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壯誌豪情,英雄難覓出處(二)


    那名叫小竹之人鞭打少年乞丐的插曲,很快便被嘈雜的人聲和川流不息的人流所淹沒。


    行人匆匆,雖仍有人不時關注他,卻再也聽不到有關他的隻言片語。


    惠賓樓內人聲鼎沸,而樓上雅間卻顯的尤為清淨,可見酒樓老板細膩心思,畢竟能在雅間出入之人都是非富即貴的達官顯貴,商賈名流。


    但出人意表的是,在最中間那間雅間內,此時卻坐著一名乞丐模樣的中年男子,他身旁還半躺著一個略顯憔悴的錦衣公子,那錦衣公子自不必說,而一名身著如此邋遢之人卻能住進最豪華的雅間,身份自也不同尋常,這二人正是剛從綠柳山莊出來的柳寒情和幸末名。


    丐幫幫主名聲之大,俠義之盛,對酒樓老板而言那是求之不得的尊貴人物,哪會有一點的輕視心思,更不用提他那幸家四公子的名頭。


    此時,這兩位在武林中極負盛名的人物,便如發現了新鮮事一般,正透過窗沿,眼神灼灼的盯著樓下剛剛被打的小乞丐。


    柳寒情微微收了收半躺的身子,側目朝幸末名望去,但見他雙眸微睜,雙手成拳抓住窗沿,似隨時都會一躍而去。


    搖頭笑了笑,柳寒情拍了拍興奮異常的幸末名道:“都說丐幫中藏龍臥虎,你每每都否認,這一次你總不能否認了吧,那麽小的年紀,卻有這麽出色的內家功夫,看來你們丐幫藏得挺深的。”


    “嗬嗬、嗬嗬”


    “說什麽哪?我都不知道丐幫竟然有這號人物。”幸末名無奈的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一臉無辜表情的說道。


    而後又目光灼灼的盯著樓下少年乞丐,就如觀一塊璞玉般,人群中,那乞丐少年桀驁而又略顯孤獨,落在他們這種人眼中卻又有別樣風采。


    看著言不由心的幸末名,柳寒情也是一臉無奈,話題一轉輕歎一聲說道:“若是這少年當真是你丐幫弟子,你這幫主自然就偷著樂了,倘若已有師承,難不成你還想強逼他加入丐幫不成。”


    “怎麽不成?怎麽就不成了?”


    幸末名輕哼一生說道:“本幫主自負還是有些水平的,教這少年一身橫行天下的武學並不是難事,就是不知這少年秉性如何?如果他秉性純良,我就是搶來做我的衣缽傳人又有何妨?可如果他性情乖張、暴戾,這就有些不太善了。”


    柳寒情看著老友來回渡步,又看了看樓下少年乞丐,不知是想起了什麽憂傷之事,眉頭蹙了蹙,拿起酒壺咕嚕咕嚕喝了起來。


    幸末名剛想對柳寒情說些什麽,便聽樓下傳來嘟嘟嘟嘟的敲竹竿的響聲,二人神色一變,對視一眼,均極快的朝窗外望去,隻見酒樓前那兩名乞丐站起身,前前後後忸怩身子,做了幾個極難看的動作,隨即,幸末名也做了幾個相似的動作,那兩名乞丐似是得了指令,轉頭便朝酒樓旁邊的巷子而去。


    片刻後,自酒樓內走出一名胡人打扮的商人,身邊跟著幾名身材魁梧的帶刀仆人,許是覺著有些紮眼,那名胡人模樣的商人對身旁隨從低語幾句,便獨自出了酒樓,在街上逛了起來。


    柳寒情和幸末名自那人出了酒樓便匆匆下了樓追趕而去,一時倒把那名少年乞丐給忘在了九霄雲外。


    胡商操著一口西北口音,在街道上四處閑逛,很快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然柳寒情和幸末名都是江湖老手,耳力眼力都是江湖少有的好使,緊緊地跟在胡商的身後。


    這一日跟蹤,竟是耗了小半日光陰,胡商似有所圖,所選之路並無章程,待走到一處人跡罕見之處,胡商左右瞧了瞧,並未發現有人跟蹤驀的一個轉身,朝著來時的岔路口疾奔而去,岔路上亦是人煙稀少。


    柳寒情二人眼見他進了岔路,人跡稀少,不至於傷害無辜,均是大喜,腳下漸漸生風,飛掠入巷弄之中。


    尚未追出裏許,胡商突然腳步一頓,向身後望去,但見身後空曠曠的,連些許風聲都沒,胡商微微鬆了口氣,便要抬步繼續向前走去。


    這時,一陣歡快的嬉笑聲自巷弄深處傳來,聲音出現得突兀,胡商不得不打起十二分小心,睜大眼眸望向巷弄深處,不多時,一名布衣麻衫的少年模樣之人蹦蹦跳跳的跑了出來,邊跑還邊哼著難聽的歌。


    胡商見是一名年輕鄉下人,輕輕舒了口氣,暗罵自己多疑,便不再停留,朝著巷弄深處走去,誰知那少年仿若沒有看見胡商般,朝著他直直撞了上去。


    “嘭。。。”


    一個似有心,一個卻無意,二人均是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少年人哼哼唧唧艱難的爬起,還未說什麽,便見那胡商惱羞成怒,抬手便要朝少年打去。


    少年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邊哭還邊叫著:“殺人了,要殺人了,救命啊!”


