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廳靜悄悄的,有人偶爾端起茶杯聲,輕微的咳嗽聲聽在耳中都聲若奔雷。


    雪易寒眉頭緊皺,不解的看著手中紙條,便是白羽和路非也是極其詫異,照理蘇逸飛乃江湖前輩,而且頗具名氣,不該如此輕信,更何況他和雪易寒之間的父子關係?


    白羽悄悄推了推發呆的雪易寒,低聲問道:“大哥,你這父親究竟是不是親生的?”


    雪易寒皺了皺眉,小聲道:“我的身份就你和路非知道,其他人越少知道越好,他以為我在十年前就死了,自然不會認出我。”


    白羽比了個明白的手勢,轉頭對著路非低語幾句,時不時還打路非一腦瓜,直到路非不住點頭才肯罷休,周邊眾人聽不清楚三人言語,見他們鄭重其事樣子,以為對本事件有所幫助。


    孫成貴高坐主座,時不時和身邊孫福低語,眼見雪易寒三人談完話,關切的問道:“這次事情極其蹊蹺,那個假的雪易寒是在三天前捉住的,這又出現一個你,怕是你的仇家想嫁禍與你,想想都有誰想要製你於死地?”


    雪易寒臉上漸漸露出一抹悲切,苦笑著說道:“除了被我撞破陰謀的風無痕,也就從一見麵就不待見我的蘇逸飛了。”


    孫成貴搖頭說道:“不會是蘇逸飛,在蘇州,蘇家是名門大戶,門風極重,他就是想對付你不可能用蘇家的名聲做賭注,看來隻能是魔教的風無痕了。”


    “是啊,除了他實找不出第二人?”眾人紛紛附和道。


    “我需要盡快進城搞清楚情況。”


    “你不能去。”


    雪影一聽雪易寒要進城,忽的一下站了起來,關切說道:“如今城中想要抓你的人比比皆是,便是被真的淫魔糟蹋之人中亦有名門大戶,你去就是狼入虎穴,根本就講不清的。”


    雪易寒看雪影如此關心自己,心中升起一絲暖意,淒淒一笑道:“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我又不會傻到就這樣過去,我是誰?我也會易容啊。”


    雪影哼了一聲,牙關緊咬道:“那我就陪你一起。”


    “不行。”


    “不可。”


    雪戰和孫成貴幾乎同時開口,孫成貴看了眼雪戰,隨即說道:“我和你父親打小的交情,若是讓你在我的地盤出了丁點紕漏,叔叔這張臉往哪放啊。”


    雪戰亦勸阻道:“妹妹,如今蘇州城多少都打聽到了雪易寒的人脈關係,你若是出現,雪易寒如何能夠專心找賊人,便是白羽和路非都不能一同出現的。”


    “我們也不行。”白玉和路非錯愕的問道。


    一旁一直未說話的風晴站起身斬釘截鐵道:“當然不行,無論蘇逸飛還是風無痕,都是見過你們的,也知道你們之間的關係,若是雪兄易容後你們在一旁跟著,豈不是漏了餡,所以雪兄出了水寨化妝的樣子誰都不能知道,誰又能擔保不會有人通風報信。”


    風晴話一說完,議事廳內大多數人臉色都變得極其難看,便是孫成貴都有些惱火,隨即又恢複如常,冷冷的看了眼議事廳眾人,十多個頭目或坐或臥或斜躺,隻片刻便恢複如常,仿佛都未聽到剛剛的談話。


    話已至此,雪易寒也知道都是為了他,亦幫著勸解雪影,雪影上了脾氣,如何也不肯同意,最後還是雙方取中,雪易寒獨自行動,雪影和白羽還有路非則是去蘇州城打聽消息,雙方約定接頭暗號,以相互辨識。


    說過雪易寒的事,議事廳開始了真正的議事,他們也知道再在這裏也不合適,便拱手告辭,孫成貴微微點頭,雪易寒便帶著白羽和路非退出議事廳,雪影向雪戰低語幾句,也風風火火的跑了出來,隻餘下雪戰和風晴在裏麵議事。


