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柳子風問話,越紫萱臉色一紅,仿佛有心事被說中了一樣。剛想說“你個笨蛋”的時候,卻看到柳子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盡是一片平靜,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師姐想去的話,我很樂意去一趟的,無妨。”


    柳子風忽然笑了,開心的像個七八歲的孩童。這一刻的他,忽似頂風沐雨,如同一顆參天大樹,將渾身寬厚的枝葉覆蓋下來,為這朵剛剛盛開的小花遮風擋雨。


    為什麽笑了呢?


    柳子風也不知道,明明難過得想哭,但無論如何都不想哭出來。


    若是那樣,師姐會更加看不起我的吧?


    “師弟,你……”


    越紫萱忽然語塞,沒來由地心中一痛,好像失去了重要之物。


    柳子風背轉過身,不再看向那張無比熟悉的俏臉。腦中忽然想起周老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哀莫大於心死!


    修道之人,無數前人苦苦追尋長生之道,卻最終在這條路上化為黃土。信念不死,無數後輩孜孜不倦,毅然仍在傴僂前行。


    哀莫大於心不死!


    柳子風如是想到,放下嗎?放不下!心死是何等的悲哀,而心不死,又何嚐不是更加痛苦的悲哀?


    他喃喃道:“家事未果,我卻又這個樣子……”


    縱然如此,他還隻是個十九歲的少年。修習兩種心法,日夜不敢懈怠。每每想要輕鬆一下,卻總是不敢停下腳步。


    算卜天命看著他的樣子,心中慨歎。他對感情這個東西似懵似懂,但此刻卻清晰感受到了柳子風的心境,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像他一樣。


    廣場上熙熙攘攘,抽簽已經開始,一時倒是無人注意到這裏。


    “柳子風!你轉過來!”


    越紫萱眼睛紅紅,忽然低喝一聲,但隨即便被廣場上嘈雜人聲淹沒。但這一聲卻清清楚楚地傳入柳子風耳中,讓他渾身一震。


    自從拜入落月峰那一刻起,自從見到越紫萱的第一麵起,她從未直接喊出過他的名字。以往大多都是喊他笨蛋,正經的時候喊他小師弟,如此而已。


    柳子風徐徐轉過身來,看著越紫萱那雙微微泛紅的眼睛,努力克製自己波動的情緒,強裝自然道:“師姐,怎麽了?”


    越紫萱看著他那不太自然的表情,忽然展顏一笑,頓時如春暖花開冰雪消融,整個天地似乎都明亮了幾分。


    “我們去抽簽吧!”


    說完,她上前一步一把拉住柳子風的胳膊,就朝遠處人群中擠了進去。


    捏著手中號牌,柳子風看到上麵用朱砂塗抹著一個“貳”字號的圖樣,那麽他的對手便是與他持有相同號牌的人。


    越紫萱抽到的是十一號,算卜天命抽到的是九號,三人互相看了看對方手中號牌,都已心中有數。


    “今天會進行神陽峰和星華峰弟子間的較量,獲勝者能夠參加後續試煉大會。我們落月峰因為人少,所以能直接躋身到後續試煉中。”


    越紫萱在一旁解釋道,柳子風定睛一看,果然在三人抽簽的地方不遠處,還擁擠著一群落霞宗弟子正在抽簽。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大概每個人手中都持著一塊號碼牌後,季正法走到正中央處,清清嗓子說道:“下麵,試煉便正是開始。一到五十號牌的站一號“青龍”台位,五十一號到一百號在二號“白虎”台位,依次下去是“朱雀”和“玄武”台位。今日進行普通弟子試煉,勝者可以躋身前二十四名,挑戰其中號牌相同之人!”


    柳子風這才聽懂,他所在的這個抽簽盒子中,隻有一到二十四號牌子。而另一個抽簽盒子中,卻有從一到二百的號牌,如果遇到相同號牌之人,便要進行一場較量,若是沒有便算輪空。今日最終勝利的二十四人,明日邊要重新抽簽與柳子風等二十四人對戰一場,勝者留下,敗者退出試煉。最終,才是二十四人的對決,一共爭出前六名,進行最後的宗外試煉。


    那麽今日便沒有柳子風什麽事了,越紫萱拉著他的胳膊一直沒有鬆開,白了他一眼道:“笨蛋,跟我去看看!”


    四下瞅了幾眼,越紫萱便挑選了離得最近的“朱雀台”。此時,台上兩名弟子已經做好準備,各自禦起法寶遁光,看衣服穿著應該是兩名神陽峰弟子正在交戰。


    這兩人修為都算不得弱,一個在青霞境第四層,另一個是青霞境五層初入模樣,看起來是半斤八兩。兩人法寶都是尋常修道之人所常用的飛劍。


    也許是神陽主峰之人大多道行都不低,戰鬥起來場麵也是道光飛濺,你來我往,引得一群圍觀弟子紛紛叫好。越紫萱拉著柳子風匯入人群,也不知道怎麽擠著便擠到了人群前麵,頓時看到場中兩人正鬥得火熱。


    “‘赤焰’,疾!”