    胡商不耐其煩,怒不可遏,抬起的手瞬間變拳,朝著少年太陽穴轟去,這一拳勢要將這少年打殺當場,隻是拳頭尚未落下,似是想到什麽要緊事,此刻不易引起關注,便悻悻的收了手,冷哼一聲便要繞道而走。


    少年人見他拳頭沒有打下來,更加不肯善罷甘休,便擋住他的道,氣急敗壞說道:“你這胡人,怎的忒沒規矩?撞傷了我便想這樣一走了之嗎?”


    胡商極是氣惱,卻又不能在這時惹出事端,隻能哼哼說道:“小子,明明是你撞了本大爺,怎麽你還有理了?若非有要事在身,今日便讓你小子好看,趕緊讓開。”


    “我不讓,就是不讓!”


    少年一副鹹魚不怕開水燙的神情,雙手叉腰,哼哼說道:“賠錢,賠錢。”


    “你”


    胡商吹胡子瞪眼指著少年人,此時也知道遇到碰瓷的了,隻是這人跡稀少,碰瓷的就不怕被殺人滅口嗎?胡商倒也佩服這少年膽氣,隨即向袖口摸去。


    “嗯?”


    胡商輕嗯一聲,表情一滯,又自身上摸索半天,嘴裏還兀自嘀咕道:“錢哪?”


    “唉!”


    “看你穿著人五人六的,原來是個窮光蛋啊,晦氣,真是晦氣,看來我也隻能自己認栽了。”


    少年邊說邊錯開身,慢慢的朝前走去。


    此時胡商才反應過來,正欲說到一番,眼眸無意間瞥見少年袖口漏出一個晶瑩剔透的吊墜,吊墜搖搖晃晃,甚是紮眼。


    “那不正是自己錢袋子上的掛墜嗎?”


    隻瞬間,胡商臉都青了,被訛還被偷,自己何時受過此等大辱,哪還管什麽大事不大事,抬掌便向少年打去。


    少年聽到背後風聲,神色間掠過一絲笑意,錯腳挪移,腳下漸起風聲,邊跑還邊尖叫道:“你這胡商好不講理,沒錢賠也就罷了,怎的又要殺人滅口啊,唉呀媽啊,可嚇死小爺了。”


    胡商見他說話間便移出數步遠,便知遇到了江湖老手,也懶得與他廢話,腳下漸漸加快速度,手上掌勢再變,便要朝少年心口轟去。


    少年人隻是來回挪移,每每都是堪堪躲過胡商掌勢,待跑出十數米遠,突然一個縱躍,飛上身邊高牆,邊跑還邊嚷嚷著:“看戲看夠了沒,還不趕緊跟上啊,這一回你們可是欠了我的了。”


    胡商被激怒了,一門心思想先殺了少年人,倒也沒有多想,跟著躍上高牆追逐而去。


    高牆另一側,緩緩走出兩人,正是追逐而來的柳寒情和幸末名,二人相視笑了笑,幸末名開口說道:“這老扒猴真是越來越年輕俊俏了,也不知道怎麽保養的?”


    “也是,我已經自覺英俊風流了,和這老扒猴一比,哎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柳寒情冷著臉說道:“今日我們三人十年後重聚,待我報了大仇,我們去惠賓樓喝個不醉不歸。”


    “走。”


    二人簡單聊了幾句,便展開輕身功夫,朝著胡商追逐而上。


    卻說年輕人和胡商,一個嬉笑怒罵如戲稚童,一個惱羞成怒誓要雪恥,一個跑,一個追,隻半盞茶功夫,便掠出數十丈,身後柳寒情和幸末名也是緊隨其後,卻又不漏身跡,緊跟在胡商身後。


    似乎是有意捉弄胡商,年輕人每次拉開一定身位便會刻意放緩腳步,待胡人快要追上便驟然加快速度再次拉開身位,任憑胡商追逐還是發放暗器襲擊,都能被他輕易躲過。


    貓捉耗子抑或耗子戲貓的遊戲便在這高牆之上上演。


    雖然知道仇人近在咫尺,柳寒情卻不再那麽急不可耐,必死之人,死之前也要讓他受盡淩辱方能以解心頭大恨,因此,柳寒情隻是緊緊地墜在身後,任憑他口中的老扒猴戲弄胡商。


    胡商早已怒極,哪還管其他事情,一路追著那個戲弄自己的年輕人出了洛陽城。


    茫茫荒山,高林繁茂,二人腳下連點樹梢,掠過剛剛發出的嫩綠樹芽,驚起飛鳥尖叫四散飛去,朝著一片陡峭山崖處飛奔。


    突然,胡商像是發現了什麽,忙收住飛奔的身形,恨恨的瞪了眼數丈外年輕人說道:“小娃娃,今日老子尚有要事,就不陪你玩了,來日你可悠著點,可千萬別栽在老子手裏。”


    “呦呦呦,大話誰都會說,也不怕閃了舌頭,你先過了今日再說吧。”年輕人哈哈笑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灰塵,及其神經質的笑罵道:“陌上遷客,莫以為我便怕了你,有本事咱們在這打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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