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是能聽見。


    我能聽見,那些想要死亡之人的聲音。


    “活著好累啊,這樣的日子怎麽才能算是頭。”


    “喝酒吧,喝酒吧,喝死得了,這樣的日子,活著不如死了。”


    “實在是不想看下去了,國家這麽墜落,我寧肯死在它前麵!”


    三十年前的羅斯國,因為內部分裂主義盛行,陷入過很長一陣的大蕭條階段,街道上滿是失去工作的流浪漢,未來一片晦暗,明明坐擁世界前列的工業體係和技術,卻因為內部原因產生的巨大矛盾,而脆弱的即將分崩離析。


    那時,借酒澆愁,甚至去喝洗衣劑,工業酒精,甚至是汽油的人也不在少數,整個國家無人對生活懷有希望,而沒有希望的活著,其實就是最大的酷刑。


    大家活著,但是都想要死去,因為生命本身就是痛苦的,死亡才是才是安寧的解脫。


    我能聽見這樣的心聲。


    收養我的酒館老板,撿來了不知道是因為父母養不起孩子,所以拋棄的我,妻子早亡,沒有子女的他將我視作他的救贖,將一切的關愛都傾注在了我的身上,在他的身上,我聽見的是希望的聲音,他因為我,所以想要努力活下去。


    但是,待我長大之後,愈發懷念自己真正妻子,以及沒有自己真正孩子的痛苦,反而令他的希望翻轉,他開始痛苦,開始頹廢,因為我的成長,令他回憶起了自己失敗的一生……他仍然愛著我,用另外一種方式,但是,那希望的聲音卻越來越弱。


    他也開始想要死去,他的生命,也開始逐漸成為了折磨。


    “我想要死。”


    有一日,病重的養父如此說道,他得了肝癌,隻是沒有告訴我,也自以為我不知道。他覺得自己這句話是開玩笑,但是在那一刻,我能聽見,希望的聲音從他心中徹底斷絕了。


    養父死了。他的心死了。


    但是,在我真正動手,殺死他的**之前,養父卻突然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和任何希望無關,隻是單純為了‘活著’的聲音。


    “你,想要活下去嗎……”


    我很驚愕,因為我從未見過這樣的火花,純粹,魅力,和希望不一樣,它一點也不耀眼,反而非常的……溫和。


    但也極其容易熄滅。


    隨後的數十年,我行走過地球每一個黑暗的角落,見證了無數這般純粹的光。


    當然,我也發現了,光的對立麵,便是陰影。


    人世間,充滿了苦難,掙紮在生死線上的窮苦弱民,被戰亂和盜匪折磨的阿非利卡土著,東南亞地區被困在叢林中,永遠和發展無關的貧苦山區村落,以及海島之上,那些仍然停留在數千年前,隻知道捕魚和摘果的原始人。


    他們說著想要活著,但是卻想要死去,他們拜祭者或許存在或許不存在的神祇,希望死去後能得到安寧,並將人世間的生活的過程,視作折磨,亦或是視作積累福報的過程。


    也即是,將自己存在於人世的軀殼,視作痛苦的容器。


    隻有在真正麵對死亡時,容器中的痛苦燃燒,這種陰暗才會短暫的化成光,展現輝煌。


    自遠古至如今,一直如此——


    而我,便是幫助他們展現自己一生中難得純粹的光芒的人。


    可他們總是畏懼地稱呼我為,帶來死亡的,寂靜的死神


    他們稱呼我為寂靜者,沉默的怪物。


    可我緘默,隻是因為我想要安靜的聆聽。


    聆聽真正心聲。


    麵對朝著自己直衝而來的雷光,巨大的緋紅色外骨骼裝甲,表層亮起了一層層宛如雪花一般的結晶紋路,強靈力帶來的輻射光甚至照徹了黑白二色的罪業之火,紅發的斯拉夫人孤獨地坐在自己的座駕中,凝視著前方。