    走出議事廳,入眼便是長長的台階,七十二塊台階,仿佛波浪般起伏,標槍林立,巍峨站姿,甚是壯觀。


    雪易寒幾人下到底層,朝著右前方一處人煙稀少處走去,待走到一處明顯被人壓過的青草地時,幾人相互看了眼,便盤膝而坐。


    雪影亦是不顧自己一身衣衫,隨地坐在雪易寒旁邊,笑眯眯的看著雪易寒。


    雪易寒被看的有些緊張,狠狠地瞪了眼身旁兩個幸災樂禍的損友,微微正身道:“雪影,剛剛在議事廳有很多疑問不好開口,既然在這裏了,我想問問。”


    雪影手托腮幫,眼眸睜的極大,俏皮說道:“叫我小影。”


    “好好好,叫你小影叫你小影。”


    “嘿嘿嘿。”


    雪易寒討饒的說道,引得白羽路非一陣大笑,雪影也是笑靨如花,輕聲說道:“別總是聽風就是雨,孫叔叔雖然是水盜,卻也是有自己原則的,當初我父親和孫叔叔一起當過兵,過了命的交情,要不然我和哥哥能放心住在這裏。”


    “明白了。”


    雪易寒點了點頭道:“怪不得這裏的護衛都那麽精神,便是防衛亦是了得啊。”


    雪影亦是讚賞的說道:“孫叔叔用兵練兵都是一把好手,所以這次我和哥哥來,也是有請他出山的意思,便是風晴也是這個目的。”


    “朝廷如今孱弱,四方梟雄都蠢蠢欲動,難道雪家也要···”


    “別問我,我也不清楚。”雪影明白雪易寒的意思,蹙了蹙眉,搖頭歎息道。


    雪易寒不再多問,便是白羽和路非也是閉口不再提這件事情,四人相互說著離別後的種種,便是在路上的各種糗事都被白羽路非爆料出來,雪影直聽得哈哈大笑,看著幾人快活的笑著,雪易寒心頭一點陰霾也煙消雲散。


    未來日子還長,誰能將一切都計算的清清楚楚。


    珍惜當下才是最重要的,雪易寒看著時不時大笑的雪影,嘴角露出溫和笑容。


    ······


    翌日清晨,第一縷曙光升至地平線,照入人間時,雪易寒幾人便悄悄地從太湖進入了蘇州城。


    蘇州城分內城和外城,外城又分東西南北四城,城中道路交錯,水脈縱橫,東城是極繁華的地帶,這裏有整個蘇州最豪華的酒樓,亦有最有權勢最富有的官宦商人,武林名宿。


    素有蘇州第一酒樓之稱的聚賢居,高達七層,每一層都裝修的氣派莊嚴,應有盡有,前三層大大小小分了幾十個小房間,每一個房間都是一個小廚房,準備一樣菜式,從第四層開始,便裝修的極幽極雅,每一層還有專門的藝人演出節目,有唱蘇腔的,有唱大鼓的,還有唱哀怨的,更有街頭把式表演節目的,吃喝玩樂樣樣全,所以有人說:“一入聚賢居,便臨蘇州府。”


    雖是早上,酒樓已是人頭攢動,叫賣聲吆喝聲此起彼伏,雪影一身男裝打扮,帶著白羽和路非一路朝著五樓走去,剛進入五樓,便見一名笑容甜美的大媽笑嗬嗬的走上前,對著雪影笑著說道:“雪公子,有日子沒見您來這了?這次想吃點什麽?本店今日新增加了幾個菜,有剁椒魚頭,粉蒸扇貝啊···”


    雪影笑著對那女子說道:“芬姐,你這裏消費太貴,本少爺就是再有錢也不是這麽揮霍的啊,吃不起吃不起。”


    雪影一邊說一邊走進一間雅間,被叫做芬姐的女子緊緊的跟在後麵,進入雅間後緊緊地將門栓插上,還不待白羽二人有何動作,芬姐匆匆向前對著雪影耳語,期間還夾雜著高聲討價還價的聲音,直看的白羽路非一頭霧水。


    二人足足聊了一盞茶功夫,芬姐才笑嘻嘻的起身,然後高聲說道:“得嘞,三位客官請稍等,飯菜一會就來。”


    芬姐打開雅間的門便走了出去,白羽和路非有些好奇的看著雪影,雪影自顧自的倒了杯開水,淡淡說道:“芬姐是我母親身邊人,三年前才被派到這裏經營五樓生意的。”


