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中再現清明,柳子風一行人站在季長老身後,目光盯著不遠處。那妖獸似乎感受到季長老的可怕,也停在原地一動不動,渾身紫光翻湧,似乎在積蓄力量。


    季長老往前踏了一步,口上說道:“你既已通靈,能通曉人言,且擁有了不俗道行,實屬不易。天道有情,我不忍將你斃於此地。你與我回去,做我落月峰守山靈獸如何?”


    那妖獸似乎真能聽懂季長老的話,一聽這老頭要他做守山靈獸,巨大雙目中露出一絲不屑,重重打了個響鼻,發出哼聲。


    柳子風見狀愕然,沒想到這大家夥竟然人性化到這般地步。若是這妖獸能夠說話,說不定此刻便會出言嘲諷一番。


    季長老見那妖獸神情,也不惱怒,微微一笑,便放出渾身氣勢。這也是柳子風第一次見到師父出手,不由瞪大了眼睛。


    也不見季長老掐訣,更沒有什麽法寶法器,隻見他腳下出現一個白色光圈。緊接著,這光圈開始漸漸升起,形成一道光幕,朝外擴張開來。柳子風清晰感覺到,那光幕竟然是凝實無比的靈氣形成,隱約能看到靈氣如溪水般流動。


    那妖獸周身紫光一斂,如臨大敵。渾身光芒盡數湧入口中,巨口一張,一道比之前還要粗壯許多的紫色光柱噴出。


    蘇黎,柳子風和算卜天命三人臉色一變,似乎仍心有餘悸。而李天成在一旁百無聊賴地看著這一幕,臉上不見絲毫擔心之色。


    季長老見那妖獸出招,眼前一亮,笑道:“來,讓我試試你這小手段。”


    說話間,那光柱已經打在季長老麵前,被那渾厚無比的白色光幕完全擋住。無論那光柱如何衝擊,白色光幕猶如一道遮天屏障,巍然不動。陣中眾人啞然,饒是他們對師父充滿信心,但近距離感受到這光柱威力之後,臉上表情均不自然。


    片刻後,紫色光柱後續無力,漸漸消失。


    不遠處,那妖獸見一擊未果,昂起腦袋思量片刻,作思索狀。季長老擋下那道攻擊後,護著眾人的光幕也化作碎散靈氣消失。轉過身子,看著李天成笑問道:“老二,是不是有所感悟?”


    眾人這才發現,李天成不知何時在一旁皺眉思索。聞言回過神來,對季長老說道:“似乎有些感覺,但還需要驗證,隻是徒兒有一事不明,為何我所做凝結出的真氣總是時斷時續,不能運用自如呢?”


    季長老哈哈一笑,說道:“癡兒,你能做到這般已經頗為不易,你知道自己的問題在哪嗎?以你如今控製真氣的手段,隻能算做‘念’,就是在憑借一絲淡淡念頭在運轉真氣。想突破青霞境,便要產生‘心念’,‘意念’。”


    李天成恍然大悟,快速接口道:“師父意思是說,如今我修煉注重的不應再是道行,而是……靈魂?”


    季長老聞言點了點頭,柳子風卻心中一跳。


    突破青霞境?靈魂?


    他知道《九霞玄經》青霞境中並無刻意修煉靈魂的內容,可他還身懷另一種奇異法門《地鬼術》,使得他早早便修出靈魂。此刻,聽師父和二師兄兩人對話中,似乎這修煉靈魂在突破青霞境進入玉霞境時頗為重要。


    不過,縱然他有千般疑問,也無法向師父求教。類似於落霞宗這般正道宗門,在修煉靈魂時同樣循序漸進,在靈氣滋養下日積月累,將自身諸多念頭凝聚後,形成靈魂之形。若是凡人之軀,則其三魂七魄盡數散布在身體之內,無法尋得蹤跡。而修道之人在有了一定道行之後,便能將體內三魂七魄喚出,凝成與本人模樣類似的靈魂。


    當然,人死的一瞬間,肉體凡胎精氣喪失,三魂七魄便會飄出,自行凝成陰魂,墜入幽冥地府,輪回轉生。


    而柳子風這般以陰氣修煉之法,則被視為邪魔外道。急功近利,雖能在短時間內取得好處,但長遠下去終將殆害自身。九州上不乏有魔道宗門,采取這般手段修行,被正道宗門嗤之以鼻。


    眾人正各自思索著,忽聽到不遠處那妖獸低吼一聲,竟緩緩朝這邊走來,登時臉色一變。但一想季長老還在身前,便沒了多少緊張之意。季長老打個手勢示意眾人稍安勿躁,說道:“不用擔心,這家夥看來是想通了。”


    說完,隻見那妖獸渾身光芒一閃,巨大身軀在眾人眼中漸漸縮小,最終變成尋常大狗模樣大小,站在不遠處。


    它麵上沒什麽變化,渾身雪白皮毛,四肢處略顯金黃。不過變小之後,則失去了原本的猙獰氣勢,竟然有些可愛。


    柳子風幾人目目相對,一時驚訝地說不出話來。誰能想到剛才那般威風凜凜的妖獸,竟變成了這般可愛模樣。


    白狗走到季長老幾人近前,卻出乎意料地停到柳子風身邊。後者見狀嚇了一跳,額頭冷汗都冒了出來。


    這家夥鼻頭輕微動了動,看起來倒很像柳子風在村中見過的那些大狗,心裏緊張感去了幾分。目光與這家夥相對,柳子風發現它眼中並無惡意之下,竟鬼使神差地伸手在白狗腦袋上摸了一下。


    白狗任由柳子風輕撫,伸出舌頭舔了一下他的手掌,便站在柳子風身邊,一動不動。


    眾人傻眼,連季長老都有些發愣。片刻後,蘇黎臉色怪異地看著柳子風,出聲問道:“小師弟,這……這條狗怎麽就像你養大的似的?”