    ——絕大部分生命,自誕生以來,就一直想要死去。


    哪怕嘴巴上說著要長生,要養生,但是不談那些從未有過機會正常生活的窮人,哪怕是居住在正常世界,大都市中的人,也是每日喝著高能量飲料,從不正常作息,為種種理由滿足自己的玉望,壓抑住自己頹廢的情緒,消耗自己身體的潛力。


    哪怕是再怎麽愉快,再怎麽樂觀的人,在遭遇挫折的時候,都會想過負麵的念頭,他們受傷了就會難過,受創重了就會想要逃避,而逃避這一條路的盡頭就是死,但他們寧可麵對死的恐怖,也不願意麵對世界的真實。


    我想要找到一個例外……一個從不痛苦,從未想過逃避,麵對什麽,都絕對不會難過,不會想死,但是麵對死亡時卻也不會恐懼的,矛盾重重,又閃動著光的人。


    不……不是人。


    我想要看見,一個怪物——正如在我身側,那和一切幸福,快樂,歡心與平和絕緣的降靈會怪物那樣,一個和一切絕望,痛苦,迷茫和猶豫絕緣的怪物。


    而現在。


    怪物,就在我的眼前。


    被加熱至金紅色的長刀,帶著足以切碎外骨骼裝甲的急速和力量,如同劃破夜空的飛星般朝著我橫斬而來,即便是以我點燃了數萬欲死者靈魂進階的力量,也絕難捕捉這種急速。


    蘇晝,強大的,怪物。


    正國,全球,甚至是,這個世界裏,勝過我們這些怪物的,最強大的怪物。


    持有,超越了聆聽過‘黃昏天啟’的我,強大到根本不正常的力量。


    對他,而我能依仗的武器,唯有自己的‘痛苦’與‘決心’。


    我抬起了被外骨骼裝甲包裹的雙臂,緋紅色的光紋正在蔓延,機械的力量其實遠不如我真正**的力量,但是我的力量卻可以反過來加持機械,麵對根本來不及規避的赤紅一刀,我並不打算規避,而是向前踏步,正麵迎擊。


    啪——清脆的鋼鐵破碎聲響起,正如我所預料,即便是可以正麵抵擋坦克炮直擊的第三代靈裝外骨骼裝甲也無法擋住擋住蘇晝認真的斬擊,那金色的神刀如同切碎豆腐一般,直接切開了最外層的裝甲,切斷了模擬肌肉,斬斷了靈力回路以及傳動杆,直到斬擊在我手臂之上,剖開我的血肉,命中我骨骼的時候才停下。


    那個年輕的怪物露出了古怪的神色,他似乎沒想到兩件事,一件事是我居然敢於正麵迎擊他,第二件事是居然沒有把我的手切斷。


    但很快,他就用上了我早就預料到的攻擊——數千度的刀身上傳來了堪比雷擊一般的狂暴電流,想要直接從內部爆破我的座駕和**。


    足以令普通人生不如死的劇痛正在從我身上傳來,但是這一切對我而言不過是呼吸一般的感受,所以在對方爆發力量後的千分之一秒內,我把握住機會,握緊了另外一隻沒有被刀斬的手臂。


    特裝的火箭推進係統開始啟動,狂暴的推動力混雜著如同太陽一般的尾部噴焰,開始在我的手肘後方噴薄而出,如同日冕。


    無法以時間計算的下一瞬,足以將這一隻手臂加速到十倍以上音速,讓尋常超凡者被撕碎成肉泥的火箭推動力爆發,與此同時,我也凝聚了我自己的力量,海嘯一般的緋紅色靈力將拳頭強化成無堅不摧的鐵錘,超越現世常理的力量與火箭一同炸裂,爆發出數千噸以上的衝擊力。