    “哦。”二人點了點頭,也不再多問,畢竟這是別人的隱私,不好隨意打聽。


    三人坐了沒多久,芬姐便安排人上菜了,滿滿一桌子酒菜,許多都是白羽路非二人見都未見過之物,二人嘴饞急了,一人倒了一杯酒,也不管不顧雪影的驚愕表情,一個個下筷如飛,狼吞虎咽。


    雪影忍不住搖了搖頭,臉上笑容驀然增加幾分,拿起眼前的兩隻螃蟹遞送給二人,二人接過螃蟹,直接便往嘴裏送去。


    “哢嚓。”


    “哎呦。”


    路非忙捂住嘴嘟嘟說道:“我的牙,我的牙。”


    “哈哈哈哈。”雪影看路非上蹦下跳的表情,哈哈大笑起來。


    路非擰了擰脖子,揉了揉有些麻木的嘴,委屈說道:“從小打到,人家都是吃的剩菜冷飯,跟著雪大哥才吃上幾天好的,那麽多不認識的,你的給我說啊。”


    “好好好,我教你們吃。”


    雪影也知道他二人身份,一個師父是叫花子,一個師父是俠盜,也不再嘲笑他們,一點一滴的教他們如何吃螃蟹。


    三人正吃得起勁,雅間門又被人從外麵打開,隨即走進來一名鬼鬼祟祟的中年男子,那人一臉絡腮胡,身上衣服隱隱都有臭味,直教三人露出嫌棄表情。


    白羽嘀咕道:“大哥啊,你就是想改一下容貌也不用這麽苦了自己吧?”


    那人眼神滴溜溜轉,並不接話,雪影心頭微動,說了一句:“相思想念不相忘。”


    那名鬼鬼祟祟的男子又搖了搖頭,緩緩伸出右手,露出一塊古樸的古玉,沙啞說道:“這是龍闕玉佩,你們有沒有想買的?”


    “啥,賣玉佩的。”路非一聽氣不打一處來,拉起那人便向外麵推去,邊推還邊嘀咕道,“走走走,我們在等人,不買東西。”


    待那人走後,路非將門一關,便要坐下吃饞嘴的螃蟹,突然聽雪影問道:“他剛剛說龍闕玉佩?”


    “是啊是啊。”路非嘴裏吃著螃蟹,含糊不清的答道。


    雪影看著無動於衷的二人,不由拍了下額頭,恨鐵不成鋼問道:“你們知不知道龍闕玉佩現在有多火?”


    白羽二人搖了搖頭,表示不知,白羽看著表情變化的雪影,安慰說道:“不就一塊玉佩嗎?想想我是誰,想要啥樣的沒有。”


    “吃吃吃,就知道吃。”雪影一扶額,不想與二人說話。


    她也知道,剛剛那人怕就是賣假貨的,若是真的,早就打生打死,怎麽可能輪得到她,可一想到龍闕玉佩,雪影有按捺不住心中想法。


    雪影思緒紛亂,白羽和路非則是狼吞虎咽隻吃的剩下殘羹,在那一個個捂著肚子打飽嗝。


    門再一次被推開,走進一位身著青色衣衫的俊俏書生,書生手拿折扇,平靜的朝著三人行了一禮,輕聲說道:“見過三位客官,不知三位客官可願聽曲?”


    “不願意不願意。”


    白羽四仰八叉的躺在一旁椅子上,喘著粗氣問道:“怎麽這裏的人都那麽喜歡不敲門就進別人的包間啊?太無理了吧?”


    雪影無奈的看著醜態百出的白羽和路非,對書生微笑說道:“我這兄弟說的沒錯,連門都不敲,枉為讀書人。”


    書生嘴角露出一絲笑,對著雪影拱了拱手,說了聲“抱歉,打擾了。”


    書生轉身走出包間,掩上門便朝著五樓唱曲處走去。


    書生走到唱曲處,聽眾台上零零散散坐著四桌人,其中一桌正是蘇州的蘇寒和蘇山,其他兩桌坐了兩位大腹便便的商客,最後一桌則坐著一名略顯瘦俏的中年男子,那人脖子裏帶著一串大金鏈子,給人一種十足十暴發戶感覺。


    書生坐上唱曲的位置,潤了潤喉嚨,開口唱了起來。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


    一首《關雎》在酒樓五樓緩緩回蕩,如泣如訴,如怨如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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