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峰,落月殿東南不遠處,一間比尋常弟子屋舍大出一些的房屋。這裏,便是師父季長老的住處。


    這裏樹木蔥蔥,高大筆直,頗為幽靜。平素季長老很少回來,大多數時間在峰下外門處的閣樓居住,這裏也就隻有季中陽一個人閉關。


    不過,自打師娘秦淑雲到來,師父季正法便大多數時間都會在落月峰呆著,一家三口難得團聚。


    當晚,一家三口正在吃晚飯。季中陽也不再閉關,秦淑雲親手下廚,給父子倆燒了不少好菜。一家人其樂融融,倒也溫馨滿足。


    吃過晚飯,季中陽回到屋中打坐冥想,另一間屋子裏隻剩季正法夫婦二人。收拾完畢,季正法在一旁喝茶,看著還在收拾屋子的秦淑雲,說道:“好了,別收拾那麽幹淨了,平時我也不常過來,犯不著這麽打整。”


    秦淑雲瞪他一眼,說道:“你平日懶散慣了,可是中陽還要在這裏住著,你自己倒是瀟灑,也不管孩子是怎麽想的!”


    季正法一邊喝茶,一邊笑道:“好吧好吧,當我沒說。你啊,多少年了,還改不了這愛幹淨的老毛病。”


    秦淑雲聽著更加無語,什麽叫愛幹淨的老毛病?


    “對了,你今天跟子風說了這麽久,到底是怎麽回事?”


    季正法似乎突然想起什麽,*地問了一句。而秦淑雲聽到這話,手中動作一頓,讓季正法有些疑惑。


    “正法,子風這孩子,你覺得怎麽樣?”


    秦淑雲借著話題,臉色異常認真地問道。季正法張口欲說,但看到妻子麵色正經非比尋常,便停頓了片刻,似乎認真地想了一會,這才開口說道:“我這個老六啊,資質隻算的一般,對道法領悟起來也隻能算下乘。不過,這小子毅力非凡,心性堅定不移,倔強執著又帶著一股狠勁。所以,若是說日後成就如何,我還真不好判斷。”


    秦淑雲這時也做完了活,來到他身邊,靜靜聽他說完,微笑說道:“沒想到,你對他評價還不低。若是放在你師兄和師妹眼中,隻怕多半就是資質愚鈍,不適合修道了。”


    季正法眼睛一瞪,說道:“他們腦子已經太過迂腐,自從經曆了師父那件事情之後,總是對落月峰有偏見一樣。何況,那件事情當年七靈子師叔同意的,隻是後來……”


    “正法!”


    秦淑雲直接打斷了季正法說話,後者說不下去,頓在那裏半天,隻得口中長長“唉”了一聲。


    “正法,你記得當年我和你說過我們是怎麽來到九州的嗎?”


    季正法點頭,說道:“記得,當初你說是隨你妹妹淑燕一起來的。不過後來淑燕嫁到柳家之後,你也隨你師父去玄心閣修行。這麽算來,倒是好久沒有見過麵了。”


    秦淑雲臉色變化,似乎在回憶著什麽,說道:“當初本應該是我嫁去柳家才對。可惜淑燕從小膽子就比我大,又跟我關係最好。見我擔心憂慮,便自告奮勇答應了這門親事。這些年,也不知道她當初是否願意,就……”


    季正法聽著妻子訴說,拉過秦淑雲的玉手握在自己手中,說道:“若是當初沒有淑燕,自然也沒有我們今天這個樣子,這份情我自然是記在心中的。你們姐妹感情要好,這些事情見麵時說開了,就好了。”


    季正法輕聲安慰道,而秦淑雲這時轉過頭來,湊到季正法耳邊,說了幾句話之後,就看到季正法臉色變得十分古怪。


    “你是說,我那老六柳子風,就是淑燕的兒子?”


    季正法吃驚不小,沒想到這般湊巧的事情竟然發生在自己身上。秦淑雲連忙捂著他的嘴,示意他小聲一些。


    接著,秦淑雲又把今天在密室中和柳子風說話的內容說了一遍。包括柳子風身上的戾氣,以及不知有什麽心事這些,都與季正法細說出來。


    季正法一邊聽著,一邊眉頭皺的更緊。


    “老六身上的戾氣,這個暫時不必擔心。他身邊有算卜成那老家夥的孫子在,想些辦法倒是不成問題。至於你說他和家人的事情,苦大仇深的,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秦淑雲無奈搖頭,今天問了許久也沒問出所以然來。隻是感覺柳子風心中隻有一個執念,便是要親手殺了柳子空,方能泄恨。


    這一下,季正法也苦苦思索著,好一會兒過去,也沒想到什麽好的辦法。秦淑雲看他表情便知一二,當即說道:“我也沒什麽辦法,現在隻能等到落霞宗三殿試煉之後,我帶他回玄心閣一趟,用‘清靈淨台’嚐試一番了。”


    這一下,倒輪到季正法遲疑了片刻,問道:“這‘清靈淨台’我倒也聽說過,隻是以子風的道行,能承受得住這東西的鍛煉嗎?”