    這是哪怕對方展現真身,也會被打得飛起的直拳——


    **,機械,火箭助推,靈力爆發,這單單是揮動,就直接將數千米內所有的鐵渣金屬灰全部吹飛的猛擊,足以直接一拳轟爆一棟摩天大樓,哪怕隻是擦過,單單是產生的湍流就足以讓一整排戰鬥機全部失事墜毀。


    而這樣的猛擊轟碎空氣,在一片真空中,結結實實地命中了那年輕的怪物。


    嘭!空氣爆炸,被打出真空,能聽見大氣在怒號,而遠方的林海更是被這一擊的餘波吹拂地瘋狂搖動,林海泛起劇烈的波瀾,而蘇晝更是整個人帶著刀倒飛而出,飛向萬米之外的高空。


    他整個人直接被打進超音速,一層層音爆雲出現在他的身後。


    然後,他便以比倒飛之前更快的速度,從數萬米外的遠方,再次朝著朝著我直衝而來。


    那恐怖的殺意,恐怖的興奮,以及明亮無比,半點痛苦都沒有,甚至比起被我擊中之前,更加熾熱,更加‘開心’的光芒,朝著我撲來。


    這是我唯獨無法理解的——他剛才不是受挫了嗎,哪怕對他而言微不足道,但這難道不會有半點失落嗎?


    ——如此旺盛的光……究竟要吞噬多少痛苦才能燃燒?


    我難以理解的,如此想到,然後,忍不住詢問。


    “你為了這份強大,付出了多少痛苦的代價?”


    他沒有回答我,而是繼續反手一刀,帶著‘喜悅’朝著我斬來。


    無法理解,無法交流,難以殺死……對我而言,蘇晝就是這樣的存在。


    “不愧是怪物。”


    我不禁讚歎道。


    “你為了這份強大,付出了多少痛苦的代價?”


    沒想到自己的雷法居然對寂靜者毫無用處,吃了一擊狠的的蘇晝,再次確認,眼前的這個家夥,和之前那些臭魚爛蝦級的降靈會首領根本不是一個級別。


    這家夥,的確有傷害到自己的資本!


    “有意思!”


    懷著這樣頗為興奮的心情,蘇晝的身後,出現了一層層由嵐種組成的擬態火箭,氣流劇烈流動著,匪夷所思的反衝力讓他瞬間就止住了被擊飛的趨勢,然後,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朝著對方急速衝去,然後,一刀斬下!


    當然,在這過程中,蘇晝能聽見,博爾涅夫問出了那充滿疑惑的問題。


    “你為了這份強大,付出了多少痛苦的代價?”


    ——沒有任何強大是毫無代價的,越是強大的存在,就越是承載了更多的痛苦,亦或是為其他人帶來了更多的痛苦。


    響亮,甚至稱得上是清澈純粹的魂音閃動著,他如此詢問道。


    蘇晝當然不會回答他的話,地球上如此難得的對手,整個世界恐怕都找不出十個,在加上對方是明明白白的惡徒,和他的戰鬥什麽都不用顧忌,如此快樂的時間,哪來的時間去廢話。


    但蘇晝心中,卻也思索了一下,發現自己的確是付出了不少艱辛的代價。


    固然,他開了掛,但是雅拉為他帶來的便利,無非就是基礎很高。


    之後,無論是雷法,嵐甲還是水法,都是自己和強敵廝殺,用血肉奪取而來的戰利品,自己的進階雖快,還有啟明和國家政府為自己提供材料,自己根本就沒有操心過半點,但同樣的,該有的戰鬥和付出半點也沒少。


    甚至,就連雅拉的眷顧和契約,都是他幹爆了連禱會舊首領那群人才得到的,唯一稱得上是沒有付出的,估計也就是父母天賜的好臉蛋以及估計是應龍血脈的天賦了……但說實話,都開這麽大掛了,這點東西誰在意啊。


