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倩雖然打了人,也知道了那女子在焦縣的顯赫身份,卻並未有太多懼意,一來幾人實力不弱,二來那女子出手太狠,不教訓一下很可能出人命,她並不覺著自己做錯了。


    沒有人覺著她錯了,相反,雪易寒對這個在太湖上討生活的姑娘印象更加深刻了。


    雪易寒幾人離開翠春樓後,並沒有直接出城,而是找了一間頗為知名的酒樓,點了一桌子菜,填充饑餓的肚腹。


    在酒樓二樓靠窗處,可以看到外麵的山水美景,也可以看到街上的車水馬龍,能夠聽到附近的唱戲聲,也能聽到周邊的八卦之音。


    教訓了一個悍婦,曾倩心情大好,吃喝放開,竟是比白羽路非二人吃的加起來還要多,顏樂扶著額頭,羨慕不已,心想著自己何時才能這般灑脫。


    雪易寒吃的不多,他知道閔慧既然是縣太爺的女兒,就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他想在這等段時間,也想看看自己的道理能不能講得通,因此一直關注著街道上。


    有一輛馬車從北城門緩緩駛進,馬車四周跟了八個騎著駿馬的護從,看他們挺拔身姿和隱隱透著的那股殺氣,雪易寒知道這是經過刀兵的,很有可能是從戰場上下來的軍人。


    從北城門入,那不正是焦縣去往蘭州府的方向?


    雪易寒托著下巴,透著窗看著那隊人,他們頗有紀律,行駛間不緩不徐,遇到避之不及的行人還會主動讓道。


    雪易寒正思杵著這群人的來曆,打南麵火急火燎的跑來一群衙役,各個凶神惡煞的,遇到擋路的攤鋪直接推翻,遇到礙事的行人則直接蠻橫的推走,一時間,整個街上都是亂哄哄的。


    兩隊人正好打了照麵,最前方兩騎打馬向前,腰間刀刃半出鞘,直接擋在了那群蠻橫的衙役前。


    長的頗有些慈眉善目的師爺,從衙役的保護中來到前方,看著不願讓道的那隊人馬,看著那帶著蘭州府印記的馬車,心中思量著對方來曆。


    能讓師爺鄭重對待的,不可能是無名之輩,衙役們知道遇到了惹不起的人,可不知道究竟是何來曆,可一想到縣太爺和師爺上麵有人,心中並未有擔憂。


    師爺看對方既不讓道,也不說話,摸不透對方實力,遂主動開口道:“在下焦縣師爺何紅道,不知車中是哪位大人?可否現身一見?”


    “原來是何師爺,這火急火燎的意欲何為啊?”


    一道淡淡的聲音從馬車內傳出,何紅道一瞬間便聽出對方聲音,嚇得趕緊下馬向馬車小跑而去,身在二樓的雪易寒亦是直接從位子上坐了起來,微眯眼眸笑道:“竟然是他。”


    “是誰?”白羽沒聽出車中人的聲音,看著雪易寒問道。


    雪易寒看了看白羽和路非,啞然說道:“在這西北,我們有幾個熟人?”


    “雪戰?”


    聽雪易寒這麽一說,二人也是想到了,隻是不知他不在將軍府呆著,來這焦縣做甚。


    師爺何紅道小跑到馬車前,諂媚的笑著:“不知道雪公子到此,是小的疏忽了,擋了您得路,是小的有眼無珠,我這就讓道,這就讓道。”


    “快閃開,沒看到貴人來了,一個個不開眼的,就知道給我拖後腿,快閃開,讓路讓路。”


    何紅道指著那些懵逼的衙役,讓他們趕緊讓道,有讓的慢的,何紅道直接上去踹上兩腳,隨即再次換上諂媚的嘴臉,請雪戰的馬車先過。


    馬車緩緩而過,師爺何紅道對衙役一番囑咐,忙不迭帶的騎上馬追上馬車,在馬車旁,那叫一個低聲下氣,諂媚絕倫。


    眾衙役見慣了師爺慈眉善目下的冷酷刻薄,第一次見如此諂媚拍馬屁的師爺,一時都有些不適應,好歹走的遠了,衙役們鬧哄哄的向北門跑去,有四個衙役衝著雪易寒所在酒樓而來。


    二樓雪易寒幾人將這一幕看在眼裏,知道車裏坐著雪戰,心中好奇他是為何而來,又有些問題要問雪戰,遂決定暫時在焦縣看看。


    噔噔噔噔,淩亂的腳步聲踩在木地板上,伴著鬧哄哄的吵鬧聲,幾名身著官服的衙役氣喘籲籲的來到二樓。


    一名眉宇濃密的衙役雙眼睜的賊大,在酒樓上巡視一周,樓上之人大多都是觸之既躲,有些人心中憤恨,臉上卻還得陪著笑,忍著打人的衝動接受盤查詢問。


    雪易寒幾人這才知道他們竟是追毆打縣令女兒的凶徒而來,那凶徒不就是雪易寒幾人嗎?


    曾倩聽到幾名衙役罵罵咧咧,汙言穢語的說著打人之凶徒,一張臉憋的通紅,更是強忍著殺人的衝動,在白羽的安撫下望著窗外,生怕一個控製不住,又要動起手來。


    那名眉宇濃密的大漢在樓上盤問一圈,最後來到雪易寒這一桌,看他們都身帶佩劍,神色從容,大漢心中有些犯嘀咕,可焦縣這一畝三分地,是他們的地盤,縱然心中有怯,也不願弱了氣勢。


    “砰”的一聲,大漢一手直接拍在桌子上,碗筷橫飛,倒是將雪易寒幾人給震了一下。


    大漢看他們露出怯色,心中淡定幾分,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正色問道:“可有見到三男兩女打這而過?”


