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行不行啊?”


    柳隨風略顯疲憊的聲音在客廳內幽幽響起。


    柳寒楓和蘇逸飛身子一滯,神色一變再變,最後轉身看向微眯雙眸的柳隨風,張了張嘴,臉上滿是疑惑。


    柳一刀向前小走幾步,對著柳寒楓和江湖豪客解釋道:“後半夜時雪兄弟便已經醒了,是我引他們出去見得爺爺,直到黎明才離開的。”


    聽柳一刀解釋,剛還提出疑問之人大笑兩聲,拍了拍雪易寒肩膀道:“看來是我們冤枉小兄弟了,對不住了兄弟,我大老粗一個,有問題就問,別往心裏去。”


    雪易寒麵帶笑意說道:“兄台真性情,沒事,沒事的。”


    蘇逸飛臉色極其複雜,最後也是抱拳說了聲:“我也是為大家安全考慮,你別往心裏去。”


    雪易寒忙稱不敢。


    蘇逸飛這兩日都有針對雪易寒,不好再待下去,對著柳隨風抱拳行了一禮,轉身帶著蘇寒和蘇山等人先行離開。


    柳一刀見蘇逸飛離開,心中雖有困惑,卻也不敢說不敢問,看了眼假寐的柳隨風,又看了眼沉思的雪易寒,見雪易寒點了點頭,他會心一笑,趴在柳寒楓耳邊低聲耳語:“師父,雪易寒是爺爺的外孫,您的親外甥,您可不能跟著蘇叔叔亂來的。”


    柳寒楓身子一振,驚的合不攏嘴,緩緩看向雪易寒,隻是不待他問出話,又被柳一刀拉了拉,柳一刀輕輕搖了搖頭,又朝柳隨風看了看,臉上表情變化極其豐富,可柳寒楓還是懂了,心中雖有不解,卻不敢再觸動老爺子的底線。


    柳寒楓尷尬的笑了笑,對著眾江湖中人道:“誤會,這是誤會,雪易寒他們三人有大功於我們,不該受此詆毀,況且有我父親擔保,是我們自己多慮了。”


    “切,明明就是你和蘇逸飛多想了才對。”眾人看著神色恢複如常的柳寒楓,心中不斷非議。


    此時柳隨風睜開雙眸,重重咳了一聲,淡淡說道:“人老了不中用了,這才熬了一夜就撐不住了,各位江湖朋友,可容老夫先行告辭。”


    “柳盟主哪裏話,您這是老當益壯。”


    “對啊對啊,盟主帶著我們這群人抵抗天魔宮的風采,我現在還曆曆在目哪,”


    “盟主再引領江湖二十年絕對麽得問題。”


    眾人七嘴八舌,將柳隨風送出院子,臨行前,柳隨風諄諄告誡柳寒楓一定要將這次事件重視起來,嚴查魔教下落。


    在柳寒楓鄭重保證下才緩緩的向外麵走去,柳寒情和幸末名,雪易寒和白羽還有路非一起跟著離開了煙霞山莊。


    煙霞山莊在柳隨風走後,又陸陸續續走了一批人,隻剩下柳家和柳家交好的一些江湖門派,眾人忙忙碌碌,直至傍晚才有時間休息一會,這一放鬆下來,眾人隻覺疲憊感一擁而來,大多沉沉睡去。


    煙霞山莊後院被大火燒的隻剩下些梁柱,柳寒楓緩緩的走在斷壁殘垣中,心中既有悲痛又有思懷,身後跟著柳一刀和柳一鳴,他們已經在這塊區域轉了很久了。


    眼看天色越來越暗,呼呼風聲甚似嚇人,柳一鳴嘀咕道:“師父,我們究竟在這裏做什麽啊?”


    “做什麽?”柳寒楓喃喃自語道,“我也不知道想做什麽,就是想在這裏轉轉。”


    “這裏難道是煙姑姑的臥室?”柳一刀多少知道些,不確定的問道。


    柳寒楓淒淒一笑,竟有眼淚自眼角溢出,傷感的說道:“是小妹的臥室,還是我親手布置的,隻是你姑姑從來沒住上過,十年了,整整十年了。”


    “師父,您莫傷心了,姑姑被魔教所害,爺爺不也糾集正道中人殺了風雲飛嗎?如此也算是為姑姑報了仇。”


    “可真正的凶手還在逍遙法外,既然姑姑的兒子已經出現了,想必那些人得了消息後還會出手。”柳一刀思慮一番說道。


    柳寒楓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柳一刀,轉頭對著柳一鳴道:“一鳴,你去江湖上放出消息,就說龍闕玉佩出現了,就在蘇州城。”


    “龍闕玉佩?”柳一鳴沒聽過這個名字,忍不住問道,“師父,什麽是龍闕玉佩?”


    柳寒楓沉思了許久,最後開口說道:“龍闕玉佩究竟是做什麽的我也不清楚,可你姑姑的死就是起源於龍闕玉佩,有說是大秦皇室開國時前朝的藏寶鑰匙,還有說是頂尖的武功秘籍,種種說法都能引起江湖紛爭的。”


    柳一刀和柳一鳴聽聞,心中甚是驚訝,開口問道:“那為何師父還要?”


    柳寒楓冷笑一聲,恨恨說道:“小妹因此而喪生性命,以前沒辦法引出幕後人,如今小妹的兒子如果重新出現,你說會不會引來背後人的搶奪?”