    秦淑雲說道:“你當初隻試過一次,這至寶是根據個人道行不同來決定威力大小的,倒是不會發生什麽意外。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我怕子風戾氣太深,在上麵看到一些過去的事情,反而加害了他。”


    季正法悚然變色,身子一下坐起,沉聲道:“你是說……柳氏三族的事情?”


    秦淑雲歎了口氣,目光中擔憂之色更濃。與季正法坐在一邊,緩緩說道:“是啊,自從有了道法之日,這世間便已經不得安寧。多少人為了追求浩渺長生之術,惡行累累,不擇手段。你那些師兄弟裏,不還有好幾個是柳家之人嗎?看看如今,都變成了什麽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終日渾渾噩噩,縱然是有悔過之心,又能如何?”


    季正法聽著身邊秦淑雲說話,眼神不由向窗外看去。遠處後山,淡淡紫光依稀可見,那是巨大無比的封印陣法。此時此刻,也許師兄師弟們正在其中接受鍛熬,不到魂飛魄散之時,便永無脫出之日。


    “暫時也隻能這麽辦了,等三殿試煉一結束,你便帶著老六去玄心閣。也不知道他之前修煉的是什麽心法,威力奇大。不過後來卻是改修了《九霞玄經》,這一點倒可以放心了。”


    秦淑雲聞聽此言,心底一驚,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連忙問道:“子風之前修習過其他道法?什麽模樣?有何等威力?”


    季正法連忙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激動,口中說道:“那日考教時,他運轉道法時渾身是青光遍布,看起來並沒有什麽怪異之處。後來,在向九轉墨玉台中注入靈氣之後,卻是有了古怪。子風那座墨玉台,內部材質被盡數摧毀,已經變成了廢石。”


    秦淑雲一邊聽著,一邊臉色不停變化。知道季正法說完,她口中輕聲喃喃道:“沒錯,應當是《鬼靈經》無疑……”


    隨後,秦淑雲接著解釋道:“當初,柳氏三族中人族為主,妖族鬼族人丁稀少,成為兩個偏族。後來,柳氏人族誕生了一名弟子,天縱奇才,另辟蹊徑自創心法,而鬼族和妖族則日漸沒落。這名弟子年紀輕輕便坐上族長之位,手段狠辣果決,現在看來隻怕早已有了入魔之念。”


    “如此說來,子風之前所修的是柳氏鬼族的道法了?”


    季正法聞言倒是鬆了一口氣,又說道:“隻要不是修了那魔子的心法,就還沒到最壞的地步。況且,他現在修習的是《九霞玄經》……”


    秦淑雲擔憂之色不減,但卻也毫無辦法,隻能說道:“希望他能安心修煉,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心智。你要知道,我最擔心的不是他修的什麽道法,而是他心中的那股怨念。戾氣怨念深重,一旦深陷縱然再做什麽都於事無補。還有子空,不知道他們兄弟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竟然這般仇深似海……”


    一想起之前提到柳子空,柳子風滿臉恨意的眼神,秦淑雲就忍不住落下淚來。季正法在一旁寬慰道:“子風還小,尚有回轉的餘地。此事聽起來格局太大,短時間內我們還知道得太少。明日我便去打聽打聽消息,再做計較。”


    秦淑雲點點頭,心中似乎平靜了些,目光透過窗框遙遙看向柳子風房間的方向,仍是放不下心來。


    ……


    柳子風房間內。


    隻見兩道人影相對而坐,手中掐訣的姿勢赫然都相同。柳子風渾身紅光閃爍,似乎有一股力量在他體內瘋狂亂竄,臉上不時閃過一絲痛苦之色。算卜天命在他身下不知用什麽東西刻下一道法陣,而柳子風就在法陣中央。


    此時,算卜天命臉上表情滿是凝重,額頭豆大的汗珠不停滾落,顯得有些吃力。這“九宮煉氣訣”雖說布置簡單,但運轉起來卻是艱難無比。這也怪他小覷了柳子風體內戾氣的威力,所用的一些材料也算不上異寶。還好柳子風體內有一股陰魂之氣,同時壓製著這團戾氣,才險之又險地沒有爆發。


    又過片刻,算卜天命沉聲說道:“子風,逼出三滴精血給我!”


    柳子風右手掐訣,左手毫不猶豫在嘴邊一劃,頓時冒出鮮血,飄向算卜天命。


    “夠了!夠了!你這是要害死我嗎?”


    算卜天命隻見一大團鮮血飄來,眼前一黑險些罵娘。不過此時顯然不是罵人的時候,他心神一凜,手中法訣再變。


    下一刻,那團鮮血就分出三滴飄了過來,在算卜天命手心處凝聚成一把小鎖模樣的標記。


    算卜天命手心一攥,登時就見柳子風周身紅光盡數消散,沒入他體內消失不見。之後,算卜天命攤開手掌,隻見手心處那閃著紅光的小鎖漸漸隱沒,同樣消失了。


    他這才鬆了口氣,對柳子風說道:“好了,封印已成,短時間內你倒是不用擔心了。日後,若是戾氣暴漲,我也會有所感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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