    至於自己有沒有為人帶去痛苦,那當然沒有。


    畢竟惡人不算人。


    現實,麵對蘇晝接連斬來的神刀刀鋒,寂靜者的外骨骼裝甲靈巧的閃動,引擎轟鳴,隱約有緋紅色的惡魔虛影籠罩在其外側,它時而以靈力灌注子彈,掃射被附著了無數痛苦詛咒的子彈,時而抽出腰間的熱融刀,與滅度之刃對擊,然後被砍成兩段。


    但他卻完美地擋住了蘇晝的每一次攻擊,寂靜者仿佛極其擅長武道技巧,而他也不像是其他擅長武道技巧的對手那樣,麵對蘇晝的蠻力沒有反抗之力,故而哪怕是看上去極其危急,差點被蘇晝一腳踢爆腦袋的情況,也可以憑借靈巧的運動閃避開來,規避危險。


    這是憑借**力量和靈力,甚至是技巧也都無法解決的對手,蘇晝確定了這一點,哪怕讓他也帶著外骨骼裝甲也是如此。


    說來也是,寂靜者也是黃昏的眷者,看樣子,似乎還不是一般的契合——真的奇怪,明明是作為毀滅的具象化,自滅的代言者,黃昏的眷族卻都有著生命。


    不過仔細想想也是,唯獨存在才能毀滅,消融意義本身才能叫做無意義,自始至終的虛無,反而卻是意義的一種,和黃昏的本質不符,就像是純粹的黑暗叫做夜晚,唯有太陽落下的時分,才叫黃昏。


    而就在這樣的思緒中,無數嵐種開始在半空中紛飛,最終環繞寂靜者化作了一個圓環狀的包圍圈,數十發醞釀著龍息的嵐炮開始蓄力,而蘇晝站立在這包圍圈的正中心最上方,他高舉手中拿的滅度之刃,一道衝天的雷光劈啪作響,整個原要塞廢墟周邊所有的靈力都開始振動,甚至就連時空門比方的拉斐等人都震驚的察覺,異常的靈力交互開始出現。


    原本就逃竄向遠方的魔獸,以及遠方的獸王們,在感應到這等氣息後,全部都朝著朝著更遠方逃竄,還沒有被擊斃的植木師等降靈會統領更是肝膽俱裂,頭也不敢回地朝著魔獸界域的更遠方逃竄。


    既天雷不在……便以吾雷殛之!


    周圍的雲層早已被蘇晝和寂靜者的戰鬥餘波吹飛,但不能借天雷之力就不借,難道他自己的靈力就會不夠用嗎?


    轟——超過四十發從各種角度,各個方向襲來的龍息炮,朝著無處可躲的寂靜者猛擊而去,而蘇晝更是一刀斬下,淩空帶著天雷劈落,覆蓋了所有從天空至地麵所有的逃跑方向。


    當就在此時,沉默的寂靜者在遲遲等不到回答後,卻笑了起來。


    他抬起頭,一直微微眯著的眼睛猛地睜開——而早已失去所有眼白瞳孔區別的,緋紅色的火焰從中燃起。


    “不對,你不是怪物。”


    麵對來襲的雷光和龍息,他仿佛想明白了什麽,開懷了起來:“你是神!”


    ——無法理解,無法交流,無法殺死……不可試探,不可直視,永恒不滅……這又有什麽區別呢?


    至少,對於寂靜者而言,想明白這一點後,他終於明白了這兩者的區別。


    而在這一瞬,他的外骨骼裝甲驟然粉碎,化作漫天煙塵,這些金屬煙塵就像是劇烈旋轉的沙暴那樣,將所有迸射而來的龍息全部都卷入其中,完全消融,而天雷劈落在其之上,也無非就是劈碎了它的上半部分。


    而一股恐怖的力量,從這煙塵的中心,博爾涅夫的身體中升起,並在其身後形成了一頭數十米高的巨大緋紅惡魔!


