保我大元江山數載!隻願後人們能不墮父輩威名,震我大元!!”


    順公公也是眼眶發紅,知道皇帝又想起過去了,隻得長歎寬慰!


    待出了宮門幾位新臣仍舊抱怨不已仍是滿嘴牝雞司晨,且一女子怎能掌軍,別一來敵襲先哭著要回家才是。太師寧遠輕咳一聲道:“諸位難道沒有聽說鎮遠將軍乃是女兒身?”


    眾新臣大驚:“那不是謠傳嗎?”


    寧遠看著眾人驚詫不已的神情,又想起當初自己剛得知時的情形頗覺氣順了不少:“你們覺得是便是,不是便不是,老夫今日便多說一句,這邊城兩軍,除了葉策的女兒,別人還真掌不了,隻要能保家衛國,你管她是男是女!”說罷揚長而去:哼,這群無知小兒,隻道被皇帝哄騙說那葉策出身道門,豈知傳言最是可笑,那葉策明明是鬼神之術,最是狠辣!想當初……罷了,當初知道的人,除了幾位老臣,都已經化作黃土一抨了…當然,如果曹滿沒有學得幾手本事,不用幾個官員唧唧歪歪,她自個兒就能把自個給折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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