    兩名弟子中,其中一名膚色略顯黑色的弟子一聲令下,伴隨著手中印訣一變,登時他身前那柄名為“赤焰”的仙劍法寶火光大盛,化為一道赤色流光向對麵疾馳而去。對麵另一名弟子臉色有些蒼白,似乎在方才鬥法中落在下風,見到赤光一閃後,麵色未變,急忙禦起自身法寶發出一道白芒抵禦。


    說時遲那時快,赤光明顯帶著灼熱的炎陽之力,在站台邊上觀戰的眾人都能感覺出一股熱浪陡然襲來,不禁微微變色,一個個都屏住呼吸不再言語。


    刹那間,赤光與白芒在兩人中間相撞,頓時發出“轟隆”一聲巨響。一團混亂氣流在站台中央處攪作一團,不時閃過兩種顏色光芒,煞是好看。


    而在這般糾纏之下,兩色始終都沒能占據上風,隱隱有些勢均力敵的模樣。在眾人凝滯的眼光中,越變越小,當完全變成一小團透明氣流時,又響起一聲驚天動靜。


    “轟!”


    兩道各色氣流自中間飛出,分別掠向手中掐訣二人,令得兩人同時色變。想要作出抵擋已來之不及,赤紅銀白兩道光芒徑直沒入兩人身體。


    膚色黝黑的那名弟子被這暗勁襲來一擊,頓時整個身子不斷向後倒退了數十步方才停止,一手拄劍撐著地麵,留下一道深深痕跡。另一名麵色蒼白的弟子同樣身子搖晃了幾下,退了兩步站定。


    兩人都沒有再次出手,就在觀戰的眾人正疑惑時,那名弟子拄著的長劍忽然斷成兩節,整個人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昏迷過去已沒有再戰之力。


    隨著負責“朱雀”戰台的長老宣布結果,眾人這才從方才精彩的較量中回過神來,頓時台下響起一片掌聲。


    越紫萱雙臂交叉環抱胸前,對看的入神的柳子風說道:“走啦,這種較量有什麽看頭?我們去別處看看。”


    柳子風“啊”了一聲,便跟著越紫萱往外走擠出去。廣場中倒是人少了許多,大多都是圍攏在四大戰台周圍,一邊狂呼呐喊著,好不熱鬧。


    離開“朱雀”戰台,再往前不遠處便是“青龍”戰台。此處同門尤為之多,更何況掌門落塵真人和一眾長老盡數落座於此。雖然各峰內的精英弟子尚未參戰,但相比之下此時的“青龍”戰台倒是最為熱鬧。越紫萱拽著柳子風走去,然而前麵一道熟悉的人影忽然停住,剛好不好擋在兩人麵前。


    來人白衣白袍,正是那剛走不久的神陽峰方炎奇。其實方才他一直並未遠離,雖然未曾聽到柳子風和越紫萱之間說話,但目光卻從未從越紫萱身上移開。見兩人離開“朱雀台”又往這邊來時,心下一動便裝作偶遇模樣。


    “越師姐,此處我比較熟悉,不如由我帶師姐過去一觀如何?”


    方炎奇的神情極為溫和,儀態也是說不出缺點的圓潤隨意,他這般微笑著說著,末了又補上一句:“若是柳師弟也有興趣的話,不妨跟在我和越師姐身後。”


    柳子風麵色一沉,如何聽不出他話語中淡淡的輕蔑之意,不過是礙於越紫萱正在身前,沒有明說出口罷了。反正在方炎奇眼中,這個樣子的柳子風對他來說並沒有絲毫威脅。無論修為,又或談吐。


    三人正站著,忽聽高台之上一道溫和聲音傳來:“炎奇,紫萱,你們都過來。還有你,一起上來吧!”


    方炎奇和越紫萱仰頭看去,隻見高台上的落塵真人正滿臉含笑地望著兩人。柳子風也抬頭看去,落塵真人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下,朝一旁季正法嘴唇動了動。


    方炎奇神色倒有些以外,不知道師父為什麽會把柳子風也喊過去。不過,他顯然不敢質疑掌門的命令,三人繞過人群,同時走到高台之上齊齊行禮道:“弟子見過掌門真人(師父),見過師父(季師叔),見過各位長老。”


    越紫萱裝模作樣地行了一禮後,便跑到掌門真人身邊,眨著眼睛問道:“掌門師伯,你真的想我了嗎?”


    季正法聞言哈哈一笑,說道:“你掌門師伯平日裏忙的要死,哪裏有時間記起你這個小丫頭啊?”


    越紫萱頓時小嘴一撅,板起臉色,落塵真人也是一笑把她拉到身邊,慈愛說道:“掌門師伯怎麽可能不想你呢?不要聽你師父胡說,好幾次我都讓你來神陽峰來,你師父應該是沒有告訴你吧?”


    越紫萱吐吐舌頭,也知道這裏人多不是嬉鬧的場合,便站在季正法的身邊。而落塵真人先是把目光看向方炎奇,問道:“炎奇,抽到的是幾號簽?”


    方炎奇當著這麽多人,不敢怠慢,躬身說道:“師父,弟子抽到的是‘貳’號簽!”


    落塵真人微笑點頭,身旁的季正法同樣問柳子風道:“老六,你是幾號?”


    柳子風麵色古怪,半晌才吞吞吐吐說道:“師父,我的也是‘貳’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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