    【黃昏眷族·苦罰之魔】


    容貌不停變換,雙眼燃燒著魔火的巨大惡魔,身上仍然縈繞著沒有熄滅的罪業之火,但是無盡的痛苦中,有求不得,愛別離,怨長久,放不下,人間諸苦,哪一種不能與業火焚燒比擬?虱子多了,哪裏需要在意區區一種痛苦的來源。


    麵對沒有半點懼色,甚至發出欣喜大笑的蘇晝,巨大的苦罰之魔踩踏大地,與寂靜者一齊躍上高空,一拳轟向對方。


    轟隆一聲爆鳴,天空中驟然亮起了如同閃電一般的靈力閃光,而剛剛躍起的苦罰之魔就又如同隕石一般落下,砸斷了無數黑森林的大樹——而一頭身後噴射著狂暴靈焰,甚至形成如同光流一般翅膀的蒼白大龍,就這樣緊隨著落下,一腳朝著苦罰之魔的胸口踏下。


    但是這一擊卻落了空,因為巨大的惡魔驟然消失,再次出現時,又再次出現在了一旁的寂靜者身後——那並非是博爾涅夫的真身,而是他進階為統領階後,塑造的某種強大的,類似身外化身的存在。


    苦罰之魔與不朽之龍對峙著,巨大的惡魔簡直就像是一切醜惡的代表,緋紅色的烈焰上閃過一張張痛苦的人類麵容,甚至能看見,整個苦罰之魔,就是由無數張痛苦的人類臉龐構成的。


    而寂靜者也不再沉默,他終於抓到了自己想要找到的東西,也即是自己致勝的關鍵。


    “強者就是讓其他人痛苦的生物,天生的壓迫者,甚至僅僅是存在,就會讓後來的強者,後來的弱者,感覺到難以呼吸,想要推翻——哪怕什麽也沒做。”


    懸浮在空中,紅發的斯拉夫人平靜的說道:“亦或是說,正因為祂什麽也沒做,所以痛苦才會蔓延。”


    “所以,你的痛苦並不在你自己身上,而是在你所處的這個世界之上。”


    “我找到了。”


    話畢,寂靜者對著不明所以的不朽白龍,抬起了自己手。


    而苦罰之魔也同樣抬起了手——一刹那,仿佛有什麽極其龐大,極其恐怖的東西從那緋紅色的軀體中釋放而出,衝擊到了蘇晝的身上。


    並非是詛咒,也並非是祝福……和咒怨和念力都無關,那仿佛就像是某一種重現的力量,貫穿了**的記憶,讓一切曾經的傷痛重現。


    所以,下一瞬,蘇晝的龍軀上下,突兀地出現了無數地傷口。


    臉上出現了刀閃,手臂跌落,渾身鱗片瞬間就抵達極限狀態,然後開始劇烈的爆炸——能看見,青紫色的靈血從全身或大或小,或是刀傷,或是啃咬造成的傷口中流出。


    甚至,就連眼睛都破碎了一隻,腹部更是出現了巨大的傷口,內髒開始從中流出。


    哪怕蘇晝強大無比的自愈力,在受傷的第一瞬間,就開始再生,但是這一瞬間出現的傷口和破壞實在是太多太多,有雷法造成的,也有木氣的俯視,更有被什麽巨大的生物用水法轟擊,牙齒啃噬,也有被巨大的蜂刺貫穿造成的傷勢。


    自愈完了一個,下一次又出現,而蘇晝的左手更是直接被斬斷,憑空掉在了地上。


    能看見,巨大的苦罰之魔身上,那燃燒的緋紅色烈焰都消散了不少,就像是其中儲存的痛苦都在這一次傾注過程中被大量抽離了一樣。


    但這代價是值得,畢竟,他們的敵人是蘇晝,而這種秘法,對於尋常修行者來說,絕對可以致死的攻擊——


    尋常的修行者。


    “就這樣嗎。”


    身軀不斷裂開,展現出種種可怖傷勢的蘇晝卻連表情都沒有變。


    他平靜的直視著前方,破碎的眼珠正在重新生出,對似乎仍在發力進行某種攻擊的寂靜者和苦罰之魔道:“憑借我現在的些許痛楚,連鎖誘發我**曾經遭遇過的所有傷勢——倘若我心靈上也有什麽痛苦,你恐怖連心魔都能直接誘發吧?”