    柳子風反應過來,看著白狗同樣莫名其妙,說道:“不是啊,我隻是感覺這家夥對我沒有惡意,也不知道為什麽。”


    蘇黎聞言,忌憚地看了白狗一眼,想起剛才與這妖獸鬥狠的情景,叮囑道:“那你要小心一些,這家夥可是差點要了我們三個的命……”


    話剛說到一半,隻見柳子風身旁白狗頓時麵露凶光,惡狠狠地盯著他,讓他後麵的話頓時咽了回去。


    “好了,此事回去再說,先離開這裏。”


    季長老無意在這山穀逗留,一道光芒自衣袖間掠出卷起眾人,不知是何物。柳子風隻感覺眼前景色嘩嘩旋轉,沒過片刻,回過神時已經到了落月殿中。


    眾人見已回到落月峰上,頓時安心。那妖獸所化大狗一臉好奇地四處張望,顯然是第一次見到樓閣殿宇,比起它原本棲居的山洞好了太多。


    季長老走到首位上坐下,眾人依次在兩旁坐定,隻有那大狗在殿中東瞅瞅西看看,儼然一副歡快模樣。這番場景,眾人看在眼中,怎麽都覺得有些滑稽。李天成坐在次位,見狀幹咳一聲,對季長老問道:“師父,這……妖獸到底是何來曆?”


    坐在上方的季長老似乎對殿中一條大白狗跑來跑去視若無睹,聞言思索片刻說道:“為師也說不清這家夥究竟是何來曆,隻能略微感覺出有麒麟祥瑞之氣,多半是一頭異種。如今既然已被我收服,你們平日裏須好生照看,明白了嗎?”


    蘇黎聞言神色一動,憂聲道:“師父,您這樣就把這看似人畜無害的家夥丟給我們,如果這家夥哪天發了瘋怎麽辦?”


    季長老笑道:“老四,你多慮了。此獸現如今算是天生地養的靈獸,已如我等一樣有了道行。它既表示成為護山靈獸,那就如同我等修煉中人發了道誓一般,試問若你發下道誓,可敢違背道誓行事?”


    道誓是修道之人的一種承諾,就如同柳子風發誓絕不將《九霞玄經》外傳一般。誓言有輕有重,一旦違背,輕則心魔橫生,道行不進;重則五雷轟頂,神魂俱滅,著實嚴厲。


    眾人聽季長老解釋過後,恍然大悟,頓覺安心。今日之事,也給落月峰再添一份助力,倒也可喜可賀。


    說完這妖獸的事情,季長老索性又問了問李天成幾人修煉情況。蘇黎經此一戰,有些領悟,迫不及待地回去閉關去了。得知柳子風終於將基礎心法練成後,季長老露出欣慰之色,叮囑道:“勤能補拙,水滴石穿,隻要有大恒心大毅力,腳踏實地,終能在道法上練有所成。”


    柳子風對這個一向不關心弟子道行的師父頗為敬重,覺得他所說之言盡是天地至理,恭敬稱是。


    不多時,夕陽落山,天色暗了下來。落月殿中眾人散去,至於那條大白狗則一路跟著柳子風回到住處,讓他心升疑惑。算卜天命與他一起,回到房中後,兩人換了一身幹淨衣裳,躺在床榻上休息。


    冷不丁幾聲“吱吱”輕響聲傳來,柳子風衣服上一動,一個小腦袋從領口探出來。房間一角,正趴在那裏打盹的白狗登時抬起頭來,耳朵動了動就看向柳子風身上的一隻黑色老鼠。


    黑炎在他懷中憋得夠嗆,好容易回到房間探出頭來,就感覺一個黑影衝來。扭頭一看,隻見一隻大白狗撲了上來,登時嚇了一跳,黑光一閃連忙溜走。


    柳子風正有些迷糊,忽然感覺勁風撲麵,剛一睜眼就看到一張狗臉迎麵撲來,身子來不及反應,隻顧得上側過腦袋。


    下一刻,柳子風就感到胸口一沉,仿佛被千斤巨錘猛錘胸口一般,險些沒喘過氣來。


    再看那大白狗見獵物溜走,轉身在屋中攆著黑炎四處亂跑。頓時,房內烏煙瘴氣,“叮咣”聲不停作響,不知摔碎了多少東西。


    柳子風急忙爬起身來,看著滿屋狼藉,不由火氣直冒,大吼一聲:“你們兩個給我停下!”


    這一吼威猛無比,氣勢驚人,整個落月峰都傳出陣陣回聲。


    算卜天命早被動靜驚醒,卻在一旁看著狗拿耗子的好戲,隻覺有趣。柳子風看著原本還算平整的房間被糟蹋得亂七八糟,又看了一眼似被他吼聲鎮住的大白狗和黑炎,一股無明業火愈發洶湧。


    他打開房門,在算卜天命目瞪口呆之下,一腳把大白狗踹了出去。轉過身,又拎起吱吱尖叫的黑炎,一把丟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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