    柳一刀麵露擔憂,輕聲問道:“江湖豈不是要亂?”


    柳一鳴白了一眼柳一刀,哼哼說道:“你傻啊,即是假消息,自然讓朋友知道是假的,讓對手誤以為真啊”


    “說的輕巧,可……”


    “好了,別爭了,師父在這待會,你們兩個回去吧。”


    夜寒露重,淒淒冷風。


    柳寒楓獨坐在旁邊草地上,看著斷壁殘垣,心中思褚良多。


    ……


    一場春雨,天氣又涼了幾分。


    大街小巷及早便沒了人影,隻有打更之人在街道上徘徊吆喝。


    一匹黑色駿馬從東城門緩緩的走進街道,踢踏踢踏,沉悶的聲音在小巷間起伏,經過打更人時,駿馬稍停了片刻。


    馬上之人一身戎裝,手裏拿著一個酒壺,正咕嚕咕嚕痛飲,經過打更人,那人一勒韁繩,罵罵咧咧道:“該死的,酒沒了,你可有酒?”


    打更人一哆嗦,顫巍巍道:“將軍將軍,小老二就一打更的,身上帶了一壺燒酒,後半夜還要暖身的。”


    “少廢話,拿來!”


    那人彎腰直接奪去了打更人手中酒壺,邊喝邊嘟囔著道:“酒雖然差了點,勉強能湊和。”


    “不喝醉不行啊,師父要是問起今天事,我該怎說啊?怎麽會是她?”


    越想越覺著傷心,他仰頭痛飲,似飲得急了,噗的一聲噴了出來。


    馬上之人似發酒瘋,坐在馬背上暈乎乎問道:“我不能告訴師傅,你說對不對?對不對?”


    “對對,將軍說的都對。”


    “哈哈哈,對個屁對,從小我就怕師父,害怕啊。”


    說完便繼續驅馬向前走去,馬背上那人邊喝著酒邊從腰裏掏出一佃銀子,扔給打更人。


    打更人接過銀子,笑得合不攏嘴,朝著那人鞠了一躬,快速的跑開。


    夜色深沉,風輕輕的吹拂。


    馬上戎裝之人搖頭晃腦,已明顯醉了。


    踏踏踏、踏踏踏。


    駿馬緩緩的向城中走去,馬背上戎裝之人搖搖晃晃,隨時都能從馬背上掉下。


    快到惠賓樓時,經過一間茶鋪,茶鋪主人正坐在搖椅上看著惠賓樓。


    突然,隻見馬背上那人搖晃幾下,一個不穩摔了下來,駿馬似受到驚嚇,四蹄來回踩踏。


    “啊……”


    一道痛苦的哀嚎聲在深夜裏響起,驚的惠賓樓內眾人以為又有魔教賊人襲擊,紛紛拿起武器向著樓外觀望。


    隻見漆黑街道上一人在痛苦的嘶吼,還有一人從茶鋪中衝出,在驅趕發狂的馬匹。


    二樓雅間中,柳寒情和雪易寒相對而坐,甥舅相認,本來相談甚歡,卻被嘶吼聲驚到,二人飛快衝出酒樓,朝著樓外跑去。


    快到跟前時,馬匹已被趕至一旁,隻剩下茶鋪老板和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戎裝之人,柳寒情飛掠至他身旁,待看清地上受傷之人,大吃一驚。


    “師兄?師兄!”


    柳寒情一下跪在地上,緊緊的抱著血人,緊隨其後的雪易寒和其他江湖中人此時也看清受傷之人模樣,正是早上被柳隨風訓斥的崔寧崔將軍。


    “師兄,師兄你醒醒?”柳寒情已被眼淚模糊了視線,不停的按壓著崔寧的胸口,想要喚醒他。


    雪易寒蹲在一旁,伸手給他把脈,隻覺他脈搏時有時無,已是出氣多進氣少,他對著柳寒情搖了搖頭,歎息一聲道:“不行了。”


    柳寒情瞬間就急了眼,大吼道:“你不是醫聖傳人嗎?這點傷都救不了,怎麽學的醫術,師兄,師兄,你醒醒啊師兄。”


    崔寧仿若聽到了他的召喚,緩緩的睜開眼,剛要說話,便哇的一下吐出大口鮮血,他的身子不住的顫抖,直嚇得柳寒情雙手也跟著抖了起來。


    崔寧想要伸手摸一下柳寒情的胳膊,卻是無論如何也抬不起胳膊,斷斷續續的說道:“情、情師弟,師兄、師兄、師兄怕是不行了。”


    柳寒情內心狂震,不住搖頭道:“不會的,不會的。”


    崔寧嘴角兀自流血,不住的咳嗽,淒慘說道:“我我我不行了。你要…聽聽…師父的話,不要不要惹他老人家生氣。”


    “我,我看到了夢,她她在對我對我笑,我我我…”崔寧身子越發抖了,話未說完頭一偏便斷了氣。


    “不…”


    柳寒情抱著血人般的崔寧,大聲哭泣著。


    長街寂寥,長夜漫漫。


    惠賓樓外靜的壓抑,靜的血腥。


    柳寒情抱著崔寧的屍體,緩緩的放在了酒樓馬車上,朝著綠柳山莊而去。


    黑夜越發深邃,便連滿月也被厚厚的雲層遮掩,漫長的街道上傳來吱吱呀呀的車輪聲,壓抑的眾人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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