    “不愧是黃昏,這等誘人**自滅的手段,當真是了不得,假如我的靈魂出現破綻,你或許還能讓我回憶起我最不忍回憶的記憶吧,真是厲害。”


    注意到寂靜者頭一次露出震驚的表情,蘇晝甚至嗬嗬一笑:“的確是很棘手的手段,但是你完全找錯對手了。”


    如此說道,以靈力操控內髒和血液,蘇晝渾身上下的傷口,都如同時空倒流一般愈合,流出的血液和內髒更是如同倒放的影帶一般回到了蘇晝的腹中,他低下身子,從地上撿起了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反正應該就是某次戰鬥被人斬斷過,所以回憶起這記憶,自己斷裂的左手,重新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兩秒後,蘇晝鬆開手,手臂已經重新接了回去。他笑了起來:“哎,你知不知道,不死者之間的戰鬥,這種傷勢根本就隻是家常便飯。”


    “如果連這種事情,都要視作痛苦的話,那麽我們又是為了什麽,才如此艱辛地修行成超凡者?”


    有意拖延時間,恢複傷勢的蘇晝,開始回答寂靜者的問題。


    ——生命就是積累痛苦的容器,終將被打碎的東西。


    這種愚蠢的想法,當真是錯的不可思議。


    “惡,是善的缺乏。”


    如此說道,巨大的龍,開始向前移動,已經握緊拳頭的蘇晝,如此說道:“而你口中的痛苦,不過是幸福的缺乏。”


    “死亡,更是生命的缺乏。”


    “會墮落成你們這樣的惡魔怪物,必然是在生命過程中缺乏了什麽必要的東西。”


    “同理,會感受到悲傷和痛苦,自然也是在原本幸福的人生中缺乏了必要的事物,以及賴以為生的理念。”


    如此說道,看向已經同樣擺出戰鬥狀態的苦罰之魔,蘇晝渾身的氣勢節節拔升:“有一說一,其實你說的蠻有道理的,現實世界又不是烏托邦理想鄉,大家的確都很痛苦,哪怕是吃飽了沒事幹在網絡上聊天,被人杠了也是很痛苦的。”


    “但是,我和你的不同之處在於,你們降靈會這些怪物,變強大了之後,反而卻去奪取那些痛苦的人所剩不多的東西,也即是他們的生命,相當於直接刪號,未來再也沒有任何機會。”


    “而我,卻會給予他們什麽東西——管他是希望還是更好的未來,亦或是繼續杠他,給予他怒火,讓他氣的活過來,結果都是一樣的。”


    ——當然,這一切和你都沒什麽關係。


    麵對實在是忍耐不住自己的步步迫近,開始主動進攻,大踏步朝著自己靠近的苦罰之魔,蘇晝笑了起來。


    雖然還沒完全再生完畢,但是氣勢正盛的白龍毫無避讓,他也同樣抬起的拳頭,朝著對方猛衝而去!