    雪易寒心中一樂,好嗎,這也是個慫包!


    隨後在自己幾人身上指了指:“我們是五個人,恰好符合官爺的條件。”


    “別鬧,本差在辦案,沒時間與你等胡攪蠻纏,有見就說有見,沒見就說沒見,不許答非所問。”


    “官爺是想我看到了還是沒看到?”


    白羽和路非聽雪易寒這話哈哈大笑起來,便是強忍著怒意的曾倩也是樂不可支,轉頭看向衙役,濃眉衙役也不覺尷尬,一抱拳便要離開。


    站在最後麵的衙役看到曾倩的臉,大喜之下向前小跑幾步,來到濃眉大漢前,驚喜說道:“是她,沒錯就是她?嗚嗚嗚…”


    濃眉大漢一把捂住那名衙役的嘴,訕訕的笑了笑,解釋道:“我這兄弟眼神不好,叨擾各位了。”


    說著話便帶著幾人離開,來去如風。


    雪易寒他們雖樂,卻也知道暴露了身份,需要盡快離開,幾人下樓後,白羽悄然尾隨,而雪易寒幾人則去了對麵小樓。


    四名衙役離開酒樓後,有一人快速追出北門,其餘三人則是找了一處茶鋪喝茶。


    那名認出曾倩的衙役很是委屈,看著濃眉大漢問詢道:“李頭兒,為什麽你不讓我說下去,這可是大功一件啊!”


    被叫李頭的大漢狠狠地灌了口茶,沒好氣說道:“大功大功,就知道功,你也不看看形勢,那幾人明顯是江湖高手,就我們四個武功輕輕的,能是他們的對手?”


    另外兩人一聽也是這理,還是有些不死心說道:“我們是官,他們是民,難不成我們還要怕他們?”


    “唉,你們啊!”李頭一臉無語表情,“想想看他們的妝容氣度,你知道他們究竟是什麽身份?一個女子就敢打縣太爺女兒,還有什麽是他們不敢的,我們可不能冒險。”


    李頭頓了頓,輕輕歎氣說道:“這世道比較亂,無論當的什麽差,先保命要緊,別看剛剛我拍桌子威風,其實嚇得半死。”


    “哈哈哈哈”李頭和另外兩人都笑了,笑得一點也不尷尬。


    不遠處監督他們的白羽對叫李頭的濃眉大漢不由高看幾分,這人活著明白。


    白羽悄然離去後不久,從北門蜂蛹湧入幾十名衙役,直奔酒樓二樓而去,哪裏還能看到雪易寒幾人的蹤影。


    待在對麵小樓的幾人看著忙忙碌碌的衙役,臉上沒有半分喜色,反而有隱隱憤怒,曾倩更是紅腫著眼眸,像是哭過似的。


    白羽有些不解,更多的則是心疼:“怎麽了這是?你哭過?”


    曾倩一下撲到白羽懷裏,嗚嗚咽咽:“剛剛聽到街上議論說,他們…他們殺了如玉,他們殺了那個清倌兒。”


    白羽聽到這句話身子微微一僵,小半天沒反應過來,最後安慰說道:“這不是你的錯。不用那麽自責!”


    “不,就是我的錯。”


    “不是你的錯,你沒錯,我們都沒錯。”


    曾倩哭的更凶更狠了,嗚嗚咽咽的讓聞者傷心,聽者落淚,邊哭邊抽泣的說道:“如玉因我而死,我有逃脫不了的責任,若不是我管了閑事,打了那女子,如玉最多不過挨一頓板子,萬不至於死,都是我害死了她。”


    白羽使勁搖頭,扳著曾倩的臉,表情異常嚴肅,一字一頓說道:“你沒錯,路遇不平事,應當有義氣之舉,她不是因你而死,隻是那人心太歹毒,我們能做的,就是為她討回公道。”


    “討回公道?我們要殺縣太爺家小姐?”


    顏樂搖了搖頭,看了看雪易寒和路非,又看向哭的泣不成聲的曾倩,安慰說道:“我們隻是路過焦縣,不能因為一個青樓清倌兒殺了府官家眷,否則焦縣百姓隻會更苦,我們可以施以懲戒,讓他們再不敢草菅人命。”


    雪易寒、路非和白羽都表示讚同,幾人一番商量,便定下了計策。


    官府衙役鬧哄哄的在酒樓周邊查了一天,直到月上中天才離去,那個一開始領隊的師爺跟著雪戰馬車離開後就未曾露麵。


    深夜寂寥,家家戶戶已是閉門關燈,偶有犬吠聲在巷弄間響起,斷斷續續。


    一名中年男子一手拿錘,一手拿鑼,砰砰砰敲著,中氣十足的喊著:“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當走過翠春樓時,往常整夜燈火通明的翠春樓竟是早早的滅了燈,突然有一陣陰風吹來,吹得他心裏打顫。


    那人顫巍巍的放下手中工具,在地上很是磕了幾個頭,嘴裏喃喃道:“如玉姑娘,老漢知道你走的怨,可冤有頭,債有主,要找就找雪花家婆娘,可和老漢一點關係都沒啊!”


    說話間又磕了三個響頭,忙起身向前跑去,跑的遠了後,他回頭一看,差點嚇得肝腸寸斷,隻見一白衣女子頭發淩亂的站在那裏,發出嗚嗚咽咽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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