    在炸裂高熱的狂風之間,兩頭巨獸揮拳猛擊,空氣在拳對拳,拳對骨的轟擊中發出轟隆炸鳴,接連不斷地沉悶**碰撞聲響起,驟起的雷霆閃電,以及緋紅色的痛苦魔火更是成為這一場對毆的點綴。


    在紛飛的狂暴靈氣潮之間,兩個巨大的怪物互相摧毀對方的**,他們都精通殺生,更是知曉如何才能賦予敵人最大的痛苦。


    不過很快,這一場廝殺就分出了高低上下,那正是持有再生之力的白龍,而緋紅色的惡魔連頭頂的大角都被掰斷,一角的尖端甚至成為對方的武器,被插在了胸口處,踉踉蹌蹌地跌坐在地。


    但這並非是說明苦罰之魔就毫無反抗之力——哪怕是被不朽之龍擊退,但寂靜者仍有殺招,能看見,伴隨著愈發激烈的靈力波動亮起,苦罰之魔渾身上下愈發彌漫出一股緋紅色的光暈。


    巨大的惡魔重新站起身,它體內的,源自無數被黃昏吞噬的靈魂和痛苦,正在‘燃燒’,它正在不斷地解體,並且以這個方法,臨時換來了無比巨大的力量。


    注視著一步踏出,深入地麵數米,讓大地如同水波一般翻湧,以超音速音速朝著自己猛衝而來的緋紅惡魔,龍軀已經沒有再戰之力的蘇晝微微搖頭。


    他又不是隻有真身。


    在一陣仿佛閃電一般的閃光中,巨大的白龍消失不見,苦罰之魔傾盡解體之力的最後一擊落空,而重新化作人形的蘇晝,已經再次舉起了自己的滅度之刃。


    ——名為黃昏的怪物,正在肆虐著。


    那是源自死亡的魔物,毀滅的眷族。


    沒有幸福,也沒有救贖,怪物,我所能給予你的,隻有死亡。


    蘇晝,伸出手,按在了滅度之刃的刀柄上,而最後一擊落空,知道事情不妙的苦罰之魔立刻伸出手,將自己的主人寂靜者保護在自己的雙臂之間。


    可是此時,能看見,神刀的刀刃之上,正閃動著魂光——


    源自操盤者和重生者,兩位降靈會首領,那接近統領階的惡魂,被蘇晝以自己進階為統領階後得到強化的噬惡魔主能力,化作了魂兵,然後加持在了滅度之刃上。


    然後,以罪業之火點燃。


    所有的惡魂都被凝聚,業火熾燃,黑白色的冷焰如同龍蛇一般纏繞在刀身。


    而燃魂者蘇晝,轉過身,看向也同樣凝視著自己的寂靜者。


    不需要什麽交流……固然,這世間誰都有各自的故事,都有各自成為壞人甚至是怪物的理由,但是蘇晝行動的重點,從來不是什麽‘互相理解’。


    而是消滅它們。


    “化作灰燼吧。”


    嵐種組裝成火箭,狂暴的推動力將蘇晝的身體化作流光,持刀之人對準已經被巨大的惡魔環抱在懷中的寂靜者,一擊直截了當的劈斬落下,在半空中帶起一道經久不息的森然業火之痕的同時,也斬開了苦罰之魔的軀體。


    強勁無比的風壓掃蕩,甚至將業火也吹散成零星的火星,而火星飄落,再一次點燃了巨大惡魔的全身,而滅度之刃和刀上攜帶的黑白業火,更是直接將寂靜者斬成兩段,並且徹底點燃。


    而零散的火星也落在的蘇晝的身上,罪業之火也開始在蘇晝的身上燃起。


    “……你不痛苦嗎?”


    直到最後,瀕死之時,寂靜者仍在詢問這個問題。


    “當然不。”


    而燃魂者注視著眼前正在毀滅湮滅的巨大惡魔,地球上少見的強敵,以及那一份正在熊熊燃燒的純粹罪孽。


    抬起手,看向正在自己身上燃燒的業火,他嘴角抬起:“你不會懂的,這就是快樂。”


    “是啊,我總是不懂……所以,我才是怪物……”


    如此喃喃道,寂靜者死去了。


    他的身軀,在業火的燃燒下化作一團灰色的粉塵。


    而緋紅色,如同血,又如同夕陽一般的惡魂,就這樣出現在粉